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这才“如释重负”，重新露出笑容：“没关系……我还以为你忽然‘魔怔’了呢！刚才你真挺吓人的，我以为面前的不是你，而是一个正在审讯犯人的警察呢！”
听到“警察”二字，刘畅全身一颤，但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这了“常态”，他知道此时的他依旧还是个“高中生”。
“不过，你说的真挺好的！”月月继续说，“虽然有些我听不太懂，但是，我觉得你的思想太深奥了！我……我现在不能用‘刮目相看’来形容你了，你简直让我不认识了，或者说，重新认识了一遍！”
“哪像你说的呀，”刘畅摇摇头，“不过是胡乱侃的。”
月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刘畅，“刘畅，我总觉得，你身上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真的很想知道……尽管我明白你不会轻易‘透露’的，至少，不会向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同学透露……可，可我……”说到这里，月月的脸有些红，“可我真的对你的事很感兴趣，对，对你这个人也很……我真的希望能更多了解你……”
刘畅也站住了，他看着月月，面前的这个女孩是那样清澈、纯洁而美丽……而且，刘畅又一次发现，月月的样子，那乌黑长发、那脸型、眼眉、身姿，都与自己心中的“她”，那个想要忘记却总也挥之不去的身影是那样相像……刘畅又记起了那河边的呢喃细语，那甜蜜的拥抱，以及，那炽热的刻骨铭心的吻……
一瞬间，刘畅甚至有种想要拥月月入怀的冲动，但他马上止住了自己这一可怕的念头，并且在心中责骂着自己的想法竟如此“罪不当赦”。
不！决不能！我已经伤过一颗女孩子的心了，决不能重蹈覆辙。我是一个不配拥有爱的人，我是个“灾星”……更何况，自己是在执行任务，更何况，自己是个警察，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刚刚十八岁的高中女生！
他当然明白月月刚刚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语意味着什么，面对这情窦初开的美丽少女，刘畅真的怕自己会喜欢上她，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行！
刘畅对月月笑了笑，说道：“月月，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神秘’，更没有什么能让你更多了解的，我就是这么一个男孩子，简简单单，一目了然……来，咱们继续走吧，上面还有三山庵、大悲寺、龙泉庵、香界寺、宝珠洞、证果寺等名刹古迹呢。”
月月搞不清刘畅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为什么要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心中不免一阵失落，她低声说道：“我有些累了，不想再往上爬了，我们走吧……还要去陵园看妈妈呢……”
刘畅点点头，“好吧，咱们走。”
说罢，两人便转身向山下走去，准备去离此不远的安葬着月月母亲的陵园。
一路之上，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
这是一座距离八大处不远的陵园，面积虽不是很大，但是依靠着西山山脉的青山绿林，且陵园内一片苍松翠柏，使得整个陵园的环境整洁、肃穆而幽静，很适合人们缅怀故去的亲人。
在门口，月月买了一捧白色的鲜花。
进到陵园内，一排排整齐的墓碑座北朝南随坡向阳而立，置身园中，不免让人随气氛而油生肃然之情。还未到清明时节，陵园内还没有太多扫墓者。
刘畅随月月走过几片陵区，来到了靠陵园西侧的一片墓碑区域，月月走到第一排一个墓碑前停住了脚步，这里，就是月月的母亲长眠的地方。
刘畅望向墓碑，由于立于此处已经不少年，经过风吹日晒，碑上字迹的颜色已经退去了不少，但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出内容，上面刻着：韩静思之墓。
