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幺绿、紫芯,把雪儿和靖儿抱进来。”
先进来的是幺绿,她把一个胖嘟嘟的婴儿放到汪小小手中。
“这是雪儿?”汪小小用手指碰了碰司徒雪的小脸,睡梦中的小家伙不乐意地皱了皱眉头。汪小小看着女儿的表情,开心地笑了。
这时,紫芯也抱着一个襁褓,慢吞吞地走进了。她一边走,一边看着司徒雯,心里有些迟疑。
“紫芯,别慢吞吞的啦,快点把靖儿抱过来让我瞧瞧。”汪小小心急地朝紫芯招招手,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紫芯在次看了一眼司徒雯,司徒雯鼓励地点点头。
紫芯下了决心,快步走了过来。
汪小小将女儿放在枕边,伸着双手去接儿子。当襁褓落入手中的那一刹那,她明显地感觉到这个比之前的那一个轻了好多。抚开襁褓的一角,一张黑瘦的小脸出现在汪小小眼前,孩子瘦的皮包骨头,头骨外的血管清晰可见。
汪小小吓呆了。突然,靖儿睁开了一眼,看了汪小小一眼,“呜哇……”哭了起来,那声音如同他身子一般地羸弱。
司徒雯赶紧把孩子抱了过来,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几下。司徒靖来到了熟悉的怀抱立刻停止了哭闹。司徒雯把已经安静下来的靖儿递给紫芯,示意她马上把孩子抱回去。
“他怎么啦?”汪小小还没能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是不是我吓到他了?”她失望地捧着她布满疤痕的面颊。
“小小,我有话对你说。”司徒雯看着汪小小,表情很认真。
“是关于靖儿的吗?”
司徒雯点点头。“靖儿的情况有点特殊。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半月,而这段时间,靖儿的情况也很不好……”
司徒靖先天发育迟缓,刚生下来的时候甚至不会哭。司徒雯想了很多办法,天天用药水泡着他,这才保住了他一条命,这几天他才渐渐有了生命的气息。她不知道靖儿以后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成长、生活。司徒雯把自己的担忧告诉汪小小。
“你是说他有可能会夭折?”汪小小痛心拽紧司徒雯的手。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活下来的。”在看到司徒靖的那一瞬间,她也曾经想过放弃的。长痛不如短痛,她想过骗着汪小小,就说生双胞胎其实是她之前误诊了,这样小小心里会好过些。然而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那始终是一条生命,她没有办法忍受看着他自生自灭。“但是你也要有心里准备,可能靖儿一辈子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长大。”
“靖儿是我的儿子,求你救救他。”从司徒雯口中得知了儿子的情况,汪小小越听越绝望。此时她只能抓住司徒雯,把她当成救命稻草。
熟睡中的司徒雪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焦躁的心情,“哇……”的一声苦了出来。
汪小小毫无办法,也跟着女儿“呜呜……”地大哭。
八年后。
“妈咪,妈咪,靖儿会走了,靖儿会走了!”一个活泼灵动的小女孩激动异常地跑到少妇身边。
“靖儿会走路了!”巨大地喜悦占据了她的整个灵魂。不错,她就是汪小小。当年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把儿子吓得大哭。因此一坐完月子,她就要求总祭司帮忙整了容。汪小小原本是一副甜蜜的邻家小女孩的形象,但经过八年的洗礼已经逐渐蜕变成一个集慈爱与威严与一身的女王。
是的,她继承了司徒雯成为木栖国的新任女王。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司徒雯在悄然入睡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她去得那么平静、安详,从她沉静了脸上,甚至看不到一丝死亡的迹象,唯一变了的是她已经冷却的体温。无论多么不舍,无论多么无法接受,司徒雯就在哪一样静静地去了。
司徒雯火葬后七七四十九天,汪小小登基为王。
汪小小努力地使自己一天天地变得强大,变得坚强。巨大的责任与痛苦逼着她,收起柔情,以硬如铁石的面貌示人。
她恨,这恨从八年前她从产床上醒来的那一天就开始积累。受惯了苦难的她,早已把自己的经历看淡。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必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刚出世就必须受来自身体的折磨。她恨龚敏如,恨燕睿,更恨她自己,身为母亲,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她注定要为此内疚一辈子。
“靖儿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司徒靖一出生就被司徒雯下了这样的判断。尽管希望渺茫,但是司徒雯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努力。一岁半的时候,靖儿便会说话了,这证明他的智力发展没有问题,让而长到三岁、四岁、五岁……他始终无法行走,甚至想老顽童一样,在几年的时间里没有长高分毫。生长激素似乎在他身上停止了分泌。司徒雯花了五年的时间,用药水泡,用药草熏,用针灸,食补,药养……一切能想的方法都试过了。终于在那一年,靖儿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然而此时,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八年前,怀着让儿子恢复正常的希望,汪小小开始跟着司徒雯研习医术。那样一种希望,是一股无与伦比的动力。汪小小竟奇迹般地将司徒雯的医术学到了不说十分,也有九分。
司徒雯死后,汪小小继续用她的方法照顾儿子,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司徒靖开始一天天地成长。
汪小小激动地跟着女儿跑出屋外,脚步由于太心急而有些趔趄。
母女俩走到门边便定住了。
司徒雪看看前方又看看自己的母亲,笑得好甜蜜。
汪小小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豆大的泪珠无声地滴落。五六年了,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妈咪!”初初学步,司徒靖的脚步还不稳健,在走到离汪小小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便一股脑地扑了过来。
“靖儿,我的好靖儿。”汪小小将司徒靖紧紧地抱在怀里,含着泪笑着,仿佛泪水都是甜的。
司徒靖知道自己今天完成了一项和出色的工作,令妈咪好开心,他自己也觉得好开心。尽管妈咪把他抱得好紧,令他有点儿窒息,但他不介意,他只希望妈咪没她都这么开心,不要总是皱着眉头,用歉疚的眼神看着他。想到这里,司徒靖挣扎着从汪小小怀里抬起头,伸出小手,抚上她的额头,似乎要把她额头上的皱纹抚平。
靖儿冰凉的小手令汪小小想中一怔,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八年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全部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妈咪不哭!”司徒靖拎起了稚嫩的眉头。他虽然八岁了,但看起来就想只有三四岁,这种老练的动作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很不相称。
见妈咪和弟弟抱得那么紧,司徒雪也不甘寂寞,嘟着小嘴加入了“抱抱团”。
八年来的不竭努力真的没有白费。由于长期用珍贵的药材泡澡、熏蒸,司徒靖尽练就了一副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之身。
发现这个事实,还有一段小小的故事。
司徒雪从小古灵精怪,上好的医术不学,偏偏要学毒术。三四岁的年纪就开始缠着总祭司要学制毒药。总祭司对谁都铁面无私的样子,偏偏一对上司徒雪便兵败如山倒。
小孩子总是充满稀奇古怪的想法,司徒雪凭着自己的形象制造出了各种各样的毒药。为了测试所制的毒药是否有预期的效果,她时常找人试毒。每次闯了祸都要总祭司善后,谁让她收了雪儿做入室弟子呢?
