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君殇紧紧捏住那锦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想死,我就偏不让你如愿。倾霜,想死还没有那么容易”。
说完,便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来一个紫色瓷瓶,撬起他的唇喂了进去。
“这是……”
漓溪还来不及说完却见琅君殇的眸中火光四溅,狂雷骤响,暴风厉起,他一掌拍碎了身旁的金丝楠木桌,咬牙一字一顿道:“尹恣睢,今日之仇不共戴天,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娘,娘,抱抱……抱抱……”稚嫩的哭啼声的从粉衣女子身后传来,她回过头,看着摔倒在地上黑眸含泪的幼童正口齿不清的呼唤着着她,小手朝她委屈的伸着。
霏桃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温柔的派去身上的尘土,轻声道:“好了,乖,竺玺,不哭了,有没有摔伤?”
他摇摇头,可怜兮兮的指着自己的肚子:“娘,我饿了”。
“好,”她在他脸颊上温柔的亲了一口,浅笑道:“娘这就给你做些好吃的,乖乖等一会儿哦”。
他乖乖的点点头,便真的不再闹,只是安静的坐在床上睁着一双黑黝黝沉静眸子好奇的看着她忙东忙西,沉默了一会,他又道:“娘,我想吃桂花粥”。
霏桃手一顿,顷刻又神色自若的浅笑着点头道:“好”男童在床上没有能安静太久,便跳下床抓起门后的树枝在院子内舞动起来,别看他个子小,但那树枝却舞的嗖嗖直响。霏桃回过头,看着园中那摇摇摆摆的小身影,目光在窗口射出来的阳光中缓缓拉开一道忧伤的曲线。
“漓江哥哥,他长得真的和你好像,和你好像……”
三个月多前,她入住到这里没多久,居然遇到了被仇敌追杀而奄奄一息的泥雨,她抓着霏桃的手求她,去林家庄接一个男童,她说那是她和漓江的孩子,因为怕被别人发现,故而一直寄养在别处,她告诉了那孩子所住的地方并含着泪求她看在漓江的情谊上把孩子接回身边,好好抚养他长大,她本想再问些什么。泥雨却因失血过多,草草的闭上了双眸。她按照泥雨临终前的地方找到了那家人,开门的是一对庄稼人,热情而温暖,没有太多刁难,便把那孩子叫了出来。那孩童差不多一岁多,蹒跚着小脚走过来,怯生生的望了她一会儿,忽而甜甜的笑了,张开双臂,奶声奶气的道:“抱抱,抱抱……”
那双眸子,那笑容,都像极了漓江,她心中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弯下腰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暗自发誓:“漓江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把他抚养成人,不再让他受苦”。
因为是庄家人,并不太会给孩子起名字,只是叫他小蛋,她思忱了片刻,给他改了名字,轻柔如水的眸子对上他稚气满满的目光:“闲吟竺仙偈,清绝过于玉。就叫你竺玺,可好?”
如今,他虽然刚满两岁,但却沉着冷静,少有同龄孩子般的淘气和调皮,只有面对霏桃时,他才会撒娇般的与她嬉闹一会儿,流露出孩童该有的天真和活泼。虽然只来了三个多月,但他总是和她特别的亲,扯着她的衣袖直换娘。久而久之,她也认了下来,任由他唤着……
午饭过后,竺玺贪睡,霏桃刚洗好碗筷,他早已躺在床上睡着了。她摇头一笑,给他盖好被子,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竹篮走出屋子,锁好了房门,又请求隔壁的大婶帮忙照看一下,便提着竹篮去了山郊。她凭着记忆在山郊上一直南行,眼前枯黄的树枝,暗黄色的草地渐渐消散了,隐隐的有桃花的香气飘散而来,远处点点苍翠和淡粉色的烟云隐隐可见,她微微一笑,加快了步伐。
这四季不败的桃花,四节不黄的芳草,你们究竟在在这里多久呢?是几千年,还是几万年?
