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无意中听他吹过一次,那日日暮,我偶然在落花院里碰到他,他坐在亭子里就是吹着这首曲子,不知道他当时想到了什么,样子很忧伤,但是那首曲子却很好听,我便暗暗记下了”。
“原来是这样……”漓溪垂下头,摩挲着手中的叶子,沉迷了片刻,泪水盈盈的抬起头近似哀求的望着他:“可以再吹一次给我听么?”
月倾霜注视了她片刻,默默接过她手中的笛子,幽幽吹奏起来,平缓而悠扬的曲子却在漓江和他的口中多了一丝萧瑟的苍凉和空旷,漓溪出神的听着,往事种种,历历在目。她只觉得心头心涩难当,身子一软无力的滑倒在地上,悲伤难抑的哽咽啜泣着,脸色煞白如雪。
一曲罢了,月倾霜缓缓的也随她坐在草地上,单手抚顺着她长长的青丝,柔声道:“不要忍着,想哭就大声哭吧,我不会笑你的,如果需要的话,就来我的怀里,”说着他浅笑着敞开怀抱,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这里真的很舒服,很安全,要不要试试?”
漓溪抬起泪水弥漫的眸子楚楚可怜的望着他,犹豫了一下,她缓缓地将身子向他的怀里靠过去,这个怀抱虽然有些瘦弱,但是看上去却有种吸引人的安全感,她只觉得好冷,好冷。好渴望温暖,好让她这个快要冻死的孤魂可以不要再承受那样寒冷的痛苦。他张开双臂将她搂进了胸膛,那拥抱不松不紧,恰到好处的让她感受到了温暖,却又不会害怕的想要逃离。
她轻轻的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哽咽着啜泣着,渐渐的她的哭声大了起来,斑驳的泪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不知过了多久,他屈指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仿如梨花带露的眸子,唇边浮现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就当是我乘人之危吧,我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欲望,那样太辛苦了……又或者把它当成一个安慰……”说着,他便将水色的薄唇印在了她因疑惑而轻启,柔软如花的唇瓣上。
他的吻和琅君殇的不同,如果说琅君殇的吻更像是疯狂的掠夺,粗鲁而狂肆,仿佛要吸尽她的血液,吸干她的灵魂,那月倾霜的吻则是霸道的给予,温柔却不容拒绝,不准逃避,缠绵清冽,仿佛要将两人的血液融为一人。
她在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中溃不成军,竟忘了挣扎,任由他摆布着,沉沦在他给的混沌的温柔之中,口中弥漫着清苦的药香,让折磨她不得安宁的悲伤的渐渐平缓下来,幽静柔美的容颜渐渐沉醉在子夜的清歌中。
第二日清晨,漓溪醒来时,看着四周有些熟悉的房屋布置,愣了一会儿,才惊觉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当初和月倾霜一起隐居的“沁心斋”,昨晚……漓溪心头一颤,看着自己身上完好的衣物,才稍稍安下心来,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起身下了床,向门外走去,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记忆这么模糊,她记得他们在……亲吻……然后自己突然觉得头一阵昏沉沉的……之后就发现自己出现在这里……
“早啊”慵懒沙哑的声音悠悠响起。
漓溪抬头看去,月倾霜正坐在院外的石桌上闲适的品着茶,一半的脸上依旧带着银丝面具。漓溪现在的心神已比昨日更加清楚,她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唇角,不知为何会忽然想到昨晚那个吻,脸蓦地一红,窘迫的低声道:“早……”
“你在害羞什么?”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而执意要逗弄她。
“没……没什么……”她美眸一转轻轻避开了他逗弄的目光,向四周打量着:“这是“沁心斋”?”
“恩”。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因为我还不想看你活活饿死啊,你不是说要医治好我么,你要是死了的话,我怎么办?殉情么?”“他笑容轻佻,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又偏偏含着些许玩世不恭的轻浮。
漓溪只觉得心中一寒,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蹙眉道:“不要再说死这个字!”
月倾霜淡淡一笑,别开头拿起旁边的竹竿逗弄起笼中那只琥珀鹦鹉。
“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他找了你很久,红芷也是……她为了你病得很重,你为什么不去看她?”漓溪看着他闪烁着冰冷光芒的银色面具,心中渐渐有些发紧,这些日子,她也对他的突然失踪满是担心,但是她也知道,他越是脆弱痛苦,便越是躲的越深。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逞强,像一个骄傲的刺猬一样,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照顾。满身都是戒备的光芒。只有自己一个人躲在漆黑温暖的深穴中,他才会觉得安稳。他的脸……
他的那半张脸是全毁了么……就连声音也都变得如此沙哑,那些夜晚他一个人到底是如何独自承受那样噬骨的痛苦。
月倾霜置若罔闻的逗弄着笼中的鹦鹉,唇角的笑容凉淡漠然,似乎在听一个旁人的故事。
“去见见她吧,我想有些事她根本就不会在乎……“漓溪咬着唇,盯视着他清冷如寒潭的双眸。
他沉默了半响,淡淡道:“相见不如不见,倒不如只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我不想七窍流血的死在她面前……”他的手指缓缓覆盖上银色的面,幽深的眸子满溢出丝丝……
寒凉的笑意,“你知道我一向很爱美的”。
漓溪只觉得满嘴苦涩,垂着头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可是……红芷她得了失心疯,神志不清,真的很可怜……难道你舍得让她这样疯下去一辈子?”
月倾霜从衣袖间掏出一个月白色刻画着几朵黑色曼陀罗的瓷瓶,起身放入她手中:“这是用天山雪域的“瑶池仙葩”炼制成的丹药,对神智萎靡。心智不清的人十分有效,拿去给她吧”。
“你……早就知道她得了失心疯对不对?这药也是你特意去寻来的,对不对?”她接过冰凉的瓷瓶,目光聪慧而忧伤。
月倾霜怔了下,随即轻浮的一笑,手指轻挂了一下她的脸颊:“好久不见,我的溪儿真是越加聪明了,是和他学的么?”
忽而,他眉头一拧,面色蓦然苍白起来,他捂着胸口弯下腰费力的咳着,身子像秋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一大颗一大颗黑红色的血液从他口中止不住的落,漓溪立时大惊,慌忙伸手将他扶坐在石凳上,手指扣住他的脉搏,翠眉仿若被一把寒锁紧锁住,久久难以舒展。
“为什么,会这样?为何那毒会蔓延的这么快?不该如此的,不该的……“逍遥仙”前辈不是曾用内力压抑着你体内的毒性么,为什么……会又深了如此之多……”
这明明就是……就是……她浑身一冷,不敢再往下想,抬起头,正碰上他寒潭般清透冰洌的眸子,他虚弱的勾起腥红色的薄唇,浅笑着……
“你猜得没错……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可能的,不会的……为什么会这样……你到底做了什么……”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惶恐的落了下来,握着他手臂的手指越握越紧,仿佛只要这样用力的抓着,他的生命就会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