刘畅知道，这个美丽的、诗意的名字便是月月母亲之名，名字旁是生卒年月，以及立碑亲人的名字，那里除了写上了孙月月，旁边还有一个名字：孙永明，刘畅想，那一定是月月的父亲。
月月俯身将鲜花放在碑前的石台上，轻轻说了声：“妈妈，我来了，我又来看您了！”然后面向墓碑深深的三鞠躬，当月月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刘畅发现，月月已是泪流满面。
刘畅从未见过月月如此伤心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这天使般美丽的女孩总是那样阳光，脸上总挂着那迷人而甜美的笑，但此时，面前的她却哭得那样伤心，那样令人不忍猝睹……那哭声中凝聚了母女间多少的感情与爱，凝聚了多少阴阳两隔的思念……刘畅方才明白，这人人眼中明月般纯洁透彻的才女，心中却聚集着这样多的伤怀……
刘畅的情绪也不禁被月月所感染，眼中也涌上了泪水。他从口袋里找出一包纸巾，走上前去，伸手递给月月，但令刘畅出乎意料的是，月月并没有接刘畅递过来的纸巾，而是一把将刘畅伸过来的手抓住，用双手按到了自己的脸上，任泪水流到刘畅手心之中。
刘畅愣了愣，却没有将手收回，而是任由着月月把脸埋在他手中哭泣。刘畅伸出另一支手，轻轻搭在月月的肩上，他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哪知没有张口，月月便已扑到了他的怀中。
月月这突然的举动让刘畅一时手足无措，月月的脸贴在刘畅的肩膀上，哭得更加伤心，更加痛不欲生……
这哭声里，有对妈妈深深的念，也有对刘畅“绝情”的怨……
刘畅的心中百感交集，月月滚烫的泪水和紧紧的拥抱令他的心难以承受，慢慢地，刘畅也张开双臂，将月月默默抱住……
安静空旷的陵园内几乎见不到其他人，一时间，似乎连鸟儿的鸣叫都停止了，只传来月月悲伤的哭声……
那哭声令刘畅心碎，那拥抱令刘畅回到了九年以前……
刘畅拥抱着她。
王莹小鸟依人般依偎在刘畅怀中，任刘畅轻抚着自己的长发。
这是学校附近的一条小河边，杨柳低垂，绿草如茵。这是他们每天放学后必来的地方，是他们这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少男少女如胶似漆、情谊绵绵的乐园。
那时的刘畅还是一张稚嫩的面孔；那时的王莹，有着天使般的容颜……
那时，他们还不懂爱情；那时，他们却那样相爱。
说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并不过分，王莹家与刘畅家住在同一座大杂院中，几代为邻，两家关系甚好，王莹与刘畅更是那种从“穿开裆裤玩起来”的小伙伴，甚至后来的小学，乃至初中竟都是同班同学……
可以说，他们的感情发展是由玩伴到同学再到互相吸引并喜欢上对方而慢慢形成的，这样的感情是多年积累的、是牢固的、是坚不可摧的；同时，又是缠绵的、是柔软的、是脆弱易碎的……
由于怕被老师、家长扣上“早恋”的名号，两人的交往是“地下”的，当然，也是绝对纯洁的、真挚的、不越雷池半步的，虽然刘畅和王莹是两个刚届初三的少年，但他们清醒地知道是非与轻重；他们“隐藏”得很好，在学校，在班上，除了个别“眼尖”的同学会朝他们投来神秘的一笑，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这样的“天生一对”；在家里，尽管双方的父母有时隐约觉察出这两个孩子似乎“略显超出友谊范围”，但由于并未有什么“真凭实据”，以及他们的学习成绩又都是那样优秀，加之两家的世交之情，还是心照不宣般“默许”了，至少，还不至横加干涉。
他们许诺，要考上同一所高中；他们许诺，要考上同一所大学；他们许诺，要相伴一生……
西斜的阳光照在潺潺流动的河面上，也照到这两个美貌少年年轻的脸上，形成一副天然的油画。
“刘畅，”王莹把脸转向刘畅，问道：“你……会爱我一辈子么？……虽然我知道这问题那么幼稚可笑……”
“傻姑娘！”刘畅轻轻吻了吻王莹的额头，“从我们相识，从我们一起玩泥巴的那一天，我们就注定属于对方一生了。”
“你会一辈子保护我么？”
“我是男人，是男子汉，保护我最爱的女孩，这是责无旁贷的。”
这样的对话在两人之间不知有过多少次，但每一次，他们都感到无比幸福。
“你看，又长肌肉了吧？”刘畅松开搂抱着王莹的臂膀，摞开袖子，露出了右上臂，他俏皮地崩紧了劲儿，尽量让自己尚显瘦弱的肱三头肌显得健壮起来。