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些错过的,失去的,究竟要到哪里找回呢?
她信手攀折下几支桃花放在竹篮里,走到那片坟前,将盘子里的瓜果摆放好。
又将刚折下来的桃花插在了坟前。微风轻轻拂过,撩起她额前的青丝在空中缠绕,那如眸子一片湿红,仿若被雨淋湿的桃花。
“你知道么,我今天给竺玺做了桂花粥,你别看他身子小,但是吃的好多,足足喝了两大碗呢,而且他很乖,很听话,从来不和那些孩子打架,有时候看我忙了还会闹着要帮我……”她摇头无奈的一笑,“他那么小能帮得了我什么呢?不过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和你好像……”她唇边的笑容渐渐消失,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扑落而下,“我记得你也很喜欢喝我做的桂花粥的……也会一口气喝两大碗……等他再大些我就带他来看你……”
忽而,她目光一颤。
她唇边的笑容如凋零的花瓣,哀恸欲绝。
“漓江哥哥,你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忘掉呢,为什么我的心还是那么痛,我以为心碎了一次就不会再碎了……却不知道,它可以碎完一次再碎一次,一次比一次的痛苦,漓江哥哥……你现在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我好想你……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我都会被那场挥散不去的噩梦惊醒……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你出来抱抱我,好不好?”
她捂着唇立在树下颤抖的哭泣着,忽而一双手从她身后轻轻环绕上了她的身体,那怀抱很轻,也很温柔,她身子轻微一颤,惊讶的瞪大眸子,这是幻觉么,她的漓江哥哥回来了么?
她缓缓回过身去,雪白的衣袍印入眼帘,混着淡淡的桃花香气,微微抬起头,边看到了那张倾国倾城的俊美容颜。清傲如雪的眸子联系的注视着他,幽幽的浮荡出一片湿红色的水光,身后背着一个草筐,筐子里装了些草药。
“对不起,霏桃……”他看了一眼那墓碑刻下的字迹,缓缓开口。
霏桃怔怔望着他,本是含着几分欣喜的目光渐渐冰冷下来,她挣脱他的怀抱,变向桃林外大步走去。凤兮游纤眉微拧,抬脚跟了过去。轻轻抓住她的胳膊。
“霏桃,这些日子你去了哪,我听银芦说你三个多月前不告而别的离开麒麟门就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了,你去了哪?为什么不回来?”
“回来?”她勾唇一笑,笑容含着些许嘲讽,目光如潭般深冷漠然。“回去做什么呢,那本就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凤兮游一怔,沉默的盯了她半响,松开了她的胳膊,眸中闪过一丝忧郁。
“漓江的事我听说了,你恨我?”
“是,我恨你!”她咬唇幽冷一笑,目光夹杂着撕裂般的悲伤和痛楚,“我不只是恨你,我还恨我自己,我恨为什么我要遇见你,为什么我要爱上你,为什么我这么蠢的要爱上你!”
当日,她抱着漓江的骨灰坛在桃花林兜兜转转的寻找着最好的地方安葬,却忽而听到一阵琴音,熟悉又陌生的琴音,说熟悉是因为她听得出来那是凤兮游弹奏的,说陌生是因为那琴音太过欢乐悦耳,她从来都没有听他谈过如此欢愉欢畅的曲子,犹豫了一下,寻着琴声走了过去。然后她便在那竹屋的江畔边,看到他含笑,神采飞扬的坐在树下拨弄琴弦,而锦瑟则在江水里嬉戏跳舞,那场景如此美丽而幸福,仿若是一首传世佳画。只是那佳画对她来说是如此刺眼,甚至翻着血腥的味道,让她的胃一阵阵翻滚,忍不住想要呕吐。这是有多讽刺,多可笑?她为他拼尽了所有力气,害死了最爱她的的人,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呢?就只是为了看他们如何恩爱,如何快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