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号那天早上,天还是阴沉得厉害,不晴也不雨的样子,北风放肆地席卷着冰冷的大地,街道上的灰尘垃圾都被卷得飞上半空,让人都不敢睁开眼睛。。。
莫教授虽然来到了小豆子的病房,可他依然没有带来好的消息,“生命体征还是比较稳定。。。”他只说了这一句,就走了。李飞不在,谁也不敢再拉着他多问。
17号,又是一天过去了。
黑沉沉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冻雨,一片沙沙沙的响声,很多人都以为是下着雪粒子。
许家人再一次围聚在病房里。
“已经五天了!”许小军厌烦地说,“不会有希望了。。。”
“不!——”蒋梅听得明白许小军是什么意思,她疯了一般就扑上去,紧紧抱住小豆子,生怕别人会抢走他似的。“小豆子,小豆子。。。我可怜的孩子,睁开眼睛看看啊,我是妈妈。。。”她断断续续地轻声呜咽,“你醒来吧,醒来。。。如果没有你,妈妈怎么能活下去啊。。。”
许明月的眼泪也是瞬间就顺着面颊簌簌而下,她很清楚,如果这个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失去了小豆子,也会瞬间瓦解,她很有把握嫂子是不会再和许小军在一起的。。。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有本事你就把小豆子给哭醒来啊。”许小军烦躁极了,愤愤不平地骂道,“钱也花了,人也没了,这是什么鸟医院!”
“算了,不治了,每天就是来催钱,催钱,到哪里去借钱?”许小军烦躁地像个疯子,一点也没有为人父的责任和感情。
“又不要你去借!”一直沉默的许强说话了。
“不要我借,可要我们来还啊,已经又借了几万块吧!”
“不要你还!我来还!”许强气极了,不禁提高了音量,骂道,“没用的家伙!看着你活生生的儿子躺在床上,你就狠得下心?说那么没良心的话!”
“好,好,我不和你争,你就看着他这样一直躺着吧,一直用钱来耗着吧。。。医生都说了没有把握,你就用钱和他打斗吧。。。我反正是不管了,我走了,我看着他,我也难受。。。”许小军就那样轻易地推脱了责任,走了。
病房里除了小豆子呼吸机上那氧气的冒泡声,仪器上心脏的跳动声,就是蒋梅强忍着的呜咽声了。
良久,许明月实在受不住那份让人忧伤而又沉凝的气氛,她说,“只要小豆子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同意放弃他!”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她,她的脸一阵热,接着说,“我相信,小豆子一定会好起来。。。”
“说得好!”许强满眼感激地说道,“我们都不轻易放弃他,我们一起等他醒来的那天!”
又过去了两天,第七天了。
1月19号,农历十二月二十八,离过年是越来越近了。在农村有句俗语,“二十七八,杀鸡宰鸭;二十九,样样有。”
小豆子躺在医院,虽然都无心过年,可该办的年货还是要办,他们只满心希望小豆子说不定在下一秒就奇迹般地醒来了。
后面全部都是借李飞的钱了,许明月抱歉地说用自己母亲的工资来除,许强则坚持自己写了欠条,说全部由他来负责,他还说,以后所有的日子都是为小豆子而活。。。
那天,因为朱萍一直在厨房努力地加班赚钱,因为是年底,老板说加班工资翻倍,所以,许明月代替母亲,和大姨朱莉一起回了一趟青峰铺,看望外婆,顺便给她送超市里买的年货回去。
瓜子就有好几种,葵瓜子,西瓜子,南瓜子,都是明月亲自挑的,还有红泥花生,开心果,松子等,这些都有点贵,都是大姨买的。然后就是红枣,柿饼,白糖,红糖,薄荷糖,都是农村里过年,客人来时必须泡的五谷丰登茶的必备品。
农村里的年过得一直比城市里更有年味,村里就有好几家在宰着大肥猪,还放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围观看的村民也是里三层外三层,那白白净净的大肥猪摆在门板上的时候,村民们就开始抽签,你要哪一块,我要哪一块的,好不热闹!