王莹忍不住被逗得开怀大笑，那笑声在刘畅听来比得上世上最美的音符。
“行了行了，别崩了，再崩就断了！”王莹的笑止不住。
“快说啊，长没长肌肉？”刘畅焦急的问。
“长了长了，长得像阿诺施瓦辛格一个样了。”王莹捂嘴仍旧笑着。
“可惜我不是阿诺……”刘畅将袖子放下来，“我多希望是他，或者像他塑造的英雄人物、英雄警察一样，那样，我就真的是城市英雄了！”
王莹将头枕到刘畅肩上，轻轻说：“你，已经是我的英雄了，这就足够了。”
刘畅心里甜滋滋的，他很幸福，但同时，王莹的话却让他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他不知道瘦弱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够得上对方眼中的英雄，想到这里，一阵不详的预感忽然侵袭了刘畅，他仿佛预感到会发生些什么事……
多年以后，每每痛苦地回忆起那后来发生的事，刘畅都会恍惚觉得似乎冥冥中真的有神明在操纵人世间一切造化与悲欢离合……
王莹发现了刘畅的走神，忙问：“想什么呢？”又撒娇的说道，“我可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除了我，你不许想别人！”
刘畅朝王莹笑了笑：“除了你，我不会想任何人，也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王莹幸福地将脸贴在刘畅的胸前，她拉过刘畅的一只手，“强制”抓入自己手中攥住，她攥得很紧、很紧，仿佛永远不要分开，仿佛稍有松懈，他就会跑掉，丢失不见……
四十
她依然不肯松开，依然紧紧拉着他的手。
月月从离开陵园那一刻起就“霸道”地死死“抓”着刘畅的手不放，刘畅没有拒绝，顺从地让月月攥着拉着。月月似乎还未从刚刚的悲伤情绪中走出，眼睛因刚刚的痛哭而显得有些红肿，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默默朝山下的公交车站走去。
正走着，月月忽然站住了，她“哎呀”了一声，吓了刘畅一跳，月月对刘畅笑了笑：“差点就忘了！”说着，松开紧紧“抓”着刘畅的手，将背在身后的书包摘下，打开翻找着什么。
终于又看到月月露出了笑容，刘畅松了口气。
只见月月从包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布袋，她将它打开，从里边掏出一串手珠。
月月将手珠递到刘畅手里，说道：“送给你的。”
刘畅低头观看，这是一串檀香木制成的精美手珠，共十九颗，每一颗上都雕刻着一座端坐莲花宝座的观音菩萨像，制作非常精细，并且，檀香之味飘荡不散。
“上次答应你的。这串珠是我非常喜欢并珍藏的，是我很小的时候，妈妈给我的，据妈妈说，这手珠有特殊的意义，但是却始终没有告诉我它为何特殊，妈妈说，这手珠来自普陀山，也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我和妈妈一人一串，妈妈走后，她那串我始终带在身上，喏，”月月撩开袖子，露出了左腕上与刘畅现在拿在手中的这一串一模一样的一串，“另一串我的，今天送给你。”
刘畅很感动，但他却摇摇头，将它递了回去：“不行，月月，真的不行，这，这手珠对你太重要了，我怎么能夺人之爱！真的不能要！”
月月忙说：“我说过了送你就是一定会送你的。我已经有妈妈这一串了，它上面带着菩萨的慈悲与妈妈对我的爱，一定会保护与保佑我的。另一个，我希望它能陪在你的身边，保佑着也保护着你。你……你要是不收下，我会伤心的。”说着，月月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哀伤。
刘畅知道不收下是不行了，忙说：“好，我收下！谢谢你，月月！真的很谢谢你！我想，它一定会保佑着我的。”说罢，刘畅便将手珠戴到了自己的左腕上。
月月这才又露出了微笑，她继续说：“虽然你不是个有宗教信仰的人，但是我想，佛和菩萨也一定会给你祝福的，因为……好人天佑。”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好人？”刘畅笑着问道。
月月向刘畅投来一缕充满柔情的目光，她说：“你一定是好人……至少，我喜欢的人，不会是坏人。”说罢，甩了甩头发，转身独自向前走去。
