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姬宁龙听到他的名字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他很快平复了下来,淡淡说道:“怎么?小兄弟听说过我赵匡胤吗?”
姬宁龙没有理会赵匡胤的问话,而是仔细打量了一番。他是学宋史的,自然清楚《宋史》里说赵匡胤有这样一段话:容貌雄伟,器度豁如,识者知其非常人。再看看眼前,黑脸大汉,容貌谈不上雄伟;刚才对自己威逼利诱,也看不出器度有多豁如。
现在姬宁龙深信不疑,那些写史书的,不过是对皇帝溜须拍马,竭尽可能对皇帝大肆颂扬。至于说什么“识者知其非常人”如果真是那样,柴荣早就一刀把这“非常人”杀了,哪会留着他去夺走自家江山。
“哈——哈——哈——哈——”想到这里,姬宁龙狂笑了起来。赵匡胤就是一个最后获得成功的军阀。或许正是因为宋朝推行重文轻武的国策,让无数文人在那一时代,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他们感激这幸福生活的缔造者赵匡胤,编了好多传奇轶事,好像这天下早在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就注定了大宋朝的存在。就连自诩公正客观的史学家也昧着良心把张飞写成潘安。
“你笑什么?”赵匡胤大惑不解,甚至以为姬宁龙疯了。
“没什么。”姬宁龙收住了笑容,此刻在他心里,赵匡胤是什么样的人,与他无关,他只想能离开这里见到云玉瑶。就算自己要死在这里,也希望上官妙香去告诉云玉瑶,让她不要等自己了。
“你想好没有?是被当做奸细被处死,还是到我帐下为朝廷效力?”赵匡胤来回走了两步,看到上官妙香紧紧靠在姬宁龙身旁,就走过去对她说道:“小姑娘,告诉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不告诉你。你不是好人,你要害我家公子。”或许是赵匡胤长得太凶,吓到了她,上官妙香说完话就躲到姬宁龙身后。
“来人,把这丫头抓起来。一会跟这奸细一块砍了。”赵匡胤刚才看到姬宁龙为了上官妙香怒踢士兵,他才不相信,二人只是主仆关系。
“住手。你们要是敢碰她,我就是死,也要先把你们杀了。”姬宁龙怒目圆睁,刚才吃了苦头的士兵见到这般架势,到没人敢上前。
“赵将军——”从帅帐跑过来一个士兵,人未到,声音就先到了。
“赵将军。陛下要见这两个奸细,让小的把他们带过去。”来人是个传令兵,一路跑来,还喘着大气。
“是。这奸细武艺高强,还请陛下多加防范。”一个皇帝身边的传令兵,赵匡胤跟他说话也显得很客气。
“将军放心,陛下自由安排。”说完,传令兵叫来两个人,把姬宁龙和上官妙香押到了帅帐门外。
“陛下,人已经带到。”传令兵没敢入内,只是站在门外禀报。
“请他们进来。”帐内传出一个声音。
“是。”传令兵恭敬地对帐内行了个礼,然后对二人说:“二位请。”
姬宁龙心潮澎湃,里面坐的就是柴荣吗?一个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君主。但姬宁龙很快又平静了下来,赵匡胤和史书形成的巨大反差,使他对柴荣也不抱太大希望。
二人进到帐内,看到正中间坐了一个身着便装的人,这人如果说是“容貌雄伟”倒是当之无愧,他自己自斟自饮,显得怡然自乐。在一侧,坐了一个全身披挂的将军,手按着宝剑,桌上酒菜,他没却没放在眼里,眼珠子一刻不停地盯着姬宁龙。这二人就是刚才在山岗上看到姬宁龙在汉营厮杀的柴荣和张永德。
柴荣缓缓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下姬宁龙,然后放下酒杯径直走了下来。
“陛下!”张永德刚才见到姬宁龙厮杀,知道此人勇武过人,看到柴荣靠近他,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柴荣一抬手,示意张永德坐在位置上,他径直走到姬宁龙身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柴荣从腰间拿出短刀,上官妙香以为柴荣对姬宁龙不怀好意,伸手拦在二人之间,对着柴荣吼道:“走开,不许你伤害我家公子。”
柴荣笑呵呵地说道:“小姑娘,不用刀要解开你家公子身上的绳索,是很费事的,不信你试试。”
上官妙香当真就去接绳索,可解了半天,连个头绪都没有。
柴荣见状只是微笑,然后用割断了姬宁龙身上的绳索。他也不退开,在离姬宁龙一步远的地方,把短刀插进刀鞘,然后别在腰间,双手背着身后,静静站着。
这一幕姬宁龙看得清清楚楚。此刻他只需要一抬手从柴荣腰间拔出短刀,就能要了他的命。这让姬宁龙不得不钦佩他的胆量和气魄。
“你我相距不过三尺,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姬宁龙解开身上的绳索看着柴荣说道。
柴荣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我无冤无仇。我实在想不到,你为什么会杀我。”
“你不怕我是汉军的奸细?”姬宁龙说道。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带着小姑娘去闯敌营的奸细。我相信壮士也不会别出心裁。”柴荣依然微笑,那种充满自信的威胁,很有震慑力。
“壮士请坐。”柴荣把手一抬,便往回走到自己座位上。
顺着柴荣手指的方向,姬宁龙这才注意到,在张永德对面,早已放上了一桌酒菜,准备了两副碗筷。
二人本来就没吃晚饭,就折腾了半天,早已饥饿,也不推辞,就坐了过去。
“壮士从什么地方来,又要到什么地方去?为何要独闯汉军大营?”柴荣端起酒杯,跟姬宁龙示意了一下,这才喝了一小口。
“你看到我闯汉营了?”姬宁龙有些意外,但很快又觉得这很正常,若不是看到这一幕,柴荣贵为天子,怎会去过问营中抓到奸细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柴荣点了点头。张永德到很不满,说道:“大胆,有你这么跟陛下说话的吗?”
