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停歇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疲乏的笑容“只是想离开这里之前再看你一眼……”
“离开这里,你要去哪里?”手心里死灰般的冰冷让她无端的害怕起来,不禁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漓江深黑的眸子掠起一丝颓败的枯涩,看着她欲言又止,许久,他摇摇头,费力的支撑起身子,起身向门外走去”没什么,你休息吧”。
“不行,不许走!”她拦住他,一脸焦急的看着她隐忍的俊颜“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你要去哪儿?”
他默默垂下头,灯光摇曳将他拉在墙上的影子吹得凌乱起来,渐渐模糊成一团,再辨不出原样。
“我中了很深的毒,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
霏桃呆住了,视线滞留在他身上如同钉住,好久还回不过神来,她用力的摇头,一脸倔强的不肯相信“不会的,你在骗我对不对,这一点也不好玩,不许你开这种玩笑!”
见他默然不语,霏桃更加用力的扯着他的衣袖用力的摇晃着,声音夹着明显的哭腔“你说话啊,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
他漠然望着窗外,眸色岑寂冰凉“你可知道我们成亲那****为何执意要走,我中了酴醾花毒已经有半年多了,这种毒无药可解的,我不想拖累你,也不想让你为我伤心,本以为我们不会再见,没想到。
你会来凤鸣宫……”
“漓江哥哥……”她眼眶立时红肿起来,几颗泪珠从她眸中滚落,她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泪水哽咽在喉间,只得无声的拉着他的衣袖抽泣着。
沉默了片刻,他轻叹了一声,淡淡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唯一在乎的只是……没有办法完成对你的承诺,我答应过要带你去桃花源,只可惜……”
“不会的,只要你愿意和我离开凤鸣宫,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她蓦地抬起头,双眸晶亮“那里真的很美很美,你去了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漓江寂亮的眸中划过一丝波光,又顷刻熄灭,淡淡转过身去,苦笑道:“你不是还要留在这里陪凤兮游么,如何去呢?”
“我们可以等给琅君殇过完生辰之日后,再离开这里!”
“怕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我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他低下头,烛灯下他深冷的眸子寒冽的没有温度,俊逸精致的五官笼罩着淡淡的阴影。
“十天……”霏桃眉头紧蹙起来,眸中的光彩渐渐黯淡,手指紧拽着裙上的衣带,她拽的那么用力,似乎要将它扯断。
漓江看穿了她的心思,转过身直视着她的眸子,轻声道:“你以为你们留在这里,就会得到那颗五百年的夜明珠么?那颗夜明珠对琅君殇很重要,他不会因为凤兮游的琴声就将那颗夜明珠给他的”。
霏桃沮丧的垂下头去,眉间又多了一抹愁闷。
“我也曾听师父说过,那颗夜明珠是凤鸣宫的七宝之一,他不会随便给我们的,只是兮游他一定要一试……”
“我们带他一起走!”
“他不会同意的……”
“我自有办法带他离开这里”漓江看着她眉间的犹豫,声音透着丝丝温柔“桃儿,你不是说过想要和我一起去桃花源过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的生活么,你现在还愿意么?”
霏桃低头思沉了片刻,小声道:“好”。
翌日深夜,月光静静从天际上扑落下来,落在暗绿色的江面上一只小巧精致的船舫上,船头上一个欣长的的影子孑然而立。船桨缓缓在静静的江面上划动着,漆黑深冷的眸子漠然无绪,只是偶尔闪过几缕复杂的波光。粉衣少女拿了一件披风从船舱中钻了出来,悄然走到他身后。
他看着江水中倒影出的少女俏皮皎洁的笑容,眸中的冰凉渐渐化作一缕柔软的春风在他俊逸的脸上缓缓散开。
披风披到消瘦的肩膀上,少女背着手,仰起小脸满脸期待的等待着他的夸奖,他去只是回头沉默的笑着凝视着她。
终于少女不满的开口道:“你怎么不谢谢我?”
他揉揉她的头发,柔声笑道:“哪里来的斗篷?”
“是我从“凤鸣宫”偷偷拿出来的,我想你身子弱,夜风又凉,你穿上它会暖和些,就悄悄带了来”她俏皮的吐吐舌头,嬉笑道“人家都为了你偷东西了,还不快点谢谢我!”
漓江柔柔笑着,月华侵入他的眸子,闪烁着华丽璀璨的光芒,他握住她的手,认真的道:“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知道么,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做坏事……”
霏桃咬着唇,俏皮的吐吐舌头,点着他的额头:“知道了,罗嗦鬼!”她又回头向船舱望了一眼“兮游他真的不会半路醒过来么?”
“不会,向罗的催眠效果很好,睡不够三天他是不会醒来的”。
霏桃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看了他一眼单薄瘦弱的身体,明眸一转,指着不远处的夜雾下蒙蒙山色,甜笑道:“漓江哥哥,那边的风景好美的,歇一会再划吧,反正都已经划得那么远,他们是追不到我们的!”
漓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身子不舒服,但笑不语,手却没有放下船桨的意思。
“不要划了!”霏桃边说边抢他手中的船桨,谁知江面忽而吹过一阵狂风,她重心不稳,身子立刻向江中栽了过去,她未来的即呼出声,腰肢已经被一双手用力的搂入怀中。
“小心点,想要喂鱼么?”
耳畔的轻斥并未让她太过在意,他怀中散发出来的熟悉而遥远的气息如烟雾般萦绕而出,芦苇般清新淡雅的香气让她朦胧的想起在麒麟门那段无忧无虑、情窦初开的日子。
那时候即便是春风也带着微醺的醉意。
他们都没有再言语,谁都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宁静,心中埋藏的很深很久的记忆在清冷的夜风中缓缓吹散,随着朦胧的雾气在彼此的视线中飘飘荡着。
“漓江哥哥……”她情难自禁的依偎在他怀中,眸中蓄满清盈的泪水,手指在他腰上越收越紧。她不要她的漓江哥哥死……不要……
“桃儿”他的手指轻蹭着她的脸颊,当碰到她冰凉的泪滴时,不由一颤,扶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轻柔的眸子。
“怎么哭了?”
“我才没哭呢!”她抽抽鼻子,匆匆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珠。
“桃儿……”
“恩?”
“没什么,我只希望你记住……无论我做什么都只是因为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为什么你突然说这些?”
漓江目光深邃的盯了她半响,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很晚了,去船舱里睡一会吧”。
“不,我不困,我要在这里陪着你,这样你就不闷了!”霏桃一脸倔强的摇着头,笑容娇憨的望着他。
漓江见她如此说,也没有再赶她,任她抱着膝坐在自己旁边,在自己旁边徐徐絮叨叨地说着小时候她遇到的那些趣事,直到天幕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