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一边继续观察着身边两个人的反应，水红颜依然是无动于衷的模样，霍君濯的怒气也渐渐淡了。她心里又是一惊，难道她真的猜错了？
说了一半，也没人理她，医仙只顾吃菜喝酒，似乎连听都没听进去，这让她有点泄气。
不过已经说到这儿了，她如果不说完的话，师兄他那么精明，一定知道她是故意的。努努嘴，继续说着事先想好的词：“听说天曦皇生气了，要皇上把公主送回去，可是那个公主竟然失踪了。这下可好，说不定打着打着天曦国也会插一脚进来呢，那位公主可真有能耐，一个人搅得整个云泽国都要乱套了，这仗一打下去，不知道会打多少年，死多少人。唉，都说红颜祸水，还真没错……”
只见水红颜秀眉一蹙，明菲菲忙捂住了嘴：“哎呀，红颜姐姐，我没说你哦……”
霍君濯将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明菲菲，从明天开始，你不用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去账房支点银子，收拾东西给我离开这里！”
明菲菲没想到自己的几句话没让水红颜发火，倒是惹恼了师兄，忙吓得泪眼汪汪，向医仙求情道：“师父，菲菲错了，您为菲菲说几句话好不好，菲菲不要离开您老人家。”
医仙小抿了一口杯中美酒，慈祥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霍君濯。霍君濯薄唇微张，想开口让师父不要插手此事，没想到医仙对着他笑了一笑，道：“菲菲啊，我如今年事已高，教不了你什么了，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走吧。”
师父居然把她逐出师门了！明菲菲哭着跪倒在地：“不，师父，菲菲真的错了，菲菲不要走，菲菲留下来照顾您老人家，为您养老送终。”
医仙决然地说：“我有濯儿为我送终足矣。”
“不要啊，师父，菲菲什么都不会做，要是你赶菲菲走，菲菲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会死的，呜呜……”
医仙摇头：“你很聪明，但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初你耍小伎俩跟在我和濯儿身边，你的目的是什么，我这个老头子活了这么久能看不出来吗？我只是怜惜你家中不幸，年纪小小就学得一身市井流氓的气息，本想将你教好，却忘记了人的本性根本就无法改变，六年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步一步变得更坏。时至今日我也想通了，这段师徒缘是份孽缘，到了该斩断的时候了。”
“不——”明菲菲慌了，六年来，虽然师父悉心教导她，她却什么都不想学，连最基础的医书都没读懂。她自己的家里一贫如洗，如果回去的话，一日三餐都成问题。虽然师兄说给她银子，可银子能给多少呢，就算一千两一万两，能保她一辈子富贵的生活么？更何况她根本不可能拿到那么多银子……“师父不要赶菲菲走，菲菲会被人欺负的，呜呜……”
“你已长大成人，能照顾好自己了。”说话间，医仙已然站起身来，只往前一走，人已飘出很远，竟也是个武林高手。
霍君濯见师父远去，冷眼看了一下趴在地上又哭又闹的明菲菲，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牵起水红颜的手，淡淡说道：“颜儿，咱们也走。”
水红颜有些不忍，却也深知养虎为患的道理，深深看了霍君濯一眼，他与她温柔对视，她微微一笑，他对她的好她如何不知，此生定不相忘。
“不——红颜，你这个坏女人，你就是那个被休的焱王妃对不对？”明菲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你这个破鞋，不干不净的女人，你怎能配的上师兄！师兄，你是不是疯了，她有什么好，她有什么好！”
霍君濯的脚步忽然停住了，他放开水红颜的手，冷然走到距明菲菲一米远的地方，警告道：“颜儿是什么人不是你该管该问的，如果你还想完好无损地离开，就闭上你的嘴，否则我会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明菲菲脸色苍白：“你、你要杀了我灭口？”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在夜色下散发出寒洌慑人的气息，然而当他的脸转向一旁静静凝望她的水红颜时，声音和眼神又是温柔如春风：“为了颜儿，什么事我都能做出来。”
水红颜主动朝他伸出手，十指相缠，相伴而去。
“不——不——不——”
明菲菲发了疯似地嘶吼着，眼泪流了满地。
就算她败了，她也不要败在水红颜的手上啊，水红颜有什么好，她有什么好？这些日子，除了见她做过一次可口的饭菜外，就没见过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狼狈地趴在冰凉的地面上，明菲菲低声发誓：“我若得不到，她也别想得到，就算让我用命去换！”
回到房中的水红颜，给自己和霍君濯一人倒了一杯热茶，在相邻的两张椅子上落座。她手指轻拂着茶碗，迟迟未喝，也未说话。
“颜儿，有些话你不必在意，这场仗是注定要打的，与你无关。”
“嗯，我知道，不会在意。”水红颜微微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那些人是在利用自己的事为他们之间的战争创造一个好借口，就像被吴三桂当做了他叛明投清理由的陈圆圆。
霍君濯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可是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她闻言，对他展露了一个微笑：“我确实不开心，但不是因为你说的事，而是，我在想我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有一点考虑欠周全。”
“什么决定？”他不解。
“我曾想，离开焱王府之后去逍遥自在，可是我忘了，我是天曦国的公主，根本就隐瞒不了被休弃的事，而得知我遇到此变故，天曦国又怎会不找云泽国索人呢！”水红颜隐了笑，眉间染上了忧色：“我不确定父皇对我的父女之情有多深，但我总是隐约能感觉到，父皇对母妃一直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眷恋，也许就是这不多的一点眷恋，真的会让他因我的事而大动干戈。”
自己的生身母亲棠妃进宫仅两年，但在这短短的两年内，父皇对她的宠爱超过了这些年所有的嫔妃。梨棠宫就是当年特意为棠妃兴建的，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嫔妃会让父皇另外为她们修建宫殿。
棠妃死的时候才十八岁，正是花一样的年龄，也正是如此，她在父皇的心中，永远都是一个美丽的梦。
水红颜想起了临行前，父皇曾郑重其事地对她承诺过的一句话：“十一你放心，只要朕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容他云泽国亏待于你。”
心里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濯，皇上和焱王的战争无法阻止，可是我不能让父皇卷入到这场争斗中来，我不能看着更多的百姓因为我而流血死亡，我要回天曦。”
可是回去之后她还能见到霍君濯吗？父皇应该已经对云泽国非常怨恨了，他会同意自己再嫁给一个云泽国的王爷吗？
虽然她对霍君濯的爱没有到那种生死相随的地步，但是，她确确实实是爱他的，如果身边没了他的气息，她，能习惯吗？
“你不能回去。”霍君濯的情绪开始变得浮躁，心头就像有成千上万之蚂蚁在爬在啮咬：“你的病根本就不允许你作长途跋涉，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回去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