“想必前日你放过我们,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阳霜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隐隐约约觉得他就是前日刀光剑影里的头领。却是又心下一暗,他何时又听从苏末的使唤。
“你果然聪明!”
“聪明?”我自嘲一笑,“再聪明也没不会料到永生的暗卫首领,竟然会和两国的叛贼串通一气!”
“我自知受小人教唆,罪无可恕!但求娘娘以实情告知!”
“你大可以直接却问风!”不是我想推脱,而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回来找我,“他一直视阳霜为己出!”
“因为我与他!”他似是有长长的故事,顿了顿想好了措辞,缓缓说道:“我与他,始终不可能是朋友!”
朋友,这话听着愈发疑惑了。按理说他们的关系该是主仆才是啊,为何他却说是朋友,看来他们之间有些过节。
“你和他有过节?”这样想着,我也就问了出来。
“若不是当年他亲手杀害了王爷的孩子,我也不会,我也不会!”他眼含泪意,难遮恨意:“那时的他才七岁啊!你能想象七岁的孩童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吗!”
兄弟?这么听着,我心中的疑惑仿佛被一道光照射的清澈了起来,心里也不知是喜是忧,只是顿时觉得无力,不晓得他恨了这么多年,竟发现一切不过只是误会,一开始都只是错的,他会不会奔溃。
“那个孩子身上可否挂着一枚玉佩!蛟龙腾飞于上,有天然红色琢为其眼!”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
“那枚玉佩现在挂在灵璧的身上,你说的那个孩子就是成琮!”
然而他并没有我想象的疯狂,只是凄凉苦笑,看来他怕早就猜出来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早就猜到了吧!”我叹了一口气,终不过像是一个笑话。
“苏末死了!”我哑然,他竟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的确从醒来到现在还真是没有时间过问详情细节,但听到苏末死了还是心下松了一口气。
当时央生顺着密道走了出去,这个密道连着的却是北原贵族的后花园。当初她和央朝也常常来这里玩的,只是时过境迁,已不复从前。这里曾经开遍了杜鹃,似乎都能多了夕阳的色彩,而央朝就在这里一身白衣翩翩舞着,像极了天上落下来的仙子。也许在那个时候苏末就怕是喜欢央朝的吧,只可惜一开始就是错的。
而今天的苏末却也是一身妖娆的红色,只是刺眼的厉害。央生微微一笑,再刺眼的颜色却再也激不起她一丝一毫的,她有的只是淡然与平静。
而且她真的有些累了,这辈子为了做个称职的公主,她已经错过太多了。这一次,就算是为北原为天下再做最后的一件事情吧。
听到脚步声,苏末缓缓回身。
望着那个走过来的身影,他片刻恍惚。
由于是才加成连的婚礼,所以央朝穿着一身并不算艳丽的酒红色,既不失她尊贵的身份,也衬出了她不俗的容貌。岁月似乎并没有侵蚀了她,只是为她添了太多太多的悲愁,那似乎永远蹙着的眉,让人生出了想要薄她一笑的冲动。
苏末深深的望着,嘴角不觉的扬了一个弧度。也许是常年不曾真心笑过了,那笑容反而僵硬的厉害。其实他亦是有着拔尘的容貌,只是长期以来的隐忍压制让他把真实容颜突然表现出来的时候,他似乎还有着不适应。
央生望着这样的苏末,亦是淡淡一笑:“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似是老友一般的寒暄,带着看尽了世事沧桑的平静。
苏末身躯猛然僵硬,纵是她没有过多的情意在里头,却还是让他因着这句话而心神恍惚。只是眼睛瞥上了央朝的袖口,双眼染上了愤恨与嗜血的光芒。
央生的袖口还是一如既往的绣着几朵浅浅的辛夷,亦是她绵绵不绝的思念。
央生看向他的目光却还是轻轻浅浅的:“对不起,让你失望了,纵然再像,我终归不是朝儿!”
此话一出,苏末目光似是要喷出一团团的火出来,却怒极反笑:“这么多年来你竟然一点也没有变,永远的都是你以为!”
央生有些疑惑了,精明如她却还是永远看不穿眼前的这个人,所以才一步步的中了他的圈套吗!
“你难道不恨我!”苏末收起了笑着的唇,“当年,若不是我,你心里的那个人儿恐怕也不会那么早死了!”
“恨你?当然该是恨你了!”央生亦是一笑,“若不是你,朝儿也不会离开!连儿和风儿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若不是你,天下太平,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也不会消失!情暖苏末,算起来你还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呢!”
可是央生亦是荒凉一笑:“可是如果恨有用那你恐怕已经死过千万遍了!”
