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入纵城
在路上颠簸了一天的马车，在此时停了下来，老板放下手中紧持的缰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小宛和悟本也拖着一身的疲惫，似跌似落地下来了。
老板讽刺地说：“不错啊，小鬼，还站得稳。”
小宛梳了梳紧驰的神经，用力眨了眨眼睛，伸了个懒腰，但很快全身又都松怠了下去。
老板：“这里是纵城。”
悟本向四周看了看，只见鳞次栉比的房子，车水马龙的街道，热闹非凡的店子，一一映入他的眼球。
随后，老板便带着他们走入了人山人海中。街上时而出现摆摊子的罗列了许多新奇的玩意，也有许多耍杂技的吸引了许多围观者，还有许多仗着刀剑的人来来往往。使得小宛一脸的好奇。
老板万分叮嘱他们不要走散，然后带他们进了一家名叫“丰腴”的店。
“老爹，我要住最好的房间。”小宛娇声娇气地说。
“我的腰包很扁，大小姐。”老板故意地望着她。然后走到柜台前，把钱拍在了柜台上，“三间房。”掌柜的一声不响，把三张牌子扔在了台上。
小宛拿起来看了看，便满意的选了一张，然后得意洋洋的往里屋走去。这时，一个人正从那出来，和她撞在了一起。小宛连忙道歉，嘴角却抹着笑。
经过一条走廊，便看见几棵大榕树下装潢得十分别致的一所庭院，院里并排有三间屋，屋前栽种了许多矮矮的竹子，围绕着一个浅浅的鱼塘。这时正值傍晚时分，院子里静悄悄的，还不时吹来几阵寒风。
小宛急忙选了最里的一间，生怕别人抢了似的。悟本一进房就上床睡着了，甚至连蜡烛都没有吹灭。
这天晚上，寒风一直吹，天空万里无云，月亮弯刀似的挂在天上。
小宛进了房之后，习惯的向袖口拿香水准备沐浴，却掏出了一条信笺。小宛打开一看，里面几个大大的用墨写的字——今晚子时·夜月亭·玉。小宛忙找了一遍，一直带在身上的玉确实不见了，她机灵的回想到了今天和她在走廊里相撞的那个人。小宛自责地走到了老板的房间。
老板看了信笺后，叹了叹气：“现在只能按着约定去办。”然后回头向小宛说：“我留下来看那小鬼，你去办好这事。”
小宛点了点头，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捧一掬冷水，极力的抖洒掉疲惫；轻轻抿上一口桂花酒，好让心温热一下。然后就着昏暗的烛光，换上了一套淡蓝色的衣裳，趁着淡淡的月色出了门。
夜月亭似一叶扁舟，落在夜月湖的中央，连接到岸的只有一条似悬空而挂的木桥。小宛通过木桥，走上了夜月亭，夜月亭跟一般的亭子没什么不同，六支柱子拱起像伞一样的檐顶。
小宛坐在栏杆上晃动着双腿，向四周望了望。月光照在了夜月湖上的一朵朵黑色的菡萏上，四周安静得像深海，偶尔几只乌鸦破空长鸣，留下回响，持久不消。
寒风扬起了她的黑发，凛冽着她的身体。
顿时，岸边出现了一盏灯火，两排榕树似开路相迎，向两边倒下。一阵风吹过，那人踩着湖面一步一步地走来。小宛定了定神，那人已站在了她的眼前。小宛仔细地打量了这人一番，此人一头散发，看不清样子。但是他的气定神闲和从容就已经把小宛给打倒了。
小宛道：“你是谁？”
“旻。”陌生人简简单单地道。
“你想怎样？”小宛继续追问。
“我只想和你们一起合作。”旻冷冷地道。
小宛心想自己力不能敌，况且玉还未现出，只能按他的话做，“怎么合作？”
旻露出诡异的笑：“其实你们也想得够周全的，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一个不会被人怀疑的人的地方，打这种小计谋还真对我没用。”
“废话少说。”小宛打自看到这人起就十分气愤。
“小姑娘，我想你也不用着急，我要你们做得很简单，只要你们的成果分得我们，那块玉我会双手奉上。”说完，瞬间消失在小宛的眼前。
小宛疑惑道：“成果？”
与此同时，老板坐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他端起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突然，一丝声音透过瓦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老板放下酒杯，走出门外，三两下的就上了房顶。
此时，一个黑衣人正伏下身子，通过掀开的瓦缝看着房里的悟本。
老板：“又是延庭派你们来的？”话似有疑问，却洋溢着几分肯定和从容。
