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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善意的谎言

文静紧张地看着老龟不停地来回踱步,它的面孔因为思绪翻涌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它在左右为难的冲突中作着无形的思想斗争。

“跟我来。”老龟终于停止了踱步,冷静而威严地说。

它把文静带向一扇侧门,手持长矛的卫兵看到龟丞相过来,纷纷让到一边,低着头让他们经过。

门口,五头巨大的海狮威风凛凛地站立在那里,等待着龟丞相。

“去吧。”老龟对文静说。

为首的一头海狮蹲下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文静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怯生生地问:“去哪里?”

“海狮会把你们带去应该去的地方。不要多问。”老龟命令打开城门。

文静看着五头海狮,她心里直发毛,但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她只得唯命是从。她走向蹲着的海狮,骑了上去。

城门缓缓地打开了,海狮低嚎一声,一跃而起,朝漫无边际的海水中冲去。

城门在她身后缓缓地关上了,她将要彻底地离开龙宫,而这一次却没有激动的心情,她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庄严的城门,身后雄伟的宫殿群,而这一切,在海狮飞快前进的速度下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抓紧。”海狮喊了一声,文静紧紧地搂着海狮,海狮带着她冲出了飞流直下的瀑布,其余四头海狮跟着冲了出来。

他们浮出了水面,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际,海湾四周的群山云雾缭绕,甚是美丽,文静得以重见天日,内心激动不已。

海狮带着她飞向水岸,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朝林中冲去,速度之快令文静惊叹,但她已经不害怕了,看到太阳她就仿佛看到了希望。

树林纷纷朝身后倒去,耳边只有呼啸的疾风。不知穿越了多少个山头和坡地,五头海狮终于跃上了最高的那座山顶,就像突然从天而降一样,他们稳稳地停在了山顶的中心。

太阳的光辉笼罩在他们的身上,看上去神圣而高贵。

“神仙下凡啦。”小烈吃惊地喊道。

安南皱着眉头慢慢地走过去,对这群来历不明的神秘来客充满好奇和疑问,本来已经快神志不清的邱组长和身心具毁的林导也走了过去。

文静从海狮身上跳了下来,欢喜地叫了一声:“安南。”

安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神仙就是文静:“是你吗?文静。”

“当然是我。邱组长,林导,小烈。”她一一同他们打招呼。

“太美了!”小烈赞赏道:“像一个美丽高贵的公主。让我看看你的皇冠。”小烈说着凑了上去,惊叹道:“哇,纯白金的咧。”

“你脱胎换骨了吧?”安南笑着说。

“我还是我,能给我一套衣服换吗?这一身只能在水里穿,太阳一晒这些海藻和水草都要枯萎了。”文静对安南说,安南从背包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她。

“你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们了。”林导欣慰地说。

邱组长显得格外激动,急忙问文静:“赶快说说,你们去了哪里?那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以后慢慢说。”文静朝隐蔽处走去,她要赶快换上衣服,而且她明白这里不能久留,五头海狮还在等着。

他们惊奇的目光转向了海狮,邱组长朝他们走过去,露出探究的好奇的眼神,并伸出手,向为首的一头海狮表示友好,海狮却不领情,毫不客气地说:“拿开你的臭手。”

邱组长窘得面红耳赤,其他的人偷偷笑了。

文静换好了安南的衣服走出来后,五头海狮蹲了下来。

“这是干什么?”安南问。

“我也不知道,它们是这么安排的,大概是打算带我们去什么地方。”文静说。

“是去龙宫吗?”邱组长急促地问。

文静摇摇头:“人类在龙宫不受欢迎。”

“管它去哪里,总比这里强,这个鬼地方,无论怎么走,就是走不出去,我们又饿又渴,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小烈说。

“我们赶紧走吧。”文静骑上了带她来的那头海狮。其余的人也骑在了海狮身上。

“抓稳。”海狮说了一声,就快速地朝山下冲去。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设置在山顶的四周,海狮使出蛮劲才得以突围,冲出去后,它们轻松地朝前疾奔。

骑在海狮身上的人兴奋不已,来时的艰难险阻在此刻已成过眼云烟,它们轻而易举地穿越在林间,享受飞快的速度和惊人的景致,他们的内心激动澎湃,对即将前往的神秘之地充满向往。

海狮带着他们直冲山下,不一会就到了潮水河边,来时历经千难万阻才渡过的让他们痛心疾首的河,他们顿时傻了眼,这不是明摆着叫他们打道回府吗?

