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静说完自己的故事时,丁晨宇已经泪流满面了。他没有想到自己面前这个瘦弱的女生幼小的心灵要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丁晨宇看着文静,他们的目光正好交错在一起,对视着,文静看着眼前这个平常总是像个男子汉的男生泪流满面时,心中隐隐作痛。是的,丁晨宇确实和那些人不同,丁晨宇不会嘲弄文静,不会在内心那些伤口上再撒把盐,而是同情她、鼓励她。
“文静,你记住,以后无论何时我都会保护你,不让别人再欺负你。我会经常要你笑的,请你记住这个承诺。”丁晨宇举起拳头作发誓的样子坚定地说。
直到有一天,文静发现身边的丁晨宇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来上课了,后来听说他跟着爸爸妈妈出国了。但是文静依然相信丁晨宇不会不辞而别的,甚至为丁晨宇的离开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文静还在相信他要遵守他说的承诺,不让她受欺负,让她继续开心下去,笑下去。
文静每一天都在等待着,她相信丁晨宇的承诺,一直到小学毕业那天,她从学校收发室收到一个布袋熊和一个卡片。“希望它能替我履行承诺,当你不开心时就向它倾诉,我会听到的!相信自己是最棒的,文静,加油!”
拿着布袋熊,文静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想哭又哭不出来,无可奈何地看着布袋熊,就好像看到丁晨宇。儿时的等待换回了一个承诺布袋熊,这是在她小学毕业的那天,这绝对是个很好的毕业礼物。就是带着这个从小以来的第一个礼物,文静告别了那个曾经伤心过但又开心过的小学时代,她也想快点儿结束,当作一个纪念。
三
文静把布袋熊放到房间最显眼的地方,把整理好的书包放在床头,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文静发现时间过得好快,自己就十八岁了,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这十八年到底是怎么过的,浑浑噩噩。可以肯定的是这十八年来的生活是非常平静的,平静到文静自己有时都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晚上睡觉的时候,文静梦到了丁晨宇,她对丁晨宇的印象依然停留在小学时那个身高不高、皮肤白嫩、笑起来很坏的样子。文静梦到丁晨宇回来找她了,完成了那个未完成的承诺,因为她已经五年没有像那个时候毫无吝啬地笑了。她想,自己愿意等待那个在儿时带给她承诺的小男孩。
十八年来,城市的变化让人难以适应,但是弄堂还是原来那个样子,破烂、味道难闻。不同的是,弄堂出口处的法国梧桐已经变成了参天大树,大到可以在下雨的时候为文静遮风挡雨,樱花也开开落落十八回了,仍旧那么美丽。
每段青春都有你不知道的事
文 / 孟祥宁
那天七夕节,我和一大帮单身的同学,一起到电影院看《恋爱通告》。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聚会,身边都是成对成对的情侣,我们一帮人就占了两排最好的座位,惹得周围人一片唏嘘。
王力宏在电影里深情演唱《你不知道的事》,很优美的钢琴声,有些轻快的旋律,他独特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将那种深埋心中的浓浓的情愫,表达得淋漓尽致。我听着听着就落泪了。
曾经我喜欢过一个男孩,喜欢他的高高瘦瘦,喜欢他的阳光微笑,喜欢他在篮球场上奋力拼搏的身影。那种感觉很轻,像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我的心上,一池清水起了阵阵涟漪。
那个时候,我是个很自卑的孩子,个子不高,有一张婴儿肥的娃娃脸,上面是一头像鸡窝般凌乱的短发,常常穿一件蓝色格子T恤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我像开在花丛中的一棵孤独的狗尾巴草,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我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看书,喜欢一个人写字。每当同学们开心地做游戏时,我总是喜欢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每当看到他灿烂的微笑,就会感到像一束阳光照在了我的脸上,瞬间变得暖暖的。
我会每次在他打完篮球时,悄悄往他书桌里放上一瓶矿泉水,他是个很马虎的人,根本没有发觉,看到他仰头咕嘟咕嘟灌上半瓶子,我感到心里满是欢喜。
他打比赛的时候,我会将一包纸巾给我的好友夏小晴,让她帮我递给他,一切都做得不露声色。
每天早晨我都会来得很早,然后安静地坐在窗台上,看人来人往,等他骑山地车而过,虽然只有一阵风吹过的时间,但是这样还是会让我高兴一整天。
他值日的那一周,我会在前一天晚上提前帮他打扫一遍,哪怕再脏再累,我在纷飞的尘埃中仍然会看到美好的花朵。
我将短发留了起来,渐渐可以梳成一个小马尾,我爱上了穿雪纺连衣裙,喜欢戴粉色的蝴蝶结。我开始在联欢会上唱歌,为的就是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在他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在书桌前写了许多贺卡,每一张都用我最漂亮的字迹书写,写了一张又一张,怎么都觉得不好,最后只剩下一张贺卡了,我鼓起勇气向他表白,然后画了一个粉红色的桃心。
在他的生日party上,我送了一套他最爱的科比纪念册,里面就夹着那张贺卡,我忐忑不安地将礼物送给他,他冲我微笑。
那是他第一次冲我笑,也许因为他的心情太好了吧。
我以为一切会进行得很顺利,他看了我的贺卡,脸羞得很红,像白马王子爱上公主一样,我们幸福地在一起。
“很高兴各位同学能够参加我的生日party,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要宣布一件事情。”他顿了顿。
他穿着一套笔挺的小西装,打着领结,头发有淡淡的啫喱的味道,令我为之心动。他突然走向了我的方向,然后我微微闭上了眼。
他拉起了夏小晴的手!
