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濯在京城有一处别院,有侍从若干,他到达京城后的没几天,皇上宣召他入宫,他就顺便将扮成侍女的水红颜带进了宫。等到内廷之后,霍君濯去面圣,留了侍从们在外等候,水红颜趁其他人不注意,换了妆悄悄溜进曾太妃宫中。
一切都出奇地顺利,当看到水红颜站在自己的面前时,曾太妃还以为是在做梦。
当摒去了众人,曾太妃诧异地问道:“颜儿,你怎么来了?”
水红颜将来意简略地做了说明,曾太妃是从现代来的,武侠书籍看了也不少,当然知道有易容的存在,听说水红颜会易容术,她又惊又喜,很配合地将水红颜藏在了宫里,让她按自己和秋娥的外貌制作出人皮面具。当周围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也会询问儿子和水红颜的婚后相处情况。
水红颜不想多出事端,所有问题都用还好来回答。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告诉了曾太妃,黎梦夕有身孕的事。
曾太妃脸上有喜有忧,喜的是儿子有后,忧的是,作为王妃的水红颜没有孩子,偏偏让侧妃先怀上了,这事处理不好,只怕会引起家庭矛盾。
“颜儿,你和燿儿早晚也有孩子,不要着急。”
水红颜微微笑道:“母妃,我不急。”
不仅不急,而且永远都不会急,只是这番话她不能说出来罢了。
“唉,黎侧妃那个人,我其实并不喜欢她。可是她已经伺候了燿儿几年,和燿儿又是相识在前,作为婆婆,我总不能去拆散他们。”
曾太妃的眼睛始终在注意着水红颜,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到她内心的情绪,可是水红颜始终表现的很淡定,招牌似的微笑一直淡淡地挂在唇边。
“我知道,你我都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对于夫妻之间的感情有着与其他人不同的看法。当初我和先帝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痛苦、彷徨过。可是后来我总算想通了,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其他什么都是不重要的。”
曾太妃拉过水红颜的手,让她和自己并肩坐下。
“先帝后宫虽然没有七十二妃,但所有女人加在一起,也有二十几个。皇帝表面上看似风光无限,江山美人坐拥怀中,但实际上,想当一个好皇帝,他的婚姻就不能由他自己做主。为了平衡朝中的势力,他的女人注定是政治的产物,娶谁,封谁为妃,甚至让谁受孕,都是一场政治游戏。”
“刚入宫时,我很不理解先帝的做法,我恨自己穿越为帝王妃,我更恨先帝,为什么嘴上说只爱我一人,却不能为我遣散后宫。后来我慢慢成熟了才明白,所谓的遣散后宫都是小说里不切实际的编造,任何一个真正的帝王都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天下人。中国历史你也读过,看看历史上那么多皇帝,有哪个为女人而放弃了江山,放弃了他的子民?”
“什么唐明皇专宠杨贵妃,他在和杨贵妃在一起的时候,不还是与其他的妃子保持着关系?到最后马嵬坡前,为了他的江山社稷,他放弃了他的爱人。而顺治帝虽然为董鄂妃出了家,但在此之前,他不是也有数位妃子,有了别人为他生的孩子康熙吗?”
水红颜的笑容很淡,在听了曾太妃的话之后笑容更淡。她不说话,但她心里明白,曾太妃说这番话的意思。
“我也曾想过,如果我不是嫁作帝王妃,我嫁的是一个将军、一个县官、一个商贾、甚至一个小小的教书匠,我的爱情会不会就完美了?但我又在想,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天下最优秀的男人,其他人我能看得上吗?就算看上了,一辈子几十年,再美好的爱情都被时间冲淡,到最后还是归于平淡,那我何不在能爱的时候,就轰轰烈烈地爱上一回,这样等将来回忆的时候,就不会觉得错失了很多。”
“颜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燿儿这次之后,你们面临的就是所有帝后之间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不过我对你是放心的,你聪明而又善良,我见你对黎侧妃怀孕的事没有什么不快,否则你也不会冒着危险来救我了。像你这样不妒又贤能的女子,确实是最好的皇后人选。燿儿有福气娶了你,我真为燿儿高兴。”
水红颜客套地说了几句谦辞,心中却已经是五味杂陈。
没想到,曾太妃和她同为现代女子,在古代过了这些年后,思想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劝她接受一夫多妻?让她做好思想准备,看着霍君燿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娶到身边,她还不能妒、不能怒,要她笑脸相迎甚至劝他雨露均沾?
她做不到,她水红颜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什么叫天下最优秀的男人,手握江山,权力无限,就是最优秀男人的定义了吗?水红颜忽然觉得,如果到了现代,曾太妃说不定就会是那种甘于被豪门包养的女人。
如此看来,她似乎又错了。从前她只想着曾太妃和自己同是现代人,便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她万万没有想到,即使同为现代人,每个人的喜好、思想都会不同,要不然在现代的时候,为何也有好友、非好友之分?若同为现代人就该有共同语言的话,全世界的人都和平了,安逸了,都成为莫逆之交了!
幸亏她已经找霍君燿要来了休书,等曾太妃一救出,她就能和这个家庭脱离关系。否则,她想她和曾太妃之间,早晚都会因想法不同而发生矛盾,到时候婆婆不爱,夫婿不疼,她才叫真正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姜还是老的辣。
等水红颜将人皮面具做好之后,曾太妃和秋娥试着戴了,效果非常之好,不刻意去看,根本看不出两人互换了身份。
于是曾太妃带着厚礼,亲自去看了一趟太后,对太后动之以情,说秋娥家中老父病重,念在秋娥进宫二十多年对自己悉心照料且从未回过家的份上,求太后放秋娥回家探亲。
太后心想不过是放一个老宫婢出去,而且去了又不是不回来,就没想太多,给了曾太妃面子立刻允了。而皇上霍君櫂那边,因为霍君濯的到来,兄弟二人常常在一起聊天,霍君濯每天都对他讲述在民间听到的各种奇闻异事,所以并没有留意到曾太妃宫中发生的变化。
直到秋娥走的第三天,霍君櫂才得知太后放人离开的事,发了一通火之后立刻赶往太妃府,看到曾太妃好端端地坐在太妃椅上晒太阳。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没发现什么疑点,霍君櫂这才放心离开。
他又怎知,真正的曾太妃已经乔装成秋娥的模样离开了京城,此时在距京城的几百里之外。
出宫的那天并不是太顺利,水红颜和秋娥一同离开,在快出宫门时遇到了几个盘查的侍卫。例行检查刚刚结束,一个品级较高的太监被她们迎头碰上,太监见水红颜的面生,起了疑心,正在交涉中,拓跋弘焘走了过来。
半年不见,拓跋弘焘没有任何改变,高大、冷峻,那双犀利的眼睛近乎无情。他听太监说完对水红颜的怀疑之后,认真打量了她一会,水红颜正担心他会不会相信了太监的话,要对她用刑审讯时,他朝她笑了一笑,对太监说道:“这宫女我以前见过,确实刚进宫不久,公公每日要为皇上娘娘们办许多的事,偶尔有一两个宫女没见过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