黑衣人侧过脸，用眼角盯着他，然后从腰上抽出一把剑，在月光映照下，剑锋散出一阵阵的寒意。顿时，风愈急了，把老板的发系吹落了下来。一股股的杀气冲斥了整个天空，乌云伴随着电闪雷鸣,盘旋着从四面集聚,一时间，雨落入麻。黑衣人二话不说，抽起剑向老板砍去，剑气所到之处，与雨水化成冰剑。
老板挥起手，在身前筑起了一墙气盾，把冰剑全都挡了下来。这时，黑衣人已跑到了老板的跟前，挥手砍了下去，直中老板脑门。让黑衣人意想不到的是，老板幻化成一阵青烟，随风散开，又在房顶的另一侧出现。
老板捏起十几只气剑，向黑衣人横扫过去，黑衣人也挥剑化出冰璧，试图压制住着强烈的气流，但是，气剑把冰壁击穿，毫无阻挡的直插入他的胸膛，黑衣人应声倒下，化成一摊血水。
“没想到延庭会派这种人来。”老板摇摇头，笑了笑。
一阵打斗过后，老板探头看了看屋里的悟本，睡得正香。老板欢喜地笑了，随即翻落入房。
清晨，烟雾还未散尽，老板便连打了几声哈欠，推开了房门。昨夜的风雨把房前的竹叶都打落下来了，池水也涨了几尺，几条锦鲤从池中跃起，勾起一阵涟漪。天气十分晴朗，老板满意地笑了笑。
老板侧过脸，发现悟本正在庭前望着天，眼神茫然。老板走到悟本跟前，拍了拍他的后背，悟本望的正出神，一时受惊，脸上露出几分恐惧。老板大笑，正想问个究竟，小宛房间的门却吱吱的开了。小宛一脸无奈地走出来，埋怨一大早就被吵醒。
这时，店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于是，他们走了出去，见一个壮汉站在门前，这个壮汉袒胸露乳，身材魁伟，皮肤黝黑，扎一条鞭子，盘在颈上，神色凶煞。在他的后面，站着十来个穿着黑褂子的人，战意重重。
老板从容地找了个位子坐下，瞥了瞥那人一眼。
刚才店里的客人都狼狈的走光了，店里的气氛十分的冷寒，只剩下老板他们和一位女子。过了半晌，壮汉打破了沉默：“李小姐跟我们真有缘啊。”
屋里没人说话，似乎是那壮汉在自言自语。
壮汉坐在一张凳子上，喝起了茶，然后说：“狭路相逢，李小姐我看你插翅也难飞！”
这时，坐在凳子上的女子站起来，脸缓缓的拧向老板他们，然后冷冷地道：“恐怕你们也不敢动手吧！”这时，方才看清她的脸，一脸白皙的皮肤，双目纯暇，睫毛黑长，高挺的鼻梁，一头淡蓝色的头发散落在肩，白绿色的紧身外套显得她的身材轮廓分明，古典中又尽显娴静的神采。
壮汉看了看老板这边，神色不再自负。老板低下头，不知为何那女子要把自己拉入僵局，只能当作没听见。
壮汉站起身命人把女子团团围住。老板仍旧从容，但此时，不知从哪传来了几声清脆的琴声，众人呆住。顿时，店里飞满了色彩斑斓的蝴蝶，蝴蝶所落下的地方，全长出绿色毒藤。随即，几个穿褂子的人被藤紧紧缠住，发出几声惨叫后纷纷倒下。壮汉见此不妙，忙叫人散开，从腰间抽出大刀，向琴声传来的地方砍下，数十道光从刀刃里钻出，光所到之处，皆化烟烬。蝴蝶顿时纷落，琴声戛然而止。壮汉回过神来，见一女子在墙角，嘴角溢血，昏倒在地，此人正是小宛。
穿外套的女子见此，忙从袖口拿出两把羽扇，旋舞煽风，从中飞出的刀刃向壮汉扑去。壮汉躲过，不甘示弱地抽出几十道光，顿时，风和光揉错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屋内破裂声交杂错乱，声声震耳。
老板忙划上结界，看了看小宛，心里爱恨交加。
一阵打斗过后，屋里一片狼藉，只见女子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老板解开结界，迎上前放出几个烟雾球，一时间店里烟尘掩眼。
壮汉过了些许才从朦胧中钻出来，不过早已人去店空。
殪·行
殪放下手中的酒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推开紧闭的门。阳光急急地钻进房里，映在他俊俏的脸上。他捧着那柄剑，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了很久，又不得不咬牙把门轰的关上。
刚下完雨的天空显得格外透蓝。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几缕阳光集聚在他的手心，一种灼热的感觉油然而生。
殪·生涯
