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接下来,商君珏开始时不时将自己关在屋里,天下整天有事无事,都喜欢死皮赖脸地在商君珏身边晃悠,完全像只甩不掉的牛皮糖。
当然,除了君梓时不时飞上屋顶像泼夫骂街一样吼上两嗓子,将府上众人吼得一个个神经兮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四处张望,生怕他又站在某个房檐上之外,日子还算温馨美满。
每逢君梓叫骂,商君珏必是阴沉着脸应战,将一袭黑金鞭子舞得水泄不通,君梓技不如人,败北逃去,走时还不忘对着天下深情款款,“我一定会回来的!”
天下煞有介事地掏掏耳朵,摸摸上面的老茧,“能不能换一句?”
君梓一愣,脸上青红交加,不待反应,商君珏鞭子又挥出去,打在他脸上,生生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争先恐后涌出,君梓气急败坏开骂,“你这个挨千刀的,居然敢毁老子容?!”
天下愣神了半秒,突然悟了,抓起正在写话本的谢官人,“你看,他们像不像施虐攻与受虐受??敢情,太子天天变相来嚎上两嗓子,原来竟是为了嫖妓将军,这断袖之恋,真是藏得辛苦,看来我这炮灰,当得也着实冤枉!”
谢官人颤抖地看着将军那张黑脸,吞了吞口水,选择明哲保身,悄悄溜走……
君梓开始愤慨,“断袖之恋?”
商君珏也咬牙切齿,“我和他?”
天下耸耸小肩膀,一脸无所谓,“可不就是。”
两个男人浑身冷战,目光下意识交接,顿时电闪雷鸣,两看两生厌……
商君珏面色由疑变惊又转怒,既而腮骨动了动,竟是咬牙切齿,长袖一拂,双目闭了闭,别过头去,一脸她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杀人灭口的样子,惊得天下不行……
君梓冲上来想要好好解释一番,却被商君珏凌厉的鞭子喝住,躲闪不及,只得站在房顶上气急败坏地解释,“天下,怎么可能?!我看见他,我就想吐!怎么会喜欢他?!”
商君珏未置可否,只是再一次挥出手中的鞭子,只听,“哎呀”一声惨叫,君梓的右臂又开了一道口子,接着是君梓气势开虹的骂声,“哎哟你个短命鬼,居然又打我。”
天下看着商君珏森然冷绝的眸子,没由来一阵颤抖。
“嘿嘿,俗话说,打是情,骂是爱,”天下猥琐的笑笑,“你们一个打,一个骂,还有比你们更爱对方的吗?”
商君珏再次挥出去的鞭子生生停在半空,看了天下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只得收回,厌恶地看了君梓一眼,冷声下逐客令,“太子慢走,恕不远送!”
“你这个……”君梓气得吐血,被心爱人误会,他刚想破口大骂,却又生生止住了嘴,满脸幽怨地看了天下一眼,狠狠跺了跺脚,房顶顿时塌了两片瓦,他险些从上栽了下来,最后足尖一点,只好离去。
自此,天下的耳朵清闲了两日。
不过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却在延续,君梓还是一如既往地跳上屋顶,却死死闭着嘴巴,不敢开口,商君珏摸着腰间的鞭子,想挥出去,又收回来,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不打也不骂,气愤安静得诡异……
商君珏思虑再三,收了鞭子,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进屋不知道捣鼓什么去了。
最后君梓只好掀掉两片瓦,愤愤离去,以示夺妻之恨!
一来二去之间,君梓无事便来将军府掀掉两片瓦,将军府上的房顶一时间都被免费开了天窗,倒是节省了一笔开支。
渐渐地,这场战争演变成了君梓的个人作秀,他真真惆怅得紧。
天下一早起来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发现没有任何热闹的迹象,君梓也无心继续个人作秀,干脆在将军府隔壁买了一处院子,和天下的小黑屋只有一墙之隔,一天到晚没事就探出个贼脑袋出来瞅瞅,近日里商君珏似乎有多次晚归,常常回来时他都睡过了两三巡,他觉得是时候救天下于水火了!
这日,天下起了个大早,作为离国快要灭种的好女人,她决定跟着满脸不情愿的扶瑶学着洗手作羹汤,适才一出门,一只小白鸽飞落在她肩上,天下歪着头取下小白鸽腿上的信条,只见老爹笔风劲体,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乖宝,姑爷一事暂时搁浅,家中发生大事,速回!”
仿佛能从他苍劲金瘦的字体里,看到丝丝仓促和掩藏不住的喜气。
老爹不是一向认为姑爷之事大于天么?什么事,这么重要,连姑爷都不找了?