我看得很清楚,他拉起了夏小晴的手,然后继续说道:“我们正式在一起了。”
大家都跟着鼓掌起哄,只有我一个人呆若木鸡。
他说:“小晴一直以来对我非常关心,她常常偷偷在我的书桌里放一瓶矿泉水,在我打完篮球为我擦汗,我搞值日之前她都先帮我打扫一遍,她做的一切都默默无闻,但是我能够感觉到,我想她是一个好女孩。”
原来一直都是我错了,这些事情,我只告诉过我的好友小晴,因为我最信赖她,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原来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
就像有些事情他也不知道一样。他不知道,每天往他书桌里放一瓶水的人是我,他不知道,她替他擦汗的那包纸巾是我的,他不知道,拿着扫帚奋力搞卫生的人也是我。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那张表白贺卡,我狠狠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偷偷摸摸地在大家吃得很愉快的时候,从他的礼物堆里抽了出来。我逃了。
我一边跑一边将那张贺卡撕得粉碎。我不小心被裙子绊了一跤,重重地摔在马路上,还好是晚上,没有多少人看到。
碎片落了满地,我的泪洒了满地。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蒙上被子大哭了一晚上。
王力宏的歌声还在继续:“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我坚持不能说放任你哭泣。你的泪滴像倾盆大雨,碎了满地,在心里清晰。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狠下心,盘旋在你看不见的高空里。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我的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襟,有些事,有些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每个人的青春岁月里,都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有些秘密是需要珍藏在心中的,有些秘密是不需要被知道的。
因为不知道,所以充满了遗憾,因为不知道,所以更显得珍贵。
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
蔷薇蔷薇处处开
文 / 陈诗羽
每日落日黄昏,附近人们都会看到一个瘦弱孤零、着一身深蓝哔叽织着淡灰斑点旧旗袍的老太太从幽深的楼道里迈脚出来,趁太阳没落山出来透透气,她总是在百乐门对面的人行道上用手支着墙边慢慢踱步,抬眼看着百乐门舞厅的门口。
一 素月
我捧着一盆含苞的蔷薇站在夹板上看着游轮缓缓靠近港口——上海。四下里这座低低的城市黑沉沉的,像古战场的埋伏,从远处飘来了舞厅的音乐,是女人尖细的喉咙唱着:“蔷薇蔷薇处处开!”
静安寺路赫德路口192号公寓6楼64室
地址是哥哥一字一字写下来的,写的时候他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警卫木渣渣的黄脸整天在街上晃来晃去,倒是这里的夜晚来得清、静、悲凉。墙皮特别地白,伴着树叶的婆娑声,像平安时代京都艺伎那涂得惨白的脸,沙沙地伴着和琴,唱着和歌小调,那染红的雕花木栏就是她的红唇。下雨时,雨水顺着墙流成一片,不能说“梨花一枝春带雨”,也好说“玉容寂寞泪阑干”了。
一到晚上整条街就出奇地冷清,一阵风吹过,那风声伴着老树一起摇曳,簌簌作响,总让人从心里撩起丝丝冷意。我从顶楼俯瞰整座城市,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行尸走肉般地向前一同移动,远处的上空喧嚣的霓虹灯映衬的天空,林立的高楼如断崖峭壁,海关的钟声闲远地回响着,无数空虚无助坠落的灵魂游荡于这城市的角落,或许早就没有灵魂了,没有灵魂是好事,至少不会痛,不会感觉冷。
钥匙打开门,屋内纤灵的七巧桌子上铺着白色蕾丝桌布,桌子中央放着一只空鱼缸和笔砚,床上纯白的床单,纤尘未染,书架上摆满书籍,非常整齐,四周一片寂静,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墙角有一株颓败的蔷薇低低地耷拉着脑袋,枝叶无精打采。我把行李放到桌旁,走到墙角,沿着墙往前走七步,再向右跨两步,应该就是这里,我蹲下身敲了敲脚下那块木质地板,“咚咚咚”——地板下传出空洞洞的声音,翻开这块松动的木板,借着月光朝里看,不深不浅,我正准备伸手去取。
有时音乐就像咒语一样,飘然而来,如同不期而至的花朵清香。
流畅如水的钢琴声在有着微微月光的夜里漂浮着,我静静聆听,是贝多芬的《月光》,仿佛这钢琴声是从隔壁那间空空的屋子里飘出,此时清冷的空气悄悄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混合着夜来香和茉莉花的香气,甜蜜而糜烂,还隐约透着一种淡淡的烟草气息。
琴声戛然而止,夜静人惊,走廊的尽头有细跟高跟鞋淡定地从破旧的木质楼层上走过的声音,不疾不缓,向这里走来,空旷的楼层中满是回声。是她来了吗?
脚步声愈来愈近,蓦然在我的房间前停住,我凝神听着,来人似乎是在犹豫此时进入是否适宜,便幽幽地轻声问道:“你是谁呢?”她吐气如兰。
我站起身踱步到门前,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我打开,她独自笑吟吟地站在门外,风姿绰约,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眼,像有一个陌生的灵魂敛翅在睫毛的阴影里,冷峻妖娆,却又一脸清微,她烫了头发,耳垂上戴着两颗祖母绿宝石,一身深绿色旗袍,足以衬出她的皓腕凝霜,外面还套了一件网眼的白绒线衫,脚上穿着白色的高跟鞋。她的手里捧着一盆植物,当宝贝似的,待我看清,发现盆里种着一株蔷薇。
她推开门,径直飘进来,飘到窗前,将手里的植物轻轻地放在窗台边上,身体靠在窗边,然后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寂寞的光芒转瞬即逝,屋子里又继续陷入了方才的沉寂。
“你为他而来?”她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