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月慎照例奔向图书馆。每天放学后都不会再有人去那里，月慎一个人乐得清闲。
通过阴沉老头，月慎进了一间挂着“奇闻轶事”牌子的房间。休闲类的书，看看也无所谓。
一步跨进进房间，月慎却皱眉，这间房间温度异常地高，有些闷，一点不比其他房间的舒适。也没多想，月慎关了门开始看书。
也许是温度太高。月慎才看了一本《洪荒异兽》没多久，头脑就格外晕沉。闭眼将头靠在墙壁上，感觉有些难受。恍惚间好像有一声一声的咆哮声传来，那声音忽远忽近，似真似假，犹如梦魇。月慎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洪荒异兽》看多了，休息都能听见兽吼。
半晌，月慎却猛然睁眼，眼底已是一片冰冷清明。
精神力开！
一声声兽吼依旧在耳边萦绕，月慎将耳朵紧贴墙壁，不是幻觉，那若有若无的吼叫声就是从墙后面传来的。
月慎眉头紧蹙，不知道该不该插手这件事。
衡量了一会儿，月慎开始沿着墙壁摸索。如果这墙后面真的别有洞天，那一定会有开启的机关。
来来回回找了一遍，月慎什么也没找到。
重新凑到墙边倾听，吼叫声又没有了，好像真的只是一场幻觉。
月慎眉头皱得更紧。
缓步走到房间中央，月慎抬头打量着四周：墙壁光洁如镜，书本虽然摆放得毫无规律却不显得杂乱无章。几百个大书架立着，中间还有几张长长的桌子，足够容纳上百人。
似乎与别的房间没什么不同。
再一抬头，月慎忽然了然地笑了。终于发现不同了。别的房间都是在各个角落放着一颗夜明珠照明，可这个房间只有天花板中央吊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
月慎将斗气输入水晶灯，灯亮了。光芒通过无数块水晶的反射，将整个房间照得光芒万丈。光照射得很巧妙，站在房间中央的人没有影子，越向房间四周延伸影子就越长。
月慎心下暗惊，这样的设计可是顶尖的。不过谁会如此无聊地在一个图书馆里摆这么精巧的照明设施？看来如果有机关，那问题就肯定在这盏灯上了。
机关在哪里？月慎在房间中央闭眼沉思。
许久，依然毫无头绪。月慎当即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在书堆中一阵乱翻，找出一本《奇门遁甲》急切地翻开。月慎一页一页寻找与光有关的机关术，翻完了一整本才找到一个“万芒隐遁阵”。月慎管不了那么多，细细阅读起来。这个阵是利用光的折射原理将无法移动的物件之上的光折射开，使之隐藏。月慎看得似懂非懂，不过破阵的方法倒是看清了。万芒隐遁阵的光芒折射面一般是三、六、十二、二十四、四十八……以此类推。折射面越多，阵也越复杂，隐藏的东西方位也越诡异。想要破阵，要把许多折射面顺次连接成无数个圆，把折射面最少的两个圆圈与折射面最多的一个圆圈遮住，剩下的光就会显示出隐藏之物的方位。
抬头看了看呈圆球形的水晶灯，月慎用指尖蘸起桌子上提供的免费黑墨水，灌注斗气后一滴滴射出，将这个球体最上面、最中间与最下面的三圈水晶切面盖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没什么变化。
月慎眼里希望的火焰熄灭，又皱起了眉头。
难道不是这个方法？那自己还真就找不到其他方法了。
不死心地继续观察水晶灯。来来回回找了无数变，月慎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一咬牙，月慎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她麻利地将椅子搬上离水晶灯最近的桌子，自己又站上了椅子，慢慢往水晶灯里看过去。
一看之下，月慎眼睛眯了眯。水晶灯的里面，还包着一个更小的水晶球。真正的光源，在水晶球之内。
月慎算了算，今天看书的时间快到了，不想被阴沉老头发现，自己就得速战速决。阴沉老头修为深不可测，是月慎至今为止唯一一个看不透修为的人。不过月慎相信那是因为老头有什么掩盖修为的秘术。对于精神力，月慎前所未有地自信。尽管不知道这么庞大的精神力从何而来，但月慎知道它很好使，自己的精神力至少可以探测到成魂境界修者的修为。
不是盲目，是月慎的精神力的确太过庞大。
说到阴沉老头，他对月慎还算不错。月慎曾在人员鼎盛时期来过一次图书馆，老头对待其他人时根本都懒得出现，只是靠每个学生自觉登记名字而已。如果谁想不登记就进入，那他还没进房间就会被迅猛的斗气轰到吐血。很多学生甚至不知道图书馆有这样一个老头。阴沉老头在月慎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出现帮她登记名字。虽然只有月慎头一次来时听他吐过几个字，但在月慎看来这已经是极为客气的了。
