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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灭门

天色渐渐暗下来,暮霭笼罩大地。

乌云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在头顶积聚,看样子今晚少不了要下场大雨。

萧云自上午回家后就再也没有出去。梳洗完后,换了身紫色的绸面公子袍,腰悬佩玉,更加的风流倜傥。只是在家憋了大半天,也没人说话,早就无聊的像只蚂蚁团团转了。想出去散散心,抬头一看天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睡觉还为时过早,而且大片的乌云压在头顶,让屋里显得格外的憋闷,萧云实在呆不下去了,就沿着花园四处走走。

花园里假山怪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花异草应有尽有,奈何萧云早已看腻了,引不起丝毫的兴趣。

萧云就这样溜达着,来到花园与前厅的角上,不知是谁在假山的后面靠了一把竹梯,直通房顶。萧云俊目一闪,顺着竹梯爬到了房顶。

“在房顶透透气也好。”萧云心里想着。

夜,渐深。

风,已起。

山雨欲来风满楼!

萧云顺着房顶溜到前厅的顶上坐了下来。俯看偌大的将军府,突然感到那么陌生。回想当初自己跟母亲住在老家,虽然家徒四壁,但却那么安全,幸福,温馨!现在虽然雕栏玉砌,金碧辉煌但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父亲虽然很爱自己,但总觉得离自己很远,很远。

萧云想着想着,禁不住双目泛红,陷入一片思绪。

突然,一道闪电似利剑划破漆黑的夜空,紧接着便是一声巨雷把萧云的耳膜真的嗡嗡直响。

雨水,倾泻而下。

萧云收起思绪,刚想站起身来,目光就被一阵喊杀声吸引了过去。

只见数不清的黑衣蒙面人或从正门,或从围墙涌入院中。手持刀剑,在闪电下泛出刺眼的光芒。这些人看起来武功极高,遇到府内卫士只需一两招便置之死地。鲜血不断喷出洒在地上,墙上,被闪电一照显得那么刺眼和恐怖。

所到之处,尸横遍地!

萧云双腿发软已经站不起来。

等萧胜天提着宝剑从前厅冲出时,整个将军府已是人间地狱!

这些黑衣人看来并不急着要杀萧胜天,而只是将他团团围住。

萧云张大了嘴想喊父亲,却怎么也出不了声。

萧胜天虽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但目睹着家中的男女老幼一个一个倒在血泊里,内心的愤怒和恐惧已无法压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萧某怎么得罪了你们,竟如此痛下杀手!”

“萧胜天,你自己干过什么,你心里清楚!顺者昌,逆者亡!”说话的是为首的蒙面人,声音像金属划过沙子般刺耳。

萧胜天心里一紧,脸色变得铁青,嘴唇发紫,在雨水冲击下显得有些狰狞,显然他已经知道对方的来头,更清楚今夜是难逃一劫。

一道闪电划过,萧胜天的宝剑已跌落在地。

他已彻底放弃抵抗。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家人。”萧胜天嘴唇哆嗦,看着为首的蒙面人,目光中满是乞怜。

萧云在屋顶上看得清清楚楚,突然觉得原来雄壮魁梧的父亲是那么苍老,无助。他几次想跳下来跟父亲站在一起,双腿却始终用不上力,身体像被无形的巨石压住了,不能移动,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哈哈哈哈,萧胜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能有今天是罪有应得,你没有资格求我!一个不留!”

刺耳的声音撕扯着人的耳膜,更吞噬着人脆弱的心。

外围的黑衣人迅速的散开,如幽灵般闪入府内的各个角落。紧接着便是伴随着雷雨声传来的人临死前恐惧的嘶吼声,或低沉,或尖利。

萧胜天突然向前一滚,顺势捡起地上的宝剑,一道寒光直刺蒙面人面门。

他知道已经没有祈求的必要了。

萧云顿时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父亲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虽然父亲是员虎将,但那只是沙场上两军交战的马上功夫,跟江湖上的武艺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而萧云竟然从未见过父亲练过这样的武功!

蒙面人双眉一锁,眼中闪出冷漠,不屑的光芒。

他没有想到萧远山会做垂死挣扎。

蒙面人身形一侧,躲过这凌厉一剑。手中剑如影而至。

萧胜天只觉一股寒气从背后袭来,随即腾空而起,一个鹞子翻身,宝剑直插蒙面人脑顶。蒙面人身形鬼影般飘出,在萧远山剑尖轻点地面,翻身向后跃起。蒙面人利剑刺穿密雨直插萧胜天胸口。萧胜天来不及躲闪,伸剑在胸前一架,随即闪步后撤,后背正撞在走廊的柱子上,已无退路。不及思考,寒光伴着闪电已在眼前,萧胜天脑袋一侧,剑擦着面颊已刺入石柱之中约有半尺。萧胜天直觉左颊连同耳朵一阵火辣辣的痛,知道已被剑气所伤。趁蒙面人没抽出宝剑之际,剑尖轻挑对方咽喉。蒙面人似乎根本没有打算抽出石柱中的宝剑,身形向右一闪,即将落地时,左掌带着劲风呼啸而至,一掌拍向萧胜天胸口。萧胜天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使自己无法呼吸,整个身形完全都笼罩在这股压力之下,想要再闪却为时已晚。伴着骨头折断的声音,萧胜天一口鲜血喷在空中,混着雨水落了下来。

萧云只觉得心中一绞般痛不可耐,身体像是被抽了筋一样伏在屋顶动都不能动一下。

萧胜天躺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又被雨水冲走,流出一道长长的血河。

一个黑衣人突然从人群中闪出,伸手抬起萧胜天:“你若听我良言,何至如此下场?”