他们纷纷从海狮身上跳下来,邱组长却不下来,他摸着海狮的脖子说:“好乖乖,快带我们去你们的地方。”

海狮一声低吼,身子抖了抖,吓得邱组长赶紧跳了下来。

河边的沙石上,老龟正耐心地等着。文静朝它走了过去。

老龟对海狮说:“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们可以走了。”

眨眼间的功夫,五只海狮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老龟面向着河水,背上巨大的壳呈现在阳光下,它对他们说:“坐到我的背上来,我渡你们过河。”

“不,不,不,我们任务还没有完成,是绝对不会走的。”邱组长坚定地说。

文静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所谓的任务不过是人性私欲膨胀的借口,她说:“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能够活着回去,你应该感到庆幸。”

安南也表示同意:“我们的出现已经干扰到其他生物,既然我们如此不受欢迎,还是回去吧。”

林导看起来有些沮丧,但没有说话,小烈也没有出声。

“留下来,你们活不过今晚,马上走,说不定还可以长命百岁。是留是走,你们自己决定吧?”老龟沉着冷静地对他们说。

小烈看了看大家,第一个毅然决然地爬到了老龟的背上,他说:“我做梦都想回去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其他人陆续坐了上去,邱组长想了想,目前势单力薄,而且对情况毫不熟悉,没有一点胜算,还是先回去再从长计议,最后他也坐在了老龟的背上。

文静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老龟说:“水里不能去,你会中毒的。”

老龟已经浸入了水中,慢慢地朝前滑翔,它说:“水毒对付的不是我们。千万不要回头,过了河直接往前走。”

他们都会按照它的要求去做,因为不想再引起麻烦。

文静说:“我不清楚是什么使你做了这样的决定,但非常感谢你能这么做。”

“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高兴,但貔貅会痛苦,我不杀你,也就没有必要再杀你的同伴,你应该明白你在貔貅心目中的分量,它送给你的最重要的礼物不是皇冠,不是珠宝,而是它的守护神,我想它是乐意交给你的,你要爱惜你自己的生命,从此以后,不要再踏进这座深山,这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你要向我保证,不要再来,也阻止你的同伴再来。”老龟说。

文静点了点头,坚定地说:“我保证。”

老龟的话让安然疑窦重生,他不明白文静被劫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肯定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他们风平浪静的在老龟的护送下过了河。

上岸后,文静有些哀伤地对老龟说:“请你照顾好貔貅。”

“它是安全的,只要人类不出现。请原谅我对你的冷酷,有朝一日或许你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你们走吧。”说罢,老龟隐入水中,不见了。

他们终于要走了,这片对他们来说灾难重重的土地,还游荡着罗前辈、苏的灵魂。

“罗前辈,苏,还有大耳朵,跟着我们回家吧。”文静悠悠地说,她的目光看向远方,彷佛期待着他们的回应,可是除了风声,没有一点反应。

林导带领着他们选择了最近的路,朝山外出发,邱组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们离开了这块神秘的土地。

他们越走越觉得寒冷,不像是十月的天气,山上大部分地方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他们把背包里能穿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但山野的寒风还是把他们冻得瑟瑟发抖。同时他们饥渴难耐,身心疲惫,艰难地拖着脚步,文静却显得很轻松,她精力充沛,满面容光,健步如飞,她帮他们背一些行李包,而且还不时地搀扶一下小烈。

“你真的恐怕已经得道成仙了?”安然在一旁戏谑道。

“呵呵,一人得道,鸡犬同升,真有这么一天,我是不会忘记你们的。”文静也调侃道。

邱组长一直沉浸在他纷繁复杂的思想活动中,他问文静:“你去过龙宫了吗?”

