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天见状招呼了两名警员，带着于洪走进了林惠的房间。陈立天和于洪在房里面对面坐下，中间隔着一些距离，这样更方便陈立天能够在问话时，看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
“于洪，虽然刚才已经确认了死者身份，我们还是要例行问一句，死者齐露是你的妻子，对不对？”
陈立天说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于洪。于洪的表情很奇怪，或者说是复杂更加贴切。提到被害的妻子，伤心自然免不了，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几分烦躁和担忧。陈立天观察到，于洪从坐下之后，手臂就始终放在腿上，并且手掌紧贴着腿部，手指还不时互相摩挲，这都是心里不安的反应。所以于洪对于妻子的死，不是不难过，而是被一种更深的情绪遮盖住，从而表现得并不明显。
于洪点了点头，“没错。”
陈立天想了想，又问道：“刚才听说你和齐露还有个女儿，昨晚不在家里？”
“是的，她叫于琴，她最近在忙着准备结婚的事，所以她出门的时候我也没太在意，可到现在她都还没回来。”
“你女儿经常夜不归宿吗？”
于洪摇了摇头，“小琴一向挺乖的，这是第一次。”
“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于洪摇了摇头，但陈立天感觉于洪没有说实话。按照常理来说，妻子被害、女儿失踪，很容易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转而担忧女儿会不会也出了意外，可于洪并没有拜托就在家里的警察帮忙寻找于琴，甚至在他脸上连激动的情绪都找不到，显然他知道女儿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陈立天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问题，“我想了解一下昨天齐露的行踪，她去尸体被发现的那条巷子做什么？那里很僻静，又是一条死巷子，一般应该很少会有人进去。”
“我也不清楚。”于洪仍是摇头，“她只说有事要去办，就一直没有回来，其他都没说。”
“那她的出门时间大约是几点？”
“早上八点多吧，我也没在意具体时间。”
“昨天早上到傍晚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其实家丑我不愿意外扬，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说实话了。”于洪搓着手叹了口气，“我妻子一直不同意女儿嫁给现在的未婚夫，浩升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家并不富裕，拿不出我妻子要的礼金数目，我妻子就不肯点头答应他们的婚事。昨天早上浩升来过家里，我妻子把他骂了一顿之后，就自己出门去了。”
陈立天沉吟后道：“也就是说，于琴和她未婚夫因此与齐露意见不合？”
“你们不会怀疑小琴吧？齐露怎么也是她妈妈，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妻子被杀，女儿失踪，现在又听到警察怀疑女儿和准女婿，一向老实的于洪再也忍不住驳斥。
“先别急，我只是提出疑问。”陈立天安抚道，“现在很难划定具体嫌疑人，所以不能排除任何一个人作案的可能。”
“我也有嫌疑？我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妻子？”接触到陈立天锐利的目光，于洪还是继续说下去，“昨天齐露和小琴、浩升吵过之后，我去了小琴房里安慰他们两个年轻人。虽然齐露一直不肯接受浩升，但我知道浩升是个好孩子，不想因为这一点而拆散了他们，所以想和他们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后来晚上小琴出了门，我就早早睡下了。”
“那你能不能想到，齐露有什么得罪的人，或者对她怀恨在心的人？”
“齐露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那张嘴不饶人，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也就认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别人肯定不这么想，嫁到我家这么多年以来，这院子里的人她几乎里里外外都得罪遍了，也有不少邻居对她有意见。”
“明白了，我们会再做详细的调查，你可以先出去了。”