萧胜天猛的睁大眼睛盯着这个黑衣人,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他使劲抬起手撕开黑衣人的面纱:“大,大哥,是你,竟然是你!”声音中满是怀疑,愤恨还有被亲人出卖的痛。

萧胜天抽搐了几下,终于平静了。

一道巨闪映亮了黑衣人的脸庞,方远山!

萧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昏暗,便失去了直觉。

方远山扔下萧胜天的尸体上前一步朝为首的蒙面人单膝跪地:“恭喜单左使,为我教清理门户,实乃大功一件!”声音谄媚的让人恶心。

单左使轻哼了一声:“方远山,幸好你有自知之明,及时举报,否则萧胜天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是,是。还请单左使在教主面前多多美言,方远山永远效忠教主,忠心不变。”

“好,教主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会很高兴。方堂主,善后你来完成,切不可留一活口!”

“属下明白。恭送左使!”

大批的黑衣人随单左使迅速撤离。跟他们一起离去的还有那整夜都没停的电闪雷雨。

难道这场雷雨是专程为这帮恶徒掩盖罪恶而来?

方远山从地上爬起来,狠狠踢了一脚死去的萧胜天:“不知好歹,死有余辜,差点连累我!”丝毫看不出地上躺着的是他几十年荣辱一共,生死之交的好兄弟。

方远山带着几个黑衣人又在府内彻底搜了一遍,然后把所有死尸集中到一间房中架起干柴,顷刻间整个镇海将军府便是一片火海。

只是他查来查去都没找到萧云,最后只得作罢,匆匆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天亮了。

雨后的空气清新宜人。

萧云依稀感觉有一股热气不断喷在脸上,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是小红马在自己脸上蹭。

萧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昨夜的景象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可怕的黑衣人,淋漓的献血,凄厉的惨叫,父亲躺在雨中痛苦的抽搐,还有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由慈祥变为残忍狡诈……

萧云已是一身冷汗。

萧云缓缓站起身,脑袋一阵眩晕,忙伸手扶住身旁的大树。

萧云突然跳了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萧云四下张望,这是一片树林,树木郁郁葱葱,自己此时正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这树犹如一把参天大伞一般,树干很粗约有四五人合围。

萧云明明记得昨夜自己晕倒在屋顶上,现在怎么会在这里,竟连小红马都在身旁。来不及多想,萧云满脑子都是父亲口吐鲜血,不断挣扎,最后静静躺在雨水中的样子。飞身上马,萧云从树林中冲了出来。

出了树林萧云才发现,这里其实离家并不远,以前自己经常来这里玩,只是有了小红马,在这里不方便骑,才来的少了。

小红马顺着家的方向,一路狂奔。马上的少年满脸泪水,头发散乱,紫色的衣衫满是泥土,早已没有昨日的英俊潇洒。

愈近府门,萧云的心跳得越是激烈!

而当萧云抬头时,映入眼帘的已不再是昔日宏伟壮观的镇海将军府,而是,一片冒着青烟的残垣断壁。

小红马冲进府门,直奔前厅。满地鲜血已有些发暗,看了令人作呕,但却看不到一具尸身。

萧云的心已在嗓子眼儿了,此处正是父亲躺倒的地方,也看不到尸身,难道父亲还在?

萧云心中又燃起希望,前厅中太师椅上那魁梧的身躯,慈祥的面庞好像就在眼前。

忽然,萧云被一阵难以名状的恶心气味吸引,顺着味道来到近前。乌黑的墙壁,乌黑的屋顶,乌黑的地面,以及地面上那堆散发着恶臭的乌黑的残骸。

萧云心口一闷,趴在地上,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几十具尸骨横七竖八的布满了整间屋子,黑漆漆的,冒着烟,气味让人窒息。

萧云就这样呆呆的站着。

突然,他像疯了一般冲向墙角靠窗的一具尸骨,捡起旁边一块被烟熏的黑乎乎的东西,使劲的在身上擦着。那东西的颜色渐渐露了出来,是一块玉!浅绿色的玉,上面刻着一个字“天”,背面是一朵祥云。萧云伸手解下腰中的玉,上面刻着“云”,背面也是一朵祥云。这玉正是父亲为庆祝萧云出生而专门制作的,上面分别刻了父亲和萧云的名字以及一朵祥云。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很快被现实泼灭,萧云的心彻底塌陷了。

萧云伏在父亲的尸骨上嚎啕大哭,一会儿的功夫嗓子就失声了,依依呀呀说不出一句话。此时,心里已经没有半点父亲的不好,都是父亲慈爱的笑。不仅心痛,萧云更恨自己当时懦弱不堪,眼睁睁看着父亲遭人毒手,却不能出手相救。萧云就这样在心痛和懊悔里伏在父亲身上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萧云才悠悠醒来,抬头看看,日已偏西。

萧云眼睛肿的像两个桃子一般,嗓子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回到院中,捡回父亲生前用过的宝剑,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替父亲挖了一个简易墓冢,将父亲安葬了。又找了一块木板刻上“亡父萧胜天之墓”几个字,立在父亲墓前。其他人的尸骨则统一挖了个大坑合葬在一起。

一切收拾停当,萧云早已汗流浃背。

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萧云水未进口,米未沾牙,却感觉不到丝毫饥饿和干渴。

他已经失去了感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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