文静不置可否。

“龙宫是什么样的?有多大?”邱组长接着问。

文静还是没有回答。

“有没有特别私密的地方不让去的?”邱组长继续问道。

文静笑着摇摇头。

“你跟那个貔貅交情怎么样了?”邱组长打算刨根问底。

文静没有回答,她也陷入深思,她呆呆地看着前面,叫她如何回答呢,她似乎心乱如麻。

貔貅昏睡了两天两夜,精神逐渐恢复了,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了文静,它急忙爬起来,吩咐海蛇说:“快去准备一顿丰富的晚餐,今天晚上我要邀请文静一起用餐。”

海蛇闻言大惊失色,呆立在貔貅面前,貔貅觉得异常,问它:“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海蛇说:“你去问龟丞相。”说完,一溜烟地跑远了。

貔貅怒吼着,叫喊着老龟,老龟急冲冲地游过来。

貔貅劈头就问:“文静呢?”

“九太子想见她?那我带你去看她吧。”老龟平静地说。

它领着貔貅进了药剂房,在五个新增的透明玻璃缸前停了下来,并且轻描淡写地对貔貅说:“你看,为了表示对你的忠心,也为了我们生活的安定团结,我已经把文静以及她的同伴按族法处置了,这里陈列着他们的心脏。”

貔貅一声怒吼,震得整个药剂房都动摇了,它一脚飞过去,把老龟踢出了房间,咆哮着问:“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为什么这么做?”

“哪一个是文静,哪一个是文静?”它发了疯似的在五个玻璃瓶中寻找辨认,找到一个最小的,抱起来,看向老龟,老龟点了点头,满面含笑地说:“她再也影响不到你了,再也威胁不了我们整个王宫,九太子,你很高兴我这么做吧?”

貔貅径直地抱着装着一颗野猪心脏的玻璃瓶朝房间走去,他失魂落魄的表情让身边的海兽们手足无措。

“把这个混蛋绑起来,我要把它五马分尸。”貔貅恶狠狠地说。

老龟怔住了,难以言尽的苦楚从它苍老的双眼中流露出来。卫兵们迟迟没有动手,很多知情的海**言又止,因为老龟事前告诫过它们:“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绝不能透露真相。”

“绑起来!”貔貅再一次吼了起来。

卫兵们不得已走向老龟,把它五花大绑,海蛇向貔貅求情道:“其实,丞相它……”

“你再多嘴,连你一块绑。”貔貅恶声恶气地说。

貔貅痛苦得整张脸抽搐不停,它凸出的双眼充满了愤怒,如果水里能喷火,它肯定会一把火烧死老龟,它不想再看到它,异常坚决地对卫兵说:“就地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九太子。”几头海狮一起奔过来,急切地说:“不能错杀无辜!”

万念俱灰的老龟对着海狮摇了摇头,海狮们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无辜?”貔貅盛气凌人地吼道:“文静的死才是最大的无辜,对这个邪恶的刽子手千刀万剐都难解心头之恨。”

老龟带着绝望的凛然的表情慷慨赴死,临刑前,它流着泪对貔貅说:“如果我的选择能捍卫龙宫的安全,我是乐意的;如果我的牺牲能换来同胞的存活,我的死就是值得的,我想到了很多种结局,但从来没有想到会对我这么残酷,这也让我认清了,你对文静的喜爱到了什么程度,而你却很不幸,人类的情爱,有时候是毒药,你已经迷失了自我。我并不后悔我做的决定,我也希望将来你也不要后悔,我的主人,不管我今天怎么做,都是为了你和我的同胞们。我预见了可怕的局面,可是我却无力扭转,我拯救不了你们,也拯救不了自己。就让痛苦的喉舌撕咬我吧!”

貔貅背过脸去,它的痛苦无以言状,它同一时间痛失了两个最重要的人,它并不愿意这样做,但如果不惩罚,难解心头之恨,它决绝地做出了行刑的指示。

在一片呜咽声中,爆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凄楚的喊叫,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貔貅在这片笼罩着死亡气息的沉寂中抱着玻璃瓶缓缓地走进了房间,沉重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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