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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靖月?你怎么不说话?”

“你真的那么想回去吗?在这里只陪我一个人不好吗?”

星宓不懂,为什么刚刚愉悦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可是,我想阿玛和额娘,还有懿祯,我出来这些个日子,又遇到了暴风雨,他们一定都急坏了。”

靖月攫住星宓的双肩,轻轻摇撼着她,心痛的感觉流遍全身。

“他们都比我重要,是不是?即使我不要你走,你也是要走的,是不是?离开我,你一点都不会觉得舍不得,是不是?”

“靖月,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你可以和我一起回中原呀。”

“去你的鬼中原,我才不要去。”

靖月放开星宓,大踏步向洞中走去,只留星宓站在那里对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发呆。

清晨,星宓由睡梦中悠悠转醒,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少了靖月的相偎取暖,即使他的身体并不暖和,但却很有安全感。

星宓环顾洞中,并未找到靖月的身影,这一夜,他都离她远远地躺在一边,背对着她发泄他的怒气,但是为什么,星宓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肯陪她一起回中原呢?

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地,星宓听到有人在远远地呼唤着她,星宓立即起身,冲出洞口,寻声望去,远远地林中,有人影移动,而他们口中正喊着:“星宓格格……星宓格格……”

“哎?!我在这儿。”星宓跳起来,拉起裙摆向他们跑去……

“星宓格格,属下救驾来迟,望格格恕罪。”黎大人单膝跪地,说道。看星宓格格好端端地站在眼前,悬着的心总算归了位,这位活祖宗终于找着了,要不然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了。

“快起来,黎大人,见到你们实在太高兴了,大家都还好吗?”

“回格格的话,士兵剩下五人,其余皆已失踪或死亡。”黎大人道。

听了这话,星宓不无伤感地道:“均已安葬了吗?”

“是的,格格,其中还有您的贴身丫环音儿姑娘。”

“什么?!”星宓大惊失色,一股悲愤地情绪立即冲塞住了她的胸口。

“音儿,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星宓站在那小土胚前,想着音儿那纤细地身体正被埋在下面,孤零零地,冷冷地,被土掩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就这样活生生地在眼前消失,死亡是多么的残酷,星宓的泪扑簌簌地*脸颊,掉落在泥土中,成为点点暗影……

“格格,船已经造好了,且现在正值东风,属下认为正是回中原的大好时机。”黎大人报告道。

“可是,我有个朋友还在这儿,我想带他一起回去。”星宓在洞口焦急地环顾四周浓密地丛林,希望这时靖月会突然蹦出来说,他只是在与她捉迷藏,他要与她一起回中原,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两天,他都未再出现,像是从这岛中平空消失了一般。士兵们找遍了整个岛也没有见到他半个身影。星宓这才知道,原来他是真的不想回中原,但是,他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呆在岛上呢?这一点,她始终也想不明白。

海边,星宓看看那艘简易的,却充满着期望的小船,再看看将士们满脸写着的希冀,星宓咬咬牙,她对自己说,不能够为一个任性的靖月而放着这么多将士们的希望不管。

“好,出发,回中原。”星宓大声下令。

将士们闻听,顿时欢呼着跳上船,而星宓却以她生平最大的声音对着那片森林喊道:“靖月,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等我——”

喊声惊动了一些海鸟,在海岸上空盘旋。

星宓走了,当船行至很远的时候,一条巨蟒爬到海边一块大石上,高高撑起它的头,对那艘小船专注地眺望。

舍得吗?他一再的问自己。

腿好酸哦。

星宓跪坐在软垫中,无奈的敲着小腿,可这时,身后却立即有个声音传来——“跪好。”威严有力,不容违逆。

星宓立即正襟危跪,小脸垮下来,在心里无奈轻叹,阿玛今天似乎很闲的样子,难道真要一直这么看着她吗?

她今天早上才回到陆地上哎,回到家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外加大吃一顿的,可是,当所有家人都抱过她,亲过她,有哭有笑的大感安慰着她终于回到他们身边之后,却又都脸色立变的呵斥她的胡闹妄为,结果,大家商议的结果是,家法处置——罚跪三天,闭门思过。

星宓回想着大家变脸的速度,比起川剧艺人耍的那个脸谱绝技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是真的脸皮,更上一层楼矣。

抬头,看看神龛上供奉的那条乌金鞭,星宓在心里大喊着,老祖宗,救救孙儿啊!阿玛这回似乎真的很生气哦。

可以说,这一次的惩罚是自星宓有记忆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以往她任性闯祸的时候,就算阿玛很生气,额娘也会帮她说尽好话,就算额娘也气的不管,还有五个哥哥帮忙求情,可是这一次,她被孤立了,没有人帮她,这下她才明白,这一次,她是真的任性的过了火。

“咕噜噜……”一声极没出息的响声自星宓的肚子里传出,星宓暗道,响的好,悄眼偷瞄端坐在她右后方仍旧紧绷着脸的阿玛,一眼,两眼,三眼……怎么还没反应?