柴荣抬手止住张永德,转过来对姬宁龙说道:“壮士喜欢怎么说都可以。不管什么事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这称呼上就无需过于讲究。”
姬宁龙没想到柴荣不但气度不凡,还如此平易近人,也为之震撼,他说道:“我从幽州而来,这要前往开封去。只因走错了路,无奈之下才闯进汉营。刚才有冒犯陛下的地方,还望陛下恕罪。”
“你是幽州来的?你是辽人奸细?”张永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柴荣到有些不满了,说道:“永德,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要跟壮士单独谈谈。”
“陛下,他是从幽州来的……”张永德话还没说完,柴荣瞪了他一眼,只好退了出去。
听到柴荣的话,姬宁龙才知道,刚才那人竟然是郭威的女婿,禁军统领张永德。看到张永德在柴荣的威严下退出去,姬宁龙这才算明白,什么是帝王唯我独尊的气概。
“壮士请讲。”柴荣见张永德离开大帐之后,这才让姬宁龙继续说。
于是姬宁龙把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跟柴荣说了一遍,只是想到萧绰特殊的身份,隐去了有关萧绰的事情。
“你要去找魏王符大人?这太好了,过几天符大人就会领兵到此,到时候让他派人回府打探下你家人的消息。若是她们在那里,便可给他们报信报平安。”柴荣只在思考收服姬宁龙的策略,听到他竟然是去找自己岳丈,自然喜上心头。
姬宁龙说道:“还请陛下放我前去开封,我自己就能找到。不劳烦符大人。”
柴荣笑道:“姬兄弟还信不过我吗?符大人是我岳丈,你的家人去投奔他家,就如同到了我家一样。姬兄弟可以安心在大营内住下,等符大人到了,便可知道消息。”
姬宁龙知道柴荣是皇帝,如果和他拧着干,对自己没好处。见柴荣有意留自己,也不再推辞:“多谢陛下好意,我在这里安心等符大人来便是。”
“如此甚好。”柴荣很高兴,满饮了一杯,“对了,姬兄弟和汉军交过手,觉得汉军战力如何?”
姬宁龙回想了下在汉营中厮杀的场景,说道:“汉军战力并不强,组织不够严密。遇到风吹草动容易产生混乱。”姬宁龙心想:若不是有这些问题,数万人中,多来几个姬宁龙也杀不出去。
这话却得到了柴荣的首肯:“我也这么认为。出征的时候,朝廷的大臣都说汉军强。真打起仗来,一个小小的璐州,汉军都攻不下,只得绕行到此。看来在此地决战再所难免,姬兄弟认为如何才能破敌呢?”
姬宁龙说道:“只可力战。两军相逢勇者胜,双方都蓄势待发,只有在士气上压过对方,三军用命才能制胜。”姬宁龙知道历史上的高平之战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谋略,就是最简单的大规模PK。
不过姬宁龙的话让柴荣不住地点头,若有所思想着什么。发了会呆,叫来人把姬宁龙和上官妙香引到营帐里休息去了。
“公子,那人是皇帝吗?”回到营帐中,上官妙香问道。
“嗯。你怕吗?”姬宁龙说道。
“怕。我感觉要是不听他的话,他就会杀人的感觉。刚才那个人就被吓出去了。我吓得一个字也没敢说了。”上官妙香说起来还有些胆战心惊。
姬宁龙到没上官妙香这样的感觉,只是觉得柴荣这个人礼贤下士,确实是个想做一番大事的君主。他也不好问上官妙香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天已经很晚了,想起今天经历的危险,最后又绝处逢生,还简单了历史上两个皇帝,心绪难以平定,久久不能入睡。
“妙香,今天几号了?”姬宁龙转过头去,看到另外一张塌上上官妙香早已进入梦乡,微微笑了笑,转过身去,努力地入睡。
夜,出其的静,又是一个挠人心扉的寂夜。只是姬宁龙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一个夜晚闯入了战场,随着第二天朝阳的升起,他的命运从此将和整个五代十国的命运绑在一起。
第二天就是公元954年农历三月十一,高平之战来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