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走后,霍君燿从外面叫了名侍女进来,将地上的衣物收拾整齐后,又放回了衣橱。黎梦夕不悦地撅起嘴,嚷道:“燿,你什么意思啊,她的衣服送到偏居去才对,留在这里做什么?”
“夕儿你给我听着。”他忽然变了色,凌厉地眯眸,冷冽的目光在黎梦夕的脸上扫过:“不准你再在王妃的面前搬弄口舌,不准你再对王妃不敬,不准你再来快意轩!”
“啊?”黎梦夕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燿,你是不是搞错了?”
“听着,颜儿现在怀了我的孩子,我不容得她出半点差池。”
“颜儿?你叫她颜儿?”黎梦夕往后踉跄地退了半步,因为生气而急促地喘息着:“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她了?”
霍君燿皱着眉,没有回答。
“说!你是不是喜欢她?”黎梦夕疯狂地大吼大叫起来:“你让她怀上你的孩子,你让她住你的屋子,你还为了她不让我进快意轩,你让我对她卑躬屈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
他依然沉默着,黎梦夕迟迟得不到回答,更加歇斯底里地叫道:“霍君燿!你曾向我许诺过什么?你会爱我疼我一辈子……呜呜呜……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还不到两年,你就爱上了别的女人,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索性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
“好了,你别哭了!”霍君燿被她吵的一个头两个大,然而有些事……“我没有喜欢她,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孩子。”
“为了孩子?”黎梦夕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和鼻涕,停了一会,继续哭道:“我们成亲还不到两年,早晚都会有孩子,你干嘛对她的孩子那么上心?”
霍君燿说道:“除了四皇兄,我霍家哪个皇子不是早早就有了子嗣?人言可畏,夕儿,你要理解我。”
黎梦夕闷哼了一声,依然嘤嘤地哭着,不过声音小了很多。
“好了,你先回去,晚一点的时候我过去看你。”霍君燿的口吻总算柔和了许多。
黎梦夕觉得经过今天这么一闹腾,自己也挺没面子的,总算点头应了,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要离开,又想到了一件事:“燿,你刚才说不让我来快意轩,是真的假的?”
霍君燿一怔,答道:“你和她的脾气都不好,见了面一定还会发生争执,这段时间你就不要过来了。”
“什么?你来真的?”黎梦夕听他这么说,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黎梦夕的没完没了,着实让霍君燿大为恼火,他终于决定不再哄她,负手立在窗前,冷声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没有,我……”黎梦夕见霍君燿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知道他忍耐的极限已到,使劲咬了咬下唇,气呼呼地走了。
床榻上的水红颜,静静地躺在白色的褥子上,肤色苍白到接近透明,气若游丝。
大夫眉头紧锁,把了半天脉,迟疑着将她的手腕放下,想了一想,又拿起手腕把了一阵。如此反复了数次,大夫才终于作罢,捻胡子作沉思状。
霍君燿见大夫的脸色不大好,心下知道情况不妙,焦急地问道:“王妃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大夫垂着手,缓缓摇了摇头:“王妃的脉象很是奇怪,昨天诊脉的时候没有发现她的身子有什么问题,今日却发现她的心脉十分脆弱,好像一夜之间,心脉就完全损毁了,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闹了半天,大夫也没说水红颜的病情究竟如何,是要紧还是不要紧,晚晴急得跳脚,顾不得主子们都在场,插嘴道:“大夫,您快点告诉我们,王妃她的情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大夫慢悠悠地回答道:“不妙,不过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
坐在床边的霍君燿将手指探向水红颜的脸颊,触感冰凉,没有一丝生气,不由地蹙眉道:“可是她一点意识也没有。”
大夫说道:“王妃失血过多,所以暂时休克,去多取床被子,让她的身子先暖和起来,帮助血液流通,过上一两个时辰就能醒来。”
晚晴听完,赶紧跑去抱了床厚一点的被子,霍君燿亲自给水红颜盖上了,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方才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孩子暂时没有问题,只是……”大夫犹豫道:“王妃的病情严重,一定要服药,而治疗心疾的药物对胎儿会有影响,很可能会导致小产……这个……老夫不敢开方子。”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沉默片刻,霍君燿冷声道:“是王妃的命重要,还是胎儿重要,大夫你难道不明白?”
大夫懦懦地点头:“老夫明白了,请王爷息怒。”
“明白了还不快去开方子!”霍君燿低斥一声。
大夫慌忙应了,随侍的小僮迅速地递过纸和笔,伺候大夫写完药方,交给屋外守候的仆从去抓药。
一切做完,大夫才又垂手立在一旁,听候差遣。
霍君燿的火气总算消了一些,问道:“王妃的病,是否有忌口的食物?”
“心疾之症,主要是需要自身调节,病人一定要控制好情绪,少生气。平时注意多休息,食物上多吃清淡之物,寻常食材并没有需要忌口的。不过——”大夫忽然想起点什么,叮嘱道:“最近老夫发现街头小贩经常错将乌头当做苦菊菜售卖。乌头又叫五毒根,虽然可散脏腑之寒,祛经络之痛,实则有大毒,用之需慎。且心疾最忌乌头,只服用少量,便很可能致人死地。请王爷告诫厨子们注意,最近千万别买苦菊菜,普通人根本辨别不出苦菊和乌头的区别,这万一……”
“啊?”晚晴大叫一声,打断了大夫的话:“中午厨房那边送来一盘拌菜,好像就是叫苦菊!”
大夫挑眉道:“哦?厨房里还有没有剩下的菜,拿来让老夫辨上一辨!”
霍君燿一使眼色,一旁站着的仲伯立刻出去差人去取了,过了没一会,下人捧着盘绿油油的菜走了进来,大夫走上前拈起一片叶子,先是观形,接着将叶茎掐断,碾成碎汁,放在鼻下细细辨闻。
片刻之后,大夫皱着眉毛,神色凝重地说道:“王爷,这果然是乌头,不是苦菊。”
“那王妃她?”霍君燿修眉紧蹙,握住水红颜的那只手不由得暗暗收紧。
大夫答道:“王妃喝上几帖药,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就会恢复,只是这期间千万不能大喜大悲。”
病也看了,药也开了,大夫便告辞离开,霍君燿从床边坐起,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水红颜,转身对一直立于一旁的黎蔚然说道:“然,咱们去外面。”接着,又对晚晴说道:“好好照看王妃。”
俩人来到霍君燿的书房,霍君燿负手,在书房里踱了几步,问道:“然,你怎么看。”
黎蔚然和他是多年的朋友,一听便知他问的是什么:“一直以来,炅城的百姓每逢夏季,就喜欢食用凉拌苦菊。这么多年,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人因吃了苦菊而中毒,这就说明,之前的苦菊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乌头具有毒性,如果照当地百姓的吃法,不出一两个月,必定会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