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烟城。
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俏丽小丫头抽抽噎噎的站在“飞雪轩”的书房门口,门是敞开的,房里的上官辞正靠在办公桌后的太师椅中闭目养神,乃至那小丫头一时还不敢进去倾诉她的委屈。
过了一会儿,上官辞睁开眼睛,不忍她再哭下去,道。
“落兰,进来吧。”
落兰这才扁着略显得厚嘟嘟的小嘴儿蹭进了书房,走到上官辞的跟前,轻轻一揖,道。
“爷。”声音中仍带着哭腔。
上官辞微微一笑,道。
“瞧你这小脸儿哭的,是谁惹你伤心了?”
落兰一听这话,眼泪一下子又冲进了眼眶,道。
“爷,求您给落兰做主,娘说要把我嫁给川耀。”
“川耀?”上官辞略一思忖,道。
“薛川耀吗?那小伙子不错,现在已是城中护卫队的副队长,你们两个成亲应该会很合适的,怎么?他向王婶下聘礼了吗?”
“还没,说要问过我的意见,可是,娘根本就不是在问我的意见嘛,娘是在逼我非嫁给他不可。”
“为什么?王婶一向不是个强势的母亲啊。”
“这……”说到这个,落兰的小脸儿上居然飘上了两朵红云,看得上官辞更是诧异,难道这小丫头的心另有所属?
愈悦斋。
上官辞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热闹和乐的景象,不禁在心中叹息,看来这家伙在哪里都会混得不错,将一颗尖锐易感的心轻松的埋在他温柔澄澈的美眸下,惹得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对他付出真心,但他会怎样呢?在她看来,他未必会珍惜,也许还会冷冷的在心里说上一句“可惜”。
一位刚刚抓完药出来的老人看到上官辞站在门口,忙上前恭敬的打招呼,道。
“城主。”
上官辞微笑点头,道,“姜老伯是来看老寒腿的吗?”
姜老伯颇有些受宠若惊的回道,“是啊,没想到城主还记得小老儿有这老寒腿的毛病。”
这姜老伯原是“景烟城”的厨子之一,因老寒腿的毛病总犯,不得不辞去工作回家休养。
“听说景烟城中来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所以小老儿便来了,前后抓了几副药,想不到拖了十几年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真多亏了这位大夫啊。还得多谢城主为这里的百姓们寻得这样一位神医。”姜老伯又道。
“哪里,上官并未做什么。”上官辞道。心想,这位所谓的神医哪是她找来的呀,根本就是他自己跑来赖在这里不肯走嘛。
“辞儿!”一个清脆悦耳的男中音突的传来,音量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吵杂,令屋中的人立即安静下来,同时向门口望去,一见是上官辞,忙齐齐的恭敬道。
“城主。”
上官辞微笑点头,挥手要大家继续做事。
一个眉目如画的美男子起身将写着药方的纸交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手中,他的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眼睛清澈如水,那女孩儿闪着长长的睫毛不敢直视,羞红了脸的俏模样煞是可爱,惹得旁边立即投来几束嫉妒怨羡的目光,均来自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上官辞立即明白,为什么来这医馆看病的是女多男少,特别是以年轻少女居多,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向那少女交待完用药需注意的事项后,千辰月来到上官辞的面前,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清澈的眼睛宛如山涧中涌出的第一股泉水。
对了,就是这样的千辰月,害得她被落兰那小丫头吵了一下午,连她这个对情感练就到“百毒不侵”的大女孩儿有时都会为着他的笑颜眩惑,更何况那些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了。今天落兰能够因为他拒绝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薛川耀,难保哪一天不会有另一个少女为他拒绝另一份真实的感情,唉,蓝颜祸水呀,上官辞想到这里,也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发笑,红唇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让站在她面前的千辰月看得痴了。
三个月前,千辰月来到“景烟城”,对上官辞说他有把握可以用药减轻她“火寒掌”发作时的疼痛,因为他在“离尘谷”时虽未正式拜田心为师,但也算学得一些精髓,于是,他留了下来,认真研究上官辞的病情。上个月落兰患了严重的风寒,也是千辰月用几副药便治好了的,上官辞看他医术的确不错,光给她一个人治病挺可惜的,便将“景烟城”中离后门口较近的一处厢房改为医馆,取名“愈悦斋”,让一些慕名而来的老百姓可以方便进出,且不会影响城中的正常生活和办公。
“地狱会冷吗?”
“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穿上暖和的棉袄。”
“人死后会觉得寂寞吗?”
“我会在你的坟前为你吹箫抚琴,直到你托梦对我说烦为止。”
“听说,人死后会再投胎转世,我会投胎到哪里,转世为什么人呢?”
“我会请高超的法师算出你的来生,寻到你,继续守护你。”
人越接近死亡就越会想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上官辞也不例外,即使她觉得她很坚强,例外的是,她竟会对千辰月说起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就像是面对自己,毫无负担的说出来,不怕他会心痛,也许她觉得他不会心痛,但是,谁会知道呢?千辰月的心痛,有谁会知道呢?她一定以为,他回答她的那些话也只是随口说说吧?
北方的秋天的夜,清冷而静寂的“飞雪轩”中,上官辞坐在半人高的圆木桶中,桶中的热水漫过她的肩,热气散发着药味儿薰着她绝色的娇容,她靠着桶壁,胳臂搭着桶的边缘,一身素白的亵衣,浸在水中,画出她完美的腰身,乌黑的长发高高盘在脑后,看起来就像是个慵懒的仙子。
千辰月站在桶边,一条红丝带蒙住了他清澈如水的眸子,他在配药,因为看不见,必须得拿到鼻前嗅闻辨别……三个月来,无数个夜晚,两颗孤寂的心就这样彼此陪伴,彼此安慰着,窗外的繁星,桌上的烛火,正闪耀着怜爱的柔柔的光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