听到这句话,苏末的眼里散开了一抹罕见的笑意,脱口而出:“你不恨我!”他也不知道这是欣喜,还是惊异。只是长期以来说话都要经过反复斟酌的人,似乎在这个时候忘记了冲动会带来的痛苦。
“记得当初你还小,父皇便留下了你一条性命,希望你远离纷争平安度日,可惜你始终还是恨着了,只是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难道恨就那么的好吗?如若不是因为你的恨,也许朝儿”央生顿了一下,如果再来一次,央朝还是会毅然决然的选择成风吧,斟酌了措辞,她说的不疾不徐,“也许今天也不是这个样子了!”
苏末冷笑一声:“你在可怜我!你竟然在可怜我!”笑声转苦,“本王不需要你的可怜!”过分的起落,衔着浓浓的自卑,让他的声音添了不必要的激动与愤恨。
突然又眯起眼睛,目光直直的盯着央生。仿若要从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分出来那细微的差别,哪怕是一丝一毫也好啊:“多年以前,本王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你们,那时你穿一身白衣,她穿一身红装。都说莫弱家的女儿美得天下无双,可偏偏生了你们一对双生花,还真是让人难以抉择了!”苏末声音是难得的柔和,回忆着属于他的辉煌记忆,那个时候他自称王,而不是卑微的奴才。
“再美终究也抵不过岁月的摩擦,是个人都会老的。很多事情也只有老的时候才明白,曾经念念不忘,苦苦执着的都不过是自我的折磨与挣扎,却忘了身边的美景,凋了一年又一年的花!”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更是说给苏末听的,希望这个时候他可以忘记了那股几十年的恨吧,可是她也知道再多的话都是多余的,十几年的恨啊,如果没有恨,他还是他吗,嘴上浮起一丝苦笑。
“是啊,人终归还是老的!”倏尔苏末的眸子侵了狠色,“那么恨呢!”话锋急转,“说起来这辈子本王最恨的却只有一个人,生儿,聪明如你竟然也没有料到吧,不过没关系,反正涟年他已经死了!”随而是他报复后的狂笑,冷厉的厉害。
央生更是惊愣,死死的盯着他疯狂的笑,想从他的笑中看出来什么,可是她却也不知道要看些什么!
“怎么样,生儿是不是吓着了!本王对你可是用情很深的!”苏末继续说着,“不过也怨不得你,毕竟本王对朝儿的情也是真的,只可惜她和你一样的倔,倒是成云的命实在是太硬了,每一次都让他捡了一条命回来!”
只是话刚说完,就听到一声响亮的手击中脸的声音,是的央生掴了他一掌。
“你不配说真情,别污了本宫的耳朵!”
“好!好!好!打的好!本王不配,本王是不配,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真情,若是真有本王也会一个个的将他们拆开了,想见不能见,想爱不能爱!老的一样,小的,亦是一样!”
“哼,说卑鄙都是抬举你了!”央生也冷了眼睛,向后退了几步。
“哦!本王倒是忘了,生儿可是使得一手的好玉绫!只是本王等了你好久,你却是这么的着急,一点都不是生儿你善良体贴的性子!”
“一切都该是了结的时候了!”说着,她玉绫飞舞而出,北原莫弱玉绫舞尽人亡。她腾飞翻转,仿若新开的昙花。
苏末亦是一笑:“有你陪着,甚好甚好!”出剑,剑影如烟,稀稀落落带着他的恨,他的决绝,他的绝望。
最后,剑刺入了他心脏,血液在红色的衣衫映衬的愈发妖冶诡异。嘴角漫开最后的一丝解脱的微笑,如烟散开。
央生回身,眼神迷离,似是看到了那年树下,他为她戴上一朵辛夷,他的微笑不语。涟年,我终于要去找你了,身影随风落下,散开了秋里的枯黄。
北原央生公主出殡,葬于永生将军冢,合寝于涟年棺!
却说那日我撞见了魅影。
“你这是要去宫里!”魅影问道。
“是!”我亦答。
“想要治好漪华的脸?”
“你有办法!”
“有没有办法,还需要听一个人的回答!”
“谁?”
“你带我进宫!”
“好!”
“你相信我?”
“我且当这是你的承诺!”
我笑,他亦笑。
皇宫依然是旧日的宫殿,无情冷漠,无悲无喜。起亚不愿住进宫里,尤其是当年的漪华殿。所以成连收拾了一个小偏殿出来,命名为涟漪居,原是下人们住的,也比较偏远。我过去的时候,成连正站在涟漪居门前,门紧紧的闭着,气氛有些僵硬。
我知道,成连不敢进去,不是嫌弃没有了美貌的起亚,而是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才不会伤着她,所以只好在门上守着,静静的守着。
“大哥,我来看看嫂嫂!”我上前说道,至于称呼,自然是早就叫惯了,都是不想拘礼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