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告诉你,”星宓抬起头来面对靖月,继续说道:“你气我也好,恨我也好,哪怕你想杀了我也好,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靖月看着星宓,动容于她语气中的真诚,但是,他要的,可不是什么最好的朋友?
星宓蹲下身,不再问靖月同不同意,便细心地为他在腰间戴起玉佩来,仿佛赌气一般地想着,反正如果靖月执意不要的话,就把她一把推开好了。
她不知道,靖月永远不可能拒绝她。
他只是看着她的发顶,默默地看着,并祈祷着这一刻能够永远停留下来。
直到星宓将玉佩戴好,替换下原来并不名贵的那一条后,星宓才缓缓地道:“当我流落在孤岛上的时候,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无法独自活着等到黎大人找到我……还有我被海盗劫持那次,如果没有你,我也许真的会被袁佑愉抓去做压船夫人,再无回中原的机会……”星宓站起来,凝视着靖月的眼睛,郑重地说:“我不是傻子,你对我的好,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在我的心里,我们是一起共过患难的生死之交,我特别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
星宓将手放入靖月的掌心,轻轻地乞求:“靖月,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请你为我祝福好吗?如果你能对我的选择释怀,那么,几天后,我一定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新娘?这两个字倏然烫到了靖月的心,令他猛地抽回手去,在星宓未及防备之下,手里的玉佩就那样滑脱了,落在坚硬的地面上,立时摔得粉碎,在清冷的秋夜,显得格外的清脆。
看着地面上不再完整的玉佩,星宓的心似乎也跟着碎掉了,这玉的命运是否也预示着她与靖月的未来?
泪水瞬间弥漫了眼眶,星宓蹲下来含泪拣拾着玉佩,这块玉佩虽不名贵,却是她第一次送给靖月的礼物,现在她还记得当时靖月开心的模样,可是,这一切真的都回不去了吗?
难道,友情在爱情面前就是这么地微不足道?难道,她想两样都拥有真的只是一厢情愿地奢想?
“对不起。”靖月也蹲下来,与星宓一起拣拾,这是星宓送给他的礼物,此时他比谁都心疼,都自责。
“是我的错,我太强人所难了。”星宓忍住哽咽开口:“我为了自己好过一些,却不顾你的感受,对不起。”
“星宓,”靖月握住星宓的手,刚要说些什么,专注地眼神却忽然闪过一丝惊慌,“小心——”比靖月的低叫更快的是他的动作,只一瞬间,星宓已经被靖月带离了刚刚她所在的池塘边的位置一丈远的地方。
“怎么了?”星宓整个人都懵掉了,半晌才想起来询问。
靖月盯着池塘,神色时而凝重,时而又摇摇头,一副想不透地模样,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只觉得你身后的池塘里有一股极寒的阴气似乎想要对你不利,可是一晃眼,这股阴气又消失了。”靖月的眉头皱地死紧,很少有什么事能令他这么紧张,所以星宓的心也跟着悬在了半空。
“今后你要离这座池塘远一点,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星宓忙地点头,然后忽地又想起:“额娘也常常告诫我们远离这座池塘,她自己也很少到这儿来,我以为额娘只是怕我们会贪玩落水,所以我以前即使来这里,都只是远远的看看风景而已,从不敢在这里玩耍的。”
好奇怪,为什么额娘和靖月都这么说?星宓边想边看着平静的水面,虽然感觉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心里却仍是划过一阵寒意。
温暖的秋,温暖的心,温暖的御花园,温暖的……紫禁城。
因为有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紧张地筹备当中,所以整个皇城都处在了一派忙碌而喜庆的氛围里。
星宓走进御花园时,一眼便看到了正站在湖边画荷的懿祯。
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星宓俏丽的小脸儿上立即浮起了一道最美的笑容,眉梢、眼角,满满地都是藏也藏不住地幸福。
“懿祯——”未及走近,星宓已经急地摇着手臂大声地喊出他的名字。
懿祯闻声抬头,看到星宓正远远地跑来,唇儿瞬间上扬,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紧紧地将他包围。
这一幕也让他想起了九年前的那个秋天,他和星宓的初识正是在御花园中,那时他也在画荷,而星宓,那么小的一个人儿,就好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跑着,跳着,飞舞着,然后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就这样,仿佛是上天的安排一般,那一刻,便注定了他们此生永远地牵绊。
“懿祯,再有三天咱们就大婚了哎,你居然还是这么有闲情雅致,难道一点儿都不会紧张的吗?”星宓看着桌面上画的栩栩如生的荷,禁不住嘟起了小嘴儿。
懿祯莞尔一笑,拉起星宓的手,轻声问:“怎么?我的最最勇敢的天下无敌的星宓格格,也会紧张吗?”
星宓抿了抿唇,歪着小脑袋,用手指比划着说:“一点点。”
懿祯的笑意在加深,“真的只是一点点?”
“嗯……”星宓有些为难要不要说实话,想了想还是稍微透露一些,道:“比一点点……大那么一点点。”
懿祯终于喷笑出声,道:“真是服了你了,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一点点?”
“不是啦,懿祯,”星宓的粉颊一红,嗫嚅道:“我还不太懂宫中规矩,虽然从接旨后,我每一天都有认真的在学,但是我这么顽皮,还是怕有一天会闯祸啊……”
懿祯收住笑,拉过星宓倚在他的怀里,下巴轻磕着她的额,柔声道:
“星宓,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要记得,凡事有我,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知道吗?”