思索间，月慎已经按照先前的方法将水晶球的上中下三层都蒙上了黑墨水。从椅子上下来，月慎看看房间里的变化，轻轻笑了。
房间里的情况已经完全变了。有的地方亮如白昼，有的地方暗黑如夜，光影缠绕明灭，说不尽的幽幻。月慎目光定格在两面墙的交接处。那里隐约有一扇门的样子，只是位置有点难以想象。门似乎被分成了两半，以交接处为界限，一面墙上有一半。月慎走近打量起来。在普通门的门锁位置，月慎伸手摸索了一阵，结果摸着摸着竟“嚓”地一声竟然把墙给戳了一个洞！月慎暗道一声糟糕，这下想修复也不太可能了。索性不再留手，刷刷几下把那一片的墙壁都用斗气打通。墙里有一颗白色的珠子，光打在上面晃晃悠悠，有几分不真实。月慎犹豫了一下，先用斗气在体外凝了一层防护屏，之后轻按珠子。
门应景开始无声地后退，又快速向上升起，露出里面的空间。
门里一片黑暗，月慎刚一踏进，一股滚烫的热浪便扑面而来，里面还夹杂着浓郁的能量。即使隔着防护屏，月慎依旧感觉面颊被刮得生疼，心里狠狠一颤。兽吼声依旧悠远，说明这一只妖兽本身离这里很远，但它传出的能量却已如此庞大。这一只到底是什么怪物？
定了定神，月慎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进去探寻一下，身后却猛然有一股厉风刮来！月慎心里一沉，抬起的脚定在空中，顿了一顿后缓缓收回。转身，月慎看到了门框边上满脸阴云的老头。该死，还是被发现了。
气氛瞬间凝固，温度降至冰点。
老头不负阴沉的定义，脸上沉得可以挤出水来。他一步步踏近，周身的压力也随着步伐一点点溢出，让月慎有些喘不过气。走到月慎跟前，老头一对鹰眼定定盯着她，似乎毫不在意地抬手一挥，月慎身后的墙壁立刻关闭了，水晶灯也灭了，上面的墨迹蒸发，一切恢复如初。
月慎的身高只达到老头的下巴，她平视着老头的脖颈，老头则低头看着她。在老头进门的时候月慎精神力依旧保持在半开状态，她可以清晰感觉到老头的一举一动。不过让老头发现了自己这么高的精神力，可能有些不妙了。精神力一直是月慎用来保命的底牌。
阴沉老头一言不发，月慎也沉默如初。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就在月慎第无数次觉得老头要出手灭掉自己时，门外有突兀的脚步声传来，声音轻灵却小心，最后停顿在了房间门口。月慎心中重重松了一口气，这来得是谁啊，简直救了命了。微微侧身，门口一袭红衣烈如火，不过不是她亲爱的哥哥，是一个明艳灵动的女子，身材修长，莲步款款。
皇室五公主，帝战榜上排名第九，才女圣偌雪。
圣偌雪不是帝后的女儿，是当朝很受宠爱的一位妃子的唯一子嗣。身份不高但造化高。圣偌雪在十四岁成人礼时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十四岁的凝旋六重天，自此入的当朝帝王的圣眼。要是评价当朝二十岁之下天赋最高的几人，那圣偌雪无疑是名列前茅的。
这位天才少女就这么杵在门口，除了刚刚开始的一怔忡之外没有任何表示。月慎嘴角掀起微微的弧度，看来上天也不是打算玩死自己的。
阴沉老头依旧一动不动死盯着月慎，似乎门口的人是空气。
月慎心里幽幽一叹，阴沉老头真不好打交道。眼珠一转，月慎轻轻开口：“前辈，今天的限时已到，我先告辞。”说完绕开老头走向门口。老头目光森冷地盯着月慎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路过门口时，圣偌雪向月慎点了点头，月慎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头也不回地离开。
眼看月慎走了，圣偌雪向阴沉老头恭敬地弯下身子：“前辈。晚辈有些修炼上的问题不明白，想请前辈指点。”月慎消失后，阴沉老头脸色由阴沉变回了冰冷：“我说过了，你的资质，还不足以成为我的弟子。你不用再来了。”圣偌雪脸色如常，不骄不躁：“前辈息怒。晚辈再不奢望作为您的弟子，只希望前辈不厌烦听听晚辈的问题，随意提点一二就很好了。”阴沉老头看她一眼，一甩袖子走出了热得有些诡异的房间。圣偌雪紧随其后。
出了图书馆，月慎轻轻舒一口气。老头修为的确强大，那种一步一加重的压力也说明了他对斗气精准的控制，高手。
月慎回望了一眼图书馆，一边犹豫明天要不要再来，一边向月族赶去。
帝国第一学院的门口永远那么热闹。其实这些人大多数人都不是学院的人。帝国第一学院的医馆是全帝国贵族圈内有口皆碑的好医馆，所以几乎每天都门庭若市。医馆门口有许多出售小吃、服饰、书本、花、药品等的商店。月慎摸摸口袋，有几个金币，于是抬脚走进一家看起来最体面的药店选起药材来。
月慎决定开始尝试调香了。
“这一朵多少钱？”月慎看着花瓶中插着的一株妖艳花朵开口询问。旭楹，花朵大而艳丽，呈绛紫色，蕊鲜红如血，无斜出枝叶。其花花托内有剧毒，甜香异常，吸入可致人昏迷，若食用三分钟内必死无疑。