我叫殪，一个沾满血的名字，也拥有一双沾满血的手，掩藏不了自己的杀戮之心。每当我手握着剑的时候，我的心总会兴奋不已，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今天延庭派人给我送来了律杀令，我已数不清有多少次收到这样的礼物了，况且这人是我的父亲，每每想到这，心中总是爱恨交加。
记得我刚懂事的时候，延庭就开始训练我了，他让我只身一人在满是野兽的山林里生存，他让饥渴交加的我度过一片大沙漠，他让我进入他所布置好的满是惊险山洞里去，他的处心积虑，回想起来还真让人毛骨悚然，但至少给了我一种与众不同的人生。
第一次收到他的律杀令，想不到竟让我的心潮澎湃，似乎是一件久违的事。当我面对着我要杀的人时，我竟笑了，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我听见那人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用剑结束了那人的生命，我看见了他的家人愤怒的眼神，还有痛不欲生的眼泪。这时的我，却怎么笑也笑不出来。我告诉父亲，我的心总是被别人的痛，牵了去。然而，他却板着脸向我说，说做一个杀手，就不能让情感吞噬了自己的心，一个杀手是没有理由去想杀人的原因，只能想尽千方百计去执行任务，然后，终结游戏！
父亲的话让我想了很久，也让我的心纠缠了很久。但我却不敢相信杀人成了我的一种习惯，一件没完没了的事情。
然而，我似乎有一段时间曾放下过那张剑，还有所有杀人的念头。深入到竹林里，找到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坟墓。我很肯定，我不认识这个人，但我的思想，甚至可以钻进这个名字里，描绘出这个人的样貌：
那是一个和蔼的，美丽的女人，她站在无尽金黄的菊花从中，在一碧万顷的蓝色天空下，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裳，在万千的彩蝶的陪同下飞舞，翩然而笑，眼神漾来一股股春日般的温暖。
我总会陶醉在她的笑容和眼神下，然后放下执著的心，跑到她世界里，跟她相拥……
李岚子与玉
老板抱着受伤昏迷的女子，带着悟本和被他搀扶的小宛，匆匆地躲进了一间破庙。
待女子躺在用干草铺的地面上，老板从袖口拿出一粒药丸，给女子服下。老板转过身来，看着坐在一旁的小宛。阳光透过瓦缝，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老板走到门口，叹了叹气。
夜慢慢地袭来，庙里又寒又黑，老板拾来柴木，在庙里生了一堆火。几只飞蛾挣开蜘蛛网，用力的扑向火里，发出嗤嗤的几声，才打破庙里的沉默。几次小宛想要启口，总是看见老板一脸的疑惑和困扰；悟本坐在火堆旁，向他身后的神像那样一动也不动；女子迟迟未醒。
就这样到了半夜，所有人都还未睡，几只乌鸦在庙前停下，又拖着长长的叫声飞走了。女子似从恶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额上冒着冷汗。见此，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女子用微弱的声音说：“谢谢大家相救，我的家人都被他们给害死了，自己一人孤身一人行走江湖,我叫李岚子。”
老板和小宛对望了一下。
小宛：“今天的那些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李岚子：“他们是我的仇家，‘望春堂’！”李岚子这话说得十分有力，似乎忘了自己身受重伤。
老板和小宛再次望了望……
已是深夜，老板趁着其他人都睡着，悄悄地出了门。他站在庙前的院子里，望着朦胧的月。
“睡不着吗？”背后传来了悟本的声音。
老板回过头，冲他笑了笑。
“我们明天就走吗,离开纵城？”悟本走到老板跟前。
“嗯，我们在这已经拖了一天了，而且这里越来越危险。”老板像是随意地应了一句。
“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悟本的这句话来的突然，老板怔了怔，然后违心地笑了笑：“没有。”
悟本慢慢的摊开手掌，一个金铸的圆环型发系现于老板的眼底。
老板吃惊的看着悟本说：“它怎么会在你那里？”