“嗯。”星宓点头。
“女孩子忧思多了,老得会很快的,”懿祯一本正经地道:“我的嫡福晋如果成了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婆,那么我多没面子啊?”
“嗯?”星宓抬头,然后听着懿祯继续说下去:“到时候恐怕只能考虑看看再娶个侧福晋了。”
星宓立时横眉怒目,叉腰摆出一副标准地悍妻相,“你敢?”
“哈……”和星宓在一起真的是太开心了,想不笑都不行,懿祯忙举双手做投降状,并连连讨饶:“不敢不敢,格格饶命,小的知错,小的不敢。”
星宓也忍不住笑,她当然知道懿祯是在逗她呢,但是还是会有一丝的小担心浮上来,煞有介事地问:“那个叫尼楚贺的姑娘真的出宫了吗?若是哪一天被我发现你们还有往来……哼哼……”星宓捏着小拳头威胁:“到时候别怪我会家法伺候哦?”
懿祯抱住星宓,笑得整个胸腔都在抖动,星宓啊星宓,你让我怎能不爱你?从你说爱我的那一刻起,我每一天都在感激上苍……而三天后我们即将大婚,你就要成为我的新娘,直到现在我还仿如梦中一般。
“星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懿祯说:“皇祖母答应咱们大婚后只要在宫中住上半年就好,然后她便会放咱们出宫,到时咱们会拥有一个完全属于咱们自己的家。”
“真的?”星宓大喜过望。
“当然是真的,”懿祯点头,“我知道你不喜欢呆在宫里,皇祖母也不想勉强你,所以你只要在宫里忍耐上半年就好。”
“懿祯,你真的是太好了,”星宓开心的反抱住懿祯,道:“太后老祖宗也是最好最好的老人家,我一定要好好的谢谢她。”
路过的宫人们见到两个小情人儿在这里卿卿我我,都怕打扰了他们,淡笑着绕道走远了。
然后,有的宫人会注意到在远处的凉亭中有那么几个大人物也在满脸堆笑地“欣赏”着湖边那最让人喜悦的“景色”,连日来,这几乎已经成了她们这几个大人物最喜欢的休闲活动。
“臣妾还是第一次看到懿祯贝勒爷这么开心呢。”瑶妃说。
“这俩孩子好得呀,可真是让人羡慕。”另一个妃子也忍不住接口。
“近日来懿祯的胃口也好了许多,虽未见长多少肉,但是那小脸儿呀,确是红润了。”皇太妃喜道。
太后的笑容里更多的是欣慰,微点了点头,道:“星宓这孩子真是不错,哀家是越来越喜欢了。”有了这孩子,懿祯一定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只要有这个孩子……
“你和靖月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从刚才开始懿祯就发觉了星宓神情中小小的变化,虽然这些天里星宓每次来都是乐呵呵的,陪他一起用餐,一起放风筝,一起抚琴,一起画画,一起布置他们的新房,发誓说要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胖起来……但是他仍是知道她心里藏着心事,即使星宓不肯说,即使他每次问起,星宓都只是告诉他,靖月并没有对她再做什么或说些什么,要他不必担心,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担心呢?懿祯明白在星宓眉宇间隐隐的忧是为着靖月……不过今天的星宓仿佛轻松了许多。
“是啊,”星宓当然也知道懿祯指什么,她心里的每一丝忧、每一分喜又岂能逃得过懿祯的眼睛呢?于是她打算据实以告,也避免他会胡思乱想。
“我和靖月谈过了。靖月虽然没有明确地答复我什么,但是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了,我一直坚信靖月是个好人,而且相信他还是很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的,那天……应该只是一时的冲动吧。”末了,星宓忽然又难以置信地说:“可是靖月真的很奇怪,那天他究竟是怎么躲过守卫进到宫里来的啊?而且还有一直守在门口的小铁子,咱们追出寝室的时候,小铁子就像站着睡着了一样,对咱们与靖月之间所发生的事完全没察觉……”
“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他呢?”
“我也想啊,但是昨天晚上忽然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一下子忘了嘛。”
“是什么事?”
于是星宓就对懿祯讲了靖月不让她接近池塘的事,然后说:“你说奇不奇怪,靖月居然说什么阴气啊什么的,听起来都有点毛骨悚然。”
“怎么会有这种事……”
星宓伸手抚平懿祯皱起的眉,笑了笑,道:“不要担心啦,我是宁可信其有,小的时候与哥哥们被额娘管着就很少接近那座池塘,现在当然是更加不会了,反正我就要嫁到宫里来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啦。”
“嗯,”懿祯点头,再次郑重地嘱咐道:“你一定要记得啊。”懿祯直觉地认为还是听靖月的好,虽然最后他们将靖月进宫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举动归为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但是懿祯还是觉得靖月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今日听得星宓的一番话,便想着可能真如小铁子猜测所说,靖月确是拥有什么异能也说不定。
同样的一片天地中,温暖却眷顾不到此处角落。
石桥边的杨柳树下,阿茹娜的身影婀娜多姿,引得往来的行人纷纷回眸驻足,忍不住默默地欣赏,也同时奇怪着她身边同样耀眼的少年为什么却不为她的美貌所动,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靖月,”沉吟了好一会儿,阿茹娜才开口道:“很久不见了,你好吗?”
靖月唇角一勾,划出一抹嘲弄,反问道:“我好吗?你特地守在这里等我下值,不会是就想问这句废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