九王爷岂会看不出来星宓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在心里重重一叹,强逼着自己不为所动。这丫头失踪的这些天,他的白发的生长速度明显迅猛,而她的额娘与几个嫂嫂更是整日以泪洗面,几个哥哥马不停蹄地四处查访,整个王府都处于一片紧张地愁云惨雾当中。就因为星宓是他的老来女,是所有人的心肝宝贝,所以才会被从小宠着惯着,如今竟任性妄为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没有个姑娘家应有的样子。下个月二十九就是星宓的十三岁生日了,九王爷决定,从现在开始,他要好好的管教她,但是——

“咕噜……咕噜……”

她的肚子还在叫,她一定很饿,船上的那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又遇到了暴风雨,虽然捡回了一条小命,但却自己艰难的生活了两天,刚回来就又被罚……虽然生气,却又更心疼。好吧,先让她添饱了肚子再说。

九王爷起身,原本红润的脸庞,由于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虑而显得颧骨突出,而又一声的“咕噜”则让他加快了脚步。

星宓听到了声音,在心里大声的为自己欢呼了一声,阿玛无论多么生气,也是最疼她的。

门开了,九王爷看到门外的情景,却并不感到意外,王妃和五个儿媳妇担忧的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一排提着食盒的丫环、老妈子,无奈,九王爷从鼻孔里重重地喷出一口气,道:“进去吧。”

大家立即面露喜色,不过,九王爷又下了个但书,道:“不许她起来,只能跪着吃。不跪满三天,谁也不准求情。”

大家忙点头称是,九王爷才大步迈出屋子。

星宓拍拍有些鼓的肚子,唉,真想爬回自己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去呀。刚刚还很热闹的屋子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因为阿玛的侍从阿海传话来说,王爷要大家不许逗留,让格格专心思过。一句话,所有人都只好狠下心肠走了。还好,刚刚在众人的掩护下,让她伸了伸胳膊*,现在才不至于太酸麻。

星宓歪坐着,尽量让自己的腿得到放松,一想到要跪满三天,就充满了无力感。大而亮的眼睛,注视着那条太祖皇帝御赐给太爷爷的乌金鞭,想像着阿玛曾经给她讲过的,关于太爷爷陪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故事,那是怎生的豪气干云啊。如果她也是个男儿汉该多好,她一定会成为大家的骄傲的,唉,可惜呀可惜。

屋外传来轻微地脚步声,星宓立即跪正身子,想着,该不会真的是阿玛来查岗了吧。可是,这么轻的脚步声,却不像是阿玛,会是谁呢?

很快,门开了,星宓向门口看去,一个瘦削地身影静静地挺立在那里。

夕阳的光晕斜照在他身上,为他小心的镶上了一层薄薄地金边儿,仿若天人一般。由于他是背着光,星宓看不清他的脸,但她已无需细看,便已知道来人是谁了。

来人挥了一下手,开门的侍从行了礼,退走了。

星宓咬紧下唇,本想起身冲上去抱住他的身子动了动,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他说哦,可是,自从她回来,每一个人都在对她生气,那么,他呢?他也在生气吗?

来人走近星宓,步伐依旧习惯性的轻缓,星宓低着头,不敢看他,任由熟悉的淡淡地药香随之飘来,绕在鼻间。

接着,一双皂靴停在了星宓眼前,许久,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

而这种情况对于星宓来说,比起要她跪满三天三夜的惩罚还要更加难受,下唇几乎咬的沁出血来。

不忍的,来人终于打破了这种压抑地平静,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只是短短地一句话,却透着无奈、心疼、矛盾与怜惜,各种情感交缠轻绞,令星宓的心痛得像是有千百根线在无情地拉扯般。

立即的,泪水冲进了眼眶,在严厉的父母亲面前都没有掉泪的星宓格格再次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再顾不了许多的踉跄起身,扑进来人的怀中,哽咽的急急地道:“对不起,懿祯,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不告而别,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任性,我保证,我……”

懿祯拥着星宓,紧紧地,自得知这恼人的小丫头失踪后,这一刻,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归了位。

现在,闭门思过的变成了两个人,星宓跪坐在软垫中,懿祯也拿过软垫坐在她身旁,星宓哭得累了,跪得乏了,他就为她充当椅背。

星宓靠着懿祯的肩,手指在他胸前被她的眼泪荼毒后的衣襟上无意识的摆弄着,其实这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她喜欢将他的衣服弄皱。因为从小星宓就觉得懿祯有种不沾尘俗的独特气质,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块顽石,而他则是一颗世间罕有的美玉。有时她会单纯的想,也许将他的衣服弄皱,他这块似乎不属于尘世间的美玉便有了微瑕了吧。即使他的这些气质也正是一直吸引着她的地方,但是,美玉,却是易碎的。

悄眼看向懿祯的唇,菱形的唇瓣泛着不健康的紫色光泽,白瓷一样的肌肤,似吹弹可破,眼下却有两块淡淡的青晕……而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让他担心了。

心中抽痛,眼底又泛起点点湿意。

星宓睁开眼睛时,是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嫩粉色的轻纱帐为周围裹了一层朦胧之美。

她不是一直在罚跪吗?什么时候躺回床上来了?她回想着,思绪却只停留在——她窝在懿祯的怀里,稀里糊涂,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什么,最后想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又是谁将她抱出思过房的呢?是懿祯吗?

“格格,您醒了吗?”一声极低的轻唤在轻纱帐外响起。

星宓猛然坐起,音儿,是你吗?可是,就在她以最快的速度拉开纱帐后,看到的却是与音儿平时穿的衣服一样的另一个丫环,翠儿。

心脏陡然一缩,重重地沉了下去,是了,音儿已经香消玉殒,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而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音儿绝没有机会到海上去,更遑论遇到什么可恨的暴风雨了……都是她的错……音儿,对不起……

“格格,王爷吩咐,让格格吃过早饭后,立即去思过房继续罚跪。”翠儿低着头,轻锁秀眉,不忍地轻声道。

星宓点点头,起身,翠儿忙的去伺候主子穿衣、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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