朱莉也就在邻居张大婶家给外婆买了一块腿子肉,足有十来斤。
而外婆早早也就烧好了热水,等着朱莉杀鸡了,许明月就帮助扯鸡腿,拔毛,清洗内脏等。
吃过中饭,朱莉还要留下来替老母亲缝缝洗洗,母女说说贴心话,而明月挂念着小豆子,匆匆就一个人赶回了医院。
病房里只有嫂子蒋梅在,她趴在儿子的床沿也睡着了。
这些日子,不但病床上的小豆子瘦了,蒋梅也是瘦得最明显的一个了,几乎每天都吃不下东西,身体怎么能支撑得住呢?
许明月没有叫醒她,就静静地站在窗户边,看外面寒冷的天气里人们或抱头鼠窜或得得瑟瑟的样子。
医院的设备还是不错的,暖气都开得很足,许明月一进门就脱掉了外面的棉衣。
现在,她就双手交叉抱着手臂在居高临下地看外面,而马路上一个很普通的身影,让她却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很多天没有想起那个人,那个名字了,当然那就是李沐云,这样美好的假期,她会在做什么?会怎样精彩地度过?
是穿着夏天的裙子,去热带国家游泳了?还是穿着更厚的羽绒服去了北方滑雪?有钱人不都是这样吗?还是窝在她高档的住房里过着足不出户,却锦衣玉食般的公主生活?
她必须得老实承认,她不但羡慕她,有时也嫉妒她的好命。。。难怪现在好多的人只想找有钱有权的人认作干爹,或者,找比自己大很多却有权有钱的富翁富婆。。。起点高了,自然就少要奋斗几十年,人生苦短,不及时享乐难道终生受累,还等着苦尽甘来吗?。。。如今的这社会,过去的很多哲理都不怎么行得通了。。。
她站在窗边,若有所思地想了很久,最后叹息着对自己说,“许明月,你认命吧。”
她坐到床边来,蒋梅这时候也醒了,两姑嫂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拉扯起来,许明月这才知道,小豆子坠楼的大致详情,原来一直担心,都没顾得上问。
“那天,爸爸感冒好像很严重,再加上夜里带小豆子没睡好,所以吃了点药就想睡一下,还以为小豆子奶奶(许小军的奶奶)会看着,而奶奶就认为爸爸在家,就出去打牌了。。。结果,火车来了,小豆子就搬小板凳去看,平时,他都是搬的小板凳,而那天,没有大人阻止,他就搬了一把椅子。。。爬上去,然后,就栽下来了。。。”
“许小军那时在哪里?”
“他?哼,什么时候在家过呢?都是不见影子的,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儿子?”蒋梅一说起许小军,似乎就有很多的怨恨,“我不怪爸爸,也不怪奶奶,他们都身体不好,又那么大的年纪,要怪,就只能怪许小军那个没出息的!如果他像个男人,能出去打工赚钱的话,我们一家也可以在一起的。。。”
看着蒋梅哀怨的眉眼,许明月既替她心疼,更多的却是担心自己将来也碰上那样的男人,过上那种永远没有盼头的生活。。。
她再次想起元旦节的那天,那天的李沐云和她的母亲金诗娜带给自己的震撼。。。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今生,就算不能如金诗娜那样潇洒,也绝不要沦落到嫂子这般田地。。。李沐云,将是自己一生努力的方向!她所拥有的,自己也要努力追求到!
她们没有再说话,都想着各自的心事,病房里很安静,小豆子的呼吸声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了。
他的气息好像一次比一次微弱了,而那每一次的呼吸好像都很吃力,他的胸腔深处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他的喉咙也好像就在下一秒就会闭上。。。
蒋梅和许明月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俩的心都不由得紧张起来,慌忙起身,轻轻走近去瞧。
突然,小豆子张开了嘴,还“啊啊啊”地叫起来,手脚也乱挥舞起来,还猛扯插在他周身的管子。
蒋梅被吓呆了,“快叫医生!”许明月紧急地不知按了多少次呼叫铃,又往外跑去,刚好就撞上跑来的几个医生护士。
“呼吸快要停止了!”一个护士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