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麻衣破鞋
一抹鱼肚白从东方慢慢地露了出来,天地间渐渐地蜕去暗色,一点点清明起来。
一双粗麻编就的草鞋随着进城的人流来到了东城门口。所有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的那双鞋,虽然是粗麻编就,但是编的细致绝绝,宛如一件摆在古董店里的工艺品。鞋的上面,是齐膝的灰白麻衣,也是干干净净,似乎是一个要出门走亲戚的乡下耕夫。这个身穿麻衣,脚上踏着麻鞋的人身材高削,却看不见他的脸孔,因为,他的肩头,驼着一个人,一个长发披散下来,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江负樵。
他的胸前已经被一截麻绳紧紧勒住,因而止住的了出血。但是人依然昏迷,象一只布袋一样被麻衣麻鞋的人扛在肩头行走。
他走得很快,脚步如飞,似乎肩头根本没有江负樵这个累赘一样。
他进城后,在最近的地方找到了一家药铺。走进去,小心地将肩上的人放在问诊先生的对面。
剑伤。须发皆白的问诊先生在仔细验过后说:没有伤着心肺,但是失血太多,纵有华佗在世恐怕也难以回天了。
然后抬头看着送伤者进来的人。
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从头到脚都穿着粗麻织就的灰白衣衫,但,他一双晶莹的如同天上北斗的眼睛,正冷静,却满含着期望地看着他。
这个每天要看过无数人的脸孔和目光的大夫竟情不自禁久久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因为,他几乎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目光会这样晶莹而透明。
终于,他将自己的目光拔了出来:你看我也没用,伤者失血过多,只是奇怪的是,他身上几乎已无一丝存血,但脉博尚在,应该是习武人,而且内力是这世上罕见的。
但是,有什么用呢?他摇摇头:纵然霸王,也难免一死。他真的失血过多,已经没有救了。
先生抬起头,他看见那年轻人也正看着搭在椅子的上江负樵,两道稍显清秀的眉微皱。
他是你的什么人?
年轻人茫然地摇摇头,似在沉思。我不认识他,这个人是我从山间捡来的,可是……,我又觉得我跟他认识……
须发皆白的问诊先生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却见那个年轻人已经搭起了椅子上的江负樵,依然放在自己的肩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或许,你去找一个人,还能有一线生机吧!
年轻人霍然停足:谁?
先生低下头,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许久,才抬起头。
你知道大都城中的的一城风月么?
年轻人摇摇头。
一城风月,名满天下,是天下所有男人的梦想之地啊。最近,有一位西域僧不远千里,来到一城风月,不过听说在门外俳徊了三个月了,也没有受到邀请,而这位西域僧,或许可以救这个人的命。
噢?年轻人的眼中露出惊喜:多谢伯伯了!
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问诊先生唤住了他,从身后的药屉里摸索半天拿出一包东西:这是用长在深山中的野乌鸡血炼成的补血散,你给他喂下去,能苛延他的性命,但却救不活他,另外,要你记住,你要去找的这位西域僧法号归元,虽为出家人,但他替别人做任何事,都是有条件的,既然这个人是你捡来的,你最好放弃他。
年轻人伸手到怀中,掏出几个碎银子:这是我仅有的钱了,够不够药钱也请您担待。
问诊先生拈须微笑,这点银子,呵呵……连这包药的手工都不够,看你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