来招待月慎的是一个年轻伙计，小眼睛里闪烁着精亮的光芒，典型的商人材料。他眼看月慎是个小姑娘，又孤身一人，眼底就有了几分不屑。再看向她指的旭楹，不屑更胜了。在他看来，月慎只是一个喜欢艳俗花朵的普通人家小女孩而已。这么思量着，那伙计淡漠开口了：“小姑娘，你要买这个东西还是把你家大人叫来比较好。”“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月慎皱了皱眉，抬头看了那伙计一眼。他刚刚的话讽刺意味十足，月慎有些厌恶。那伙计见月慎如此说当即便有些薄怒，靠，他何曾被一个小丫头如此教训过。“小姑娘，你别不识好歹。这株花你知道是什么吗？你知道它的价值吗？我告诉你你们家就是倾家荡产也不一定买得起！”伙计在心里已经把月慎归类到“穷人”一档，说得一点不留情面。其实也不能怪他。月慎并没有穿月族或学院的规定服饰，只一件素白的袍子，毫不起眼。
月慎不想吵架，稍稍让步：“我若是不知道这株花，便不会要。”那伙计嗤笑一声：“好啊，那你说来听听。我倒想见识一下你能说出个什么来。”月慎闻言也不生气，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哦？你让我说我就说？你以为你是谁？”那伙计不屑地斜了月慎一眼：“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装什么装！”“知道自然是知道的，但说给你听，浪费精力而已。”月慎继续打量着那株旭楹，语气里也多了几分不屑。伙计被激怒了：“你还真把你当回事啊！好，我今天就在这里说了！你若是能把这株花的效用说全，我就把这株花送给你；但你要是不知道，就……就在这里给我跪一晚上！”
月慎目光闪了闪，这伙计还是蛮厉害的，虽然怒了，但还知道要自己把旭楹的效用说全才送花。不过药理这做事情很难说，全不全面很多时候只是看听的人怎么想而已。
就刚刚那一会，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对着这边指指点点。月慎见状心想这么多人围观，等下就算这家伙想赖也赖不掉了，索性唇角一挑：“好，这可是你说的。”伙计点点头：“我说的我说的，那现在就请你开始说吧。”
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安静了些，似乎都在等待月慎说话。旭楹是非常少见的植物，这些人当中知道的也没几个。这也是为什么伙计会敢许诺把旭楹送月慎的重要原因之一。
月慎扫视一圈，微微笑着开口了：“此花名为旭楹。以种子繁殖，生长在阴暗潮湿、瘴气弥漫的沼泽地中。一般来说，十年一开花，百年一结果。每次花期为一月，过后花瓣尽数脱落，其花蕊却愈发艳丽。此花汲取的营养来自沼泽地中腐烂生物的尸骨，这些尸骨生前等级越高，旭楹能吸收的能量也越强，开得也越艳丽，时间长短也会随之而变化……”那伙计的脸色随着月慎的叙述已经是白了又白，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娘会把旭楹的药理叙述得如此全面。想到自己那“送花”的承诺，他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了。
人群中，隐藏着一个不起眼的女人，宽大的袍子遮住了身形，长相普普通通，一双眼睛却格外灵动。看着那滔滔不绝的月慎，小声嘟囔：“这家伙……还真有几分本事。”
月慎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话，扭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旭楹的毒食之无解，吸入却可用苦艾汁混合着水解蚕丝解去。最佳的救治时间只中毒后三个时辰内，若晚了，便会留下一定后遗症，如脑补麻痹、精神失常等等。”当月慎微笑着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前厅里可以说是落针可闻。上百人一言不发，都是有些震惊地看着正中间那面带微笑、娉婷而立的小女孩。
伙计牙关紧咬，面色涨红。他再傻也看出来了，他一开始就被耍了！现在以他的名义送给月慎一株旭楹，他却是绝对没有那个资格的。
“怎么，”月慎欣赏着他的狼狈，声音波澜不惊：“我还有什么没说完全的么？”那伙计抬头，面色阴沉地盯着月慎，一言不发。月慎轻笑出声：“看来是没有了，既然如此，这株旭楹我就带走了，还有多谢这位小哥慷慨解囊啊。”气死人不偿命地丢下一句话，月慎不再理会在场众人的表现，自顾自转身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