天下收了纸条,跑到商君珏房间,不打一声招呼,吱溜一声,钻了进去。
商君珏不知在房里捣鼓什么,低着头摆弄手上的玩意,见天下进来,顺手将手中玩意往柜里一塞,看着她鼓着腮帮子走进来,“商君珏,我爹叫我回家。”
天下说着将那张小纸条塞给他,他伸手接过,粗略地浏览一遍,其实也就几个字,他却像是看什么长篇大论,兀自低头思索,天下不满地推推他,他只好清咳两声,“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天下的脸垮了下来,还以为他会做出一副依依不舍,誓死不分开的样子,谁知这般淡定,天下没由来生气,夺过他手中的信条,吱溜一下,又跑出去了。
这个别扭一闹就是两日,天下拖着腮帮子,在小黑屋里一声接一声叹气,叹得面前的海棠花都焉巴,门前的小草都枯萎了,也不见商君珏的影子出现半分,天下气得跺脚,干脆起身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赶路回家,包袱收到一半,才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收的,于是拍拍手上的灰,继续趴在案上叹气。
夜里,十三黑着脸将她请到后院说是将军找她。
“你去不去?”
“不去!”
天下极其傲骨地别过脸去,却还是抬脚跟着十三前去。
不想,一入院门,天下却险些栽了个跟斗,整个院子大晚上的连灯都没亮一盏,乌漆麻黑一片,正待她准备喊十三点盏灯时,却见院子中央忽地有光亮起,不知何时竟搭了扇素白的屏风,那灯光便是从这屏风背后透过来的。
不消一会儿,但见屏风后踱上来一队皮影小人,骑着战马的将军冲到一脸懵懂的小白兔面前,天下正在思忖之时,却见将军粗鲁地将小白兔绑回了府上,稍后,小白兔打晕了看门的人,偷偷溜出府,将军骑着战马去追,却看到逃跑的小白兔舒服惬意地在河里沐浴……
至此,已不是眼熟二字可归总了……
最后,骑着战马的将军将手里的同心玉佩送给小白兔,小白兔笑得没心没肺,却贪心地还要一份礼物……
看着骑着战马的将军一路奔来,天下竟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原来,“林教头雪夜上梁山”和“花妖恋道士”都不是最好看的戏,还有一出戏远在二者之上!
正陷在思绪之中,不防见那屏风上俪影成双,双双退去,一时间屏后灯熄,院中华灯齐上,一人自屏风后款款走出,身穿白色锦袍,衣襟和袖口是黑色锦缎拼接,正是商君珏,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脉脉看了天下一会儿,耳根红得好似玛瑙:“礼物。”
她一把接住,仔细一看,却是方才屏风上跳跃的那对红通通的小皮人儿,刀工并不是那么精细,有些边角还没完全修磨好,皮人背后还用小刀雕刻着嫖妓将军和白兔天下几字,这是他和她的皮影小人!
她一下子笑了,兔子般轻快地跑到他身边,抬头试图看他的脸。他使劲把脸别过去,不给她看,天下按住他的肩膀,鹅似的伸长脖子,硬是把脸凑到他跟前,瞪圆眼睛好奇地看他表情。
“原来,你这些时日不理我就是为了学这皮影戏,为了雕这对小人儿。”
天下忽觉鼻头有些酸,忙不迭伸手接过那皮影。一时竟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击心房。
“喜欢么?”商君珏故作自然,开口问。
天下凝神看了好久,才抬眼看着他:“嗯,谢谢你,我好喜欢。”
商君珏生硬地缩回手,他的神色渐渐缓和了,眉眼舒展开,把脸别过去:“喜欢就好。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
“我让十三送你回去。”
“为什么不是你送?”
商君珏顿住,眸子定定看着她,有些抱歉,“我还有事。”
天下失望地叹了口气,摸摸手里粗糙的皮影小人,“你喜欢我,对不对?”
商君珏没点头也没摇头。
天下死死抱住他,这是她好不容易相中的宝贝相公,可不能让他跑掉。眼前这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虽然还是有点面瘫后遗症,时不时就发作一次,但相公这种东西还是自己的好,她不在乎。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不理她,一手按着她的脑门子,一手环着腰,脸上又恢复了面瘫,天下呸了一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张着嘴巴,狠狠往他鼻头咬去。
他闷哼一声,将她脑袋给推了出去,鼻头留下她的牙齿印,“别闹。”
“那你说,你喜不喜欢我?”
她胡搅蛮缠的性子又上来了,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非要问出个究竟不可。
商君珏表情淡定得十分虚无缥缈,一手指着外面被乌云遮去大半的细细的小月亮,咳了两声不自然道,“咳,那个,月亮代表我的心。”
天下掏掏耳朵,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啥?什么时候,这个大老粗竟会说这么煽情文艺的话了?
她收了收掉在地上的下巴,撅着嘴揶揄道,“太小了,我看不见。”
他表情淡定,按住她的额头,声音很淡定,“等我忙完,不日便来找你。”
天下脸上的笑意更深,凤凰眉梢微挑,眸中波光摇漾春如线,笑涡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过浅塘,涟漪泛泛,“不日是哪一日?”
商君珏眸光流转,继续淡定,“不日,便是你生辰那日。”
躲在角落的君梓泪流满面,天下啊,我的天下就这么被那禽兽给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