八年来,汪小小几乎把所有做母亲的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身为母亲的仁慈,总是把最多的精力放在最弱的孩子身上。至于雪儿,她偶尔也会为这个女儿感到头痛,但是她不用担心她的安全,因为通常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司徒雪或许是从小就发现了妈咪的“偏心”,对妈咪总是围着靖儿转的行为有些不满。她的调皮任性是公认了的,妈咪越是不让她接近靖儿,她越想要好好地捉弄他一回。
某天,司徒雪将蝎子、毒蜘蛛、蜈蚣、蟾蜍及毒蛇的毒素混在一起,提炼出了一种剧毒的毒药,逞大家不注意,偷偷地放到了司徒靖的喝的水中。毒药经过了特制,无色无味,司徒靖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将水一饮而尽。
司徒雪躲在门后,悄悄地观察司徒靖,打算等他毒发,用尽折磨之后再把解药拿出来。她将小手伸向装解药的锦囊,突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她吓了一跳,将锦囊拿起了一看,发现它早已破了一个大洞,解药也不知道漏到那里去了。
此前她在动物身上做过实验了,服下十分之一的药量就可以使一只兔子在一刻钟内死去。一刻钟的时间,她根本无法制出一粒新的解药。司徒雪慌了,她只是想捉弄一下弟弟而已,并不是要他死。
此时,司徒靖喝下水之后,只觉得喉咙像火烧一样疼,接着肚子也绞痛起来。他地抱着肚子缩成一团,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司徒雪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慌慌张张地跑去找汪小小。
“妈咪,妈咪,不好了,靖儿要死了。”
正在研究医书的汪小小听见女儿的叫唤,猛然站起来,手中的书本“啪”的一声掉到地上。“靖儿怎么了?”
司徒雪惭愧地低着头,她不说话,飞快地拉住汪小小的手往外跑。“妈咪,你要救救靖儿!”
汪小小惊慌地随着女儿迅速地来到儿子的房间。只见司徒靖抱着肚子,痛得在床上打滚,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流下来。
幺绿和紫芯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看着司徒靖受苦,却帮不上忙。
她们正准备分头去找汪小小和总祭司,见到汪小小母女走进了,仿佛见了救星。
“陛下,您快看看吧,靖公子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痛得死去活来的。”紫芯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靖儿,告诉妈咪,你哪儿不舒服?”汪小小跪在儿子的床边,紧张地查看着儿子的状况。
“妈咪,我肚子……肚子好痛……”见到汪小小,司徒靖的痛苦仿佛减弱了几分。
只见,司徒靖脸色发青,连嘴唇都黑了。“你这是……中毒了。快告诉妈咪,你吃了什么?”
“我……”正要回答,汪小小的话,司徒靖的肚子突然剧烈地绞痛起来。“哎哟……”司徒靖咬紧牙关,说不出话了。
“妈咪……”司徒雪怯怯地拉了拉汪小小的衣服。弟弟的每一声呻吟都折磨着她的神经,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想今天这么怕过。
或许是司徒雪的声音太弱,或许是汪小小太过担忧,她并没有听到女儿的叫唤。
“妈咪……”雪儿又叫了一声,然而汪小小依然没有听见。
雪儿急了,大叫起来。“我知道靖儿中的是什么毒,是我刚刚配出来的‘五毒散’。”
“你说什么?”听到女儿冒出这么一句,汪小小脑袋有点短路。
“毒是我吓的……”面对母亲犀利的目光,雪儿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汪小小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我只是想作弄一下靖儿……”雪儿试图解释。
“啪!”一声脆响,汪小小狠狠地一巴掌打到女儿脸上。所以的人的惊呆了,也包括汪小小自己。汪小小看了一眼疼痛不止的儿子,满脸痛悔地看着女儿。“一直以来,是我太纵容你了,让你任性妄为。”
“我不是故意的。”雪儿原本的愧疚,随着汪小小的巴掌落下而跑到了九霄云外。她看着汪小小,倔强地强忍住委屈的泪水。“靖儿、靖儿,你眼中就只有靖儿。他哪天没吃好饭,哪天没睡好觉你都挂在心里。而我呢?你也是你的女儿,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就算我闯了天大的祸,你理过吗?只有师傅才会关心我。”雪儿口中的师傅便是总祭司。
女儿的控诉,深深地刺痛了汪小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