悟本把发系递给老板说：“今天早上在‘丰腴’的屋檐上掉下来的。”见老板正在发呆，悟本继续说：“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看见桌上的蜡烛还没融完，我记得我没有灭掉蜡烛就睡了的。我发现桌上还残留着雨水，于是我朝屋顶看去，发现在蜡烛的上方少了一块瓦片，我想雨水肯定是从那滴下来，把蜡烛灭了。可是，我进屋的时候，虽然我很累，但是我知道这间房子很好，并没有发现瓦上破了洞。于是我出了门，看见院前的竹叶落了一地，但是竹叶不像是雨打落的，反而有剑切断的整齐的痕迹，我相信昨晚你老人家又动手了吧。”
说到这里，老板笑了笑：“悟本，你果真是聪明……所以你找到了我的发系？”
悟本又继续说下去：“对，当时我一脑子的疑惑，但我发现了它，在瓦檐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老板低下头，似在逃避悟本的眼光。
“老板，我和你生活了这么久，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只是……我真得想和你们一起分担忧愁，一起共度困难……”
悟本的话让老板放了心，他微微地抬起头来，看着悟本，把旻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悟本想了想说：“那块玉是……”
老板沉默了片刻：“其实那块玉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我只是代你保藏。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关你母亲的事吧，你母亲是‘黯宗门’的巫师，当年‘黯宗门’和‘灵宗门’的战斗，‘黯宗门’战败了……”
“那块玉很重要吗？”悟本道。
“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之后，便让我把生城，纵城，魅城，陨城，凌城这五大城的城主的元玉夺了过来，练成那块‘魂玉’，为的就是延长她的咒术，好让二十年后的你能够得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老板望了望天，又说道：“当年你母亲所带领的‘黯宗门’，异常强大，本以为可以把‘灵宗门’灭掉，但是却功亏一篑。你母亲带着剩余部队逃走，却一直遭到‘灵宗门’的追杀。逼不得以之下，你母亲让她的护者带你走，一个人留在了那。”
“那个护者现在在哪？”悟本道。
老板道：“你怎么那么肯定那个护者不是我？”
“如果你是的话，你就不必瞒着我到现在，你怕我会不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老板哈哈大笑：“你果然像你母亲那样聪明，我的确不是你母亲的护者。那个护者才长你八岁，虽有很高的修为，但也支撑不了灵宗门的连连围攻，是我救你出来的。”说着向悟本看了看，眼神流露出一种悲痛：“你的母亲太狡诈了，把我们墓族的圣火葬在了‘誓之约’里，她一早就知道会有这天，所以以圣火来约束我，甚至让我成了你的保镖。”
悟本笑了笑，道：“那如果你得到了圣火，你就会毫不留情的把我杀了吗？”
老板道：“是有这种可能，你的母亲太不够意思了，要我照顾你这么多年。但是，恐怕到时候连我也杀不了你，你母亲建立‘誓之约’的目的不仅仅是对‘灵宗门’的诅咒，她还为了让你得到强大的力量去征服异域，统治五城。”说完，老板又长叹一声。
“照你这么说，只有我才能启动‘誓之约’了，那为什么不早点，况且当时我们又有玉在手，何必等到今天，弄成这个样子。”
“‘誓之约’要二十年才能开启一次，过了那个时间，就又要等二十年了。其实‘誓之约’是没有准确的位置的，本来我想直接利用‘魂玉之光’引领我们直接找到‘誓之约’，但是却被延庭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地。所以我们得尽量逃开他们。还有，‘魅城’的‘誓之约’盟约还没拿到。”老板道。
悟本陷入了沉思，把老板的话又斟酌了几遍。见悟本想得入神，老板又娓娓道来：“我在五大城结下了很多仇家，这也是拜你母亲所赐，而且又得提防‘灵宗门’的追杀，这路上艰险重重是在所难免的了。现在玉又不见，旻在暗我在明，不好对付。”
悟本听着老板的话，脑里灵光一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