刘畅站在那里，回想着月月的话，他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一种什么味道，更不知该说些什么。见月月走远，他跑着追了上去，又与月月并肩走在了一起。
这时，两人都没有留意到，马路上，一辆黑色豪华奔驰轿车从他们身边快速驶过，车里的一个人，也看到了他们。
车里的人，是杜燃。
“杜燃，看什么呢？”
问话的是陈雷，他正与杜燃一同坐在轿车后座上。
前排副座上的女生高芸芸也不禁回过头。此时，他们乘坐的轿车正行驶在从香山公园返回市内的路上。
杜燃这才从刚刚的惊愕中被拉出，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分明看到路边那一对男孩女孩的身影是那么像孙月月与刘畅，但由于车速太快，他又实在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而看错了。
“哦……没，没什么。”杜燃扭头望了望陈雷和高芸芸，但表情还是有些慌乱。
陈雷一脸“坏笑”，“不能！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小子准看到什么了，说，是不是有个大美女把杜公子给吸引了？这样吧，叫朱叔叔停车，你下去跟人家套一套瓷，以你这风采，嘿！”
杜燃皱皱眉：“别胡说八道！”
前面的高芸芸也指责陈雷道：“陈雷你就坏吧你！说的叫什么啊？杜燃是那种人吗？让你一说跟纨绔子弟似的！你真讨厌！”
陈雷立刻吐了吐舌头，“哎呦，二位，算我没说！算我没说！我这破嘴！该打！该打！”说着，抬手假装给了自己一个小“耳光”。
高芸芸瞪了一眼陈雷，又望向杜燃：“不过，杜燃，你是显得有点不对劲儿啊！怎么了？”
杜燃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在路边，我……我好像看到孙月月了……”他没有说刘畅的名字。
身边的陈雷暴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看得杜燃和高芸芸莫名其妙。高芸芸返身给了陈雷一“掌”，“又犯病了你！有话说话！笑得那么吓人，你要干什么？”
陈雷这才止住了笑，他很“怕”高芸芸，这在班里是有了名的，用同学们起的外号来说，这两人就像一对儿“欢喜冤家”，谁也说不清他们之间是互相吸引还是不打不成交，同时，这两个“活宝”与杜燃也是非常好的朋友。
陈雷的脸上还挂着笑意，“我是说，杜燃啊杜燃，你是真真切切地走火入魔了！人家月月不是说了么，今天家里有事，她怎么也不会出现在这西山脚下吧？我看你呀，是想月月想出毛病来了，直到这会儿还在想着她，以至于走大街上看谁都像孙月月了，你，哈哈……你看高芸芸像月月吗？……哈哈……”说罢又想放肆大笑，高芸芸杏眼圆睁，又将手高举过头，陈雷才一捂嘴不再说话。
杜燃没有生气，但也丝毫没被这对儿“开心果”逗笑，他还沉浸在对刚刚看到的那两个人深深的疑问中。
这时，坐在前面的高芸芸开口说道：“说起孙月月……，她似乎最近跟新来的那个刘畅特别聊的来，总见两个人在一起……”
这回轮到陈雷瞪眼睛了：“嘿嘿嘿！没的说了吧你？刚说完我，你又胡说八道起来了！我怎么没觉得啊？我觉得，月月喜欢的是杜燃，也只能是杜燃！看看咱们杜燃这一片痴情，老天都得打动！何况是月月。杜燃跟月月在一起同学多少年了？刘畅刚来几天？——当然，我不是说刘畅不好，人家是才子，才子遇才女，当然有很多需要互相学习、探讨的东西。噢，让你一说，男生女生在一起多说几句话就是有‘那意思’啦？真是妇人之见！杜燃，别听她乱说。”
高芸芸“咬牙切齿”道：“谁是‘妇人’啊？你才是‘妇人’呢！好！陈雷，这是在车上，不能打扰人家朱叔叔开车，现在我没法治你！你看一会下了车我怎么收拾你！”
虽然心乱如麻，但杜燃还是被这二位一捧一逗的“相声”给逗乐了。
他安慰自己，要像他们一样快乐起来，不能胡思乱想；他安慰自己，自己一定是刚刚看错了，怎么也不会是他们两个！
他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不会看错，一定是他！”
坐在车里的严局长表情严肃地对坐在前排副座上的赵智说。
他们是来西山附近的一处公安机关开会、办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