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他笑的惨淡无力,整个人都仿若刚被寒潭中捞出来一样,面色寒冷而狼狈“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和那幅画一模一样的的桃花源”。
他眸中浮起深浓如墨的愧疚和自责,抬手颓然的捶打在桌面上,苍白若雪的脸上无助而又痛苦“我试过阻拦他……可是我办不到……我办不到!”他在旁人面前一向清傲如雪,淡然若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漠然的神色,可是此刻的他,却如此仓惶狼狈,萎靡不振,痛苦悔恨,他的手一下下捶打在桌面上。让本是布着血渍的白布又开始流出鲜血,霏桃慌忙下床扑过去拦着他哭道:“兮游……别这样,你的手还有伤,是我的错,我不该怪你……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把推开她,清傲的眸子蒙上灰暗之色,唇边缓缓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我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保护不了。要这双手还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他便说便站了起来,目光虚无缥缈的向门外走去,他步伐踉跄,跌跌撞撞。却不肯停下来,霏桃不知道他要去哪,却也不敢再问,只是呆呆地望着雪白色的衣袍飘飘忽忽的穿过院外的青青翠竹,模糊成一团白雾似的光影,消失在残阳的金光中……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崎岖杳无人烟的山路间,时而传来几声乌鸦令人毛骨悚然的鸣叫声。
“别再逼我,你们再过来,我……我就跳下去!”穿着杏红色云烟衫,散花水雾玫红罗裙的女子立在悬崖绝壁之上,目光凄楚的望着离她几步远的邪魅男子,男子脸上透着浓浓的怒气,嗜血的眸中波涛汹涌:“别胡闹,快点给我过来!”
女子身子向后退了一下,一块碎石落进身后的深渊峡谷里,久久的没有回音,琅君殇脸色又沉了几分,目色含着发作不得的怒气,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再温柔上几分。
“溪儿,听话,你误会了,你不喜欢坐那轿子,我们换一顶更舒服的便是,快点过来,你站在那很危险”他便说便暗暗握紧了手心,该死,这女人是想要急死他么,难道她看不出这山艰险陡峭,地势险恶,峭壁两侧生满青苔,任那人武林再高,一旦跌入下去,便必死无疑,何况她现在还站的离悬崖那么近,如果……思及此,他的心愈加躁动不安,手心隐隐渗出一层冷汗……
“我误会,”她含泪一笑,目光幽怨,“事到如今你还想再骗我,我已经失去弟弟了,为什么你连我最后的亲人也不放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我说了你误会了,我只不过是想让你们父女团聚”。
“父女团聚?”她幽凉一笑,扯下雪白脖颈上一个用青玉打造,薄如蝶翼的链子摊在手心上:“你上午送给我的这个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项坠对不对,所谓送我的礼物其实……不过是我爹的夺命锁……是不是?”
琅君殇面色一变,沉声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
她脸上的笑容更浓,只觉眼眶干涩的疼,却流不出泪,事实上眼泪一颗颗滴落在心里,焚烧成灰了:“以前倾霜带我隐居在沁心斋的时,他闲极无聊会教我在他珍藏的典籍中认一些神兵利器,也许是上天的安排,这只玉连环他曾经教我认过……虽然,它看上去轻薄易碎,但却凶狠无比……发动之时,暗器四射,辉煌灿烂,而就在你目炫神迷之际,只要选对适当的时机和人,没有人可以逃得过”。
“你……早就知道”。
“是,你一送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直在等待逃出来的机会,等了快一天,直到天色暗黑,他们要找地方歇息的时候,她才找到了这个机会,只是……她逃出来的时候,也许已经是她再也回不去的时候。
“月倾霜……他还真是有闲情逸致……”他冷冷一笑。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那声音恨不得要将他撕成两半,邪魅的眸子在暗淡的天色下坚毅冰冷,薄唇抿的很紧:“过来”。
“不”。
“你以为你站在那里可以躲得掉么,我照样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你捉过来,不过在我没发火之前,你最好乖乖的给我自己走过来!”他倨傲的扬唇,脸上牵起一抹施恩的神色。
漓溪咬着唇沉默了半响,手指覆在那暗器上,缓缓抬起头来,道:“你该知道如果我认识这兵器,自然……也就懂得如何发动它”。
她的声音轻软如絮的声音飘在他耳中却宛若惊雷,他的眸色昏暗深沉,邪魅的容颜被气的有些发青,他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想杀我?我养了你五年,你现在居然为了你从来买有见过的爹要杀我,好,真是好得很!”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一步步逼近她,长发桀骜不驯的在空中飞舞纠缠,撩拨着他眸中三日大雨也浇不息的怒火:“我就在这里,动手啊,杀了我,杀了我啊!”
“宫主!”身后的人想要冲上前保护他,却被他怒吼着挥退下去,他看着她颤抖的手指和惊慌的眸子,眸中闪过轻蔑笑意:“怎么。你不是想杀我么,动手啊,杀了我你爹就不会死了”。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她惊慌痛苦的摇着头,身子不由又向后退了几步。泪水充盈上眼眶,“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折磨我……不要……”
又有几块碎石从她脚下滚落下去,琅君殇目色一变,恢复了理智,他向后退了两步,掩饰住眸中的紧张担忧之色,俊容平静道:“好,我不逼你了,你不想去我们就回去,过来,到我这来,我们回凤鸣宫”。
漓溪看着他邪魅狂傲的容颜,腮边的泪水淋漓而落浸湿了衣襟:“君殇,你知道么。你每一次骗人的时候,神情和声音都温柔的醉人,为了你难得一见的温柔,我一次次甘心被你骗,即使失去漓江……我也终究舍不得你……可是……你为何总是对我这么残忍,虽然我和我爹素未谋面,可他毕竟是我爹……你让我怎么平静的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
“漓溪……”
她抹干了脸边的泪水,安静道:“你说你是天上的鹰,可是你发现了么,那些鹰高傲孤独。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需要伴侣,不需要相守……那我留在你身边还有什么用呢,留下来只会阻碍你飞向更高的地方……”
“溪儿,不是那样……”他心中一阵不安,刚要跨步将她拉到身边,她却已先他一步,从悬崖上跃了下去,翻飞的火红色纱衣划过翩然而落,仿若夕阳的余晖,美的惊心动魄,却已是近了黄昏。
不!他心口一窒,随她跃了下去。一手拉住了悬崖岩石尚未长满青苔的边缘,一手紧紧抓住了她两根纤指。“抓紧我!”他大声命令着。
“君殇,如果你还记得你曾经在紫藤树下对我讲的那些话么?”她温柔一笑,眸子在夕阳中明媚璀璨,仿若春日初开的红杏。“只可惜你是翱翔天空,志在苍穹的雄鹰,不是静静伫立,安于平凡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