送走了于洪，陈立天把林惠和于司叫了进来。没想到陈立天刚提起于洪，于司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哼，没用的东西，连自己女儿都给丢了！妻子也被杀了，还是那个窝囊样！”
林惠打圆场道：“于老先生，还是别忙着责怪于洪先生，让警察先查案比较重要。”
“你们能不能简单说一下昨天早上到傍晚这段时间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陈立天适时问道。
“我每天八点半吃完早饭，会带于老先生出门散步，昨天因为齐露和小琴的未婚夫在门口吵架，耽搁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回答的人是林惠。
看来和齐露和于琴的未婚夫发生争执这一点，于洪并没有说谎。陈立天想了想又问：“那你们看到了齐露出门？”
“是啊，她就在我和于老先生之前外出的。”
“顺延十分钟的话，齐露出门的时间就应该在八点四十分左右？”
“嗯，差不多。”林惠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我推着于老先生去了附近的街心公园，散步回来就快中午了。吃过午饭于老先生午睡，我就在房里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等于老先生醒了给他读报纸，直到吃晚饭，之后照顾于老先生吃了药，就回房了，一直没再出过门。”
“不错，我的腿行动不方便，平时也就待在家里。我这个年纪，要不是那些子女大的小的都这么不争气，早就该舒服地颐养天年了。”
从于司的语气中，陈立天不难听出于司对儿孙们的不满，回想起女儿陈姗姗之前和她提到的于司把大部分财产留给了私人护士蒋秀玉，现在看来也不觉得奇怪。
“对了，关于您的前任私人护士的失踪，您有什么想法？”陈立天试探地问。
于司冷哼一声，“要不是你们警察办事效率低，迟迟找不到蒋秀玉的消息，我也不必想其他办法去查了。”
“您放心，我们不会放弃对那个失踪案的调查。”
“不用了。”于司摆了摆手，“已经不需要了，你们还是集中精力尽快查清齐露的死因，找出杀她的凶手比较好，至于蒋秀玉的下落，我不想再追查了。”
“能问问原因吗？您之前明明还很着急。”
“我从通灵师那里知道，秀玉死了。”
虽然从女儿陈姗姗那里听说过了如夕大师和降灵会的事，但陈立天还没来得及调查，于家就出了事。他试探地问道：“那您知不知道蒋秀玉的尸体在哪里？她又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不过等过一阵子，我会再去找如夕大师问问。”
陈立天没想到，于司竟会这么相信那个通灵师的话，看于司严肃的样子，并不像是迷信的人。
结束了对于司和林惠的询问，陈立天又依序对于力、于凡的妻子宋悦，以及于凡、于伟、于欢和莫晓琳进行了询问。
其中，态度最不合作的人莫过于于凡。于凡进了屋子之后，从始至终叼着烟，抽得屋内烟雾缭绕，他自己则一条腿踩在椅子上，眯着眼不耐烦地看着陈立天，似乎没有一点配合的意思。
“伯母的事，你们好像应该去问我大伯吧？这大清早的，把我们都叫起来干什么？你们弄清楚，现在死的人是我家的亲人，我们是被害者，怎么还要反过来被你们怀疑？”
“我说过，我们不是怀疑你们其中的某个人，而是例行调查，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是自己人作案的可能。”
“那意思还不是一样？”于凡又抽了一口烟，“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难道不去查于琴的那个未婚夫吗？他想娶于琴，遭到伯母的百般阻挠，一怒之下起了杀意也不奇怪吧？另外，这么多年伯母都对大伯呼来唤去，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留，大伯忍了这么久，忽然爆发了也很有可能。要说有嫌疑，他们的嫌疑最大。昨天晚上我还看到大伯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你说于洪昨天晚上出过门？”虽然听不惯于凡用这种态度形容自己的长辈，但陈立天还是立即从他的话中提取到了重点。
“是啊，昨晚我在家里看电视，听到屋门响，就往外望了一眼，正好看到大伯走出去。”
“那时候是几点？”
“我想想看，电视剧每天晚上七点半开始，那时候电视里刚开始放片头曲。”
陈立天陷入沉思中，刚才找于洪问话的时候，他并没提到这一点，反而说自己一天都待在家里，真相究竟是什么呢？于洪有一定的杀人动机，但又不明显。齐露和他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他如果想动手，还用等到现在？
“你说的这些我们会参考，我只想知道，你昨天早上到傍晚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