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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真实的卢山面目

与其说是卢山在那一刻重新整理他的记忆和自我定位,还不如说我们借助本应全知的视角,帮他加快这个认知,回溯的过程。因为即使是像他这样受了极大刺激后,重新找到自我的速度还是极慢的,这可能也是人类的大脑还远没得到开发,与外星人难以在一个智慧级别上进行交流的重大原因。况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很多人得花将近一生的时间,来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失败者,鼠目寸光者,小人,或是别的什么能用两到四个字定义的东西,这本身不啻为是人生的一大悲剧。

从传统的叙事来说,应该从此刻开始,主人公卢山发生车祸后,觉察到原先生活中很确定的重要元素,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如同有人在他的生活中酝酿,并爆发了一场革命般。于是接下来他走出病院,应该没得到医生的许可,然后到街上,家里,是原先认为的家里,想找到原先的那些重要配角,但一切都变了,卢山痛苦消沉过,但也很快振作起来,因为故事的流畅性,需要他不能过多的沉溺于自暴自弃。他找到了新旧两种生活中的差异,发现了改变的原因,当然这不会类同于一般意义上的新旧民主主义革命之间的差别。

那样的结果,一般会发现自己被某个陌生的熟人,或熟悉的陌生人陷害了,通常还涉及到一个神秘的但不知名的组织,关联到一个摧毁世界的大阴谋,而因为主人公的不慎误入,于是他们不得不作出一点微调,这对于主人公来说是颠覆性的改变,但请相信,对于这个只手遮手的组织来说,就像拿遥控器换个频道一般简单。主人公如果有足够想象力,或是自嘲感的话,也会意识到,可能只是自己把自己当成主人公,而实际上只不过是像007那样的英雄上场前,负责暖场的超级大配角。

让我们以某某的名义,暂且代卢山宣告,抛弃那样的传统先,卢山不会经历那样现实和动荡的发现自我之旅,他只是在病床上重新组织自己的思绪,或是他根本就没爬上过病床,而是在看到爱莲之后的一小段弥留时间内,搞明白了一切,但那一切,如果能选择的话,估计他宁肯不去知道,而是带着一颗即使是懵懂,但不失浪漫希望的脑子,离开这个世界。

卢山其实是个孤儿,而且很穷,他最为特别的地方,竟是患了多动症,所以对于任何事物,包括像很早前那种变形金刚玩具,都不能保持兴趣,也就是容易“厌倦”,但不是因为钱太多,体验太多而导致的厌倦。老麦是一个研究多动症方面的专家,卢山是他一直关注着的病患,老麦毕竟由于年纪的原因,比较老派,所以高新科技等领域,就由他的助手小强来负责,而这个小强其实还是老麦的儿子。但老麦忙于工作,而且为人严厉,所以父子间之前的关系很淡泊,而这次小强主动要求来当父亲的助手,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所以之前给人的感觉,一直是老麦这个管家对于富家子卢山,有那种接近于父子间的感情,而实际上老麦身边有一个真正是血缘关系的儿子。

扁福其实是老麦的一个同事,这人天份很高,但脾气古怪。那天他突然间给老麦打来电话,说自己关于多动症的研究,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接着就是一些神经质的大话,而关于具体什么进展,扁福并没有提。扁福和老麦之间既是早些年的朋友,也是竞争的关系。而老麦的研究还在瓶颈中。扁福其实是有点自闭症的倾向,但这回他却在傍晚突然离开实验室,登门拜访,来到老麦的家里,而老麦正巧出去了,卢山在攀树爬屋顶,接着跳到别的屋顶上,那里有一只忽明忽暗的霓虹灯,多动的卢山要把它修好,但没多久就心烦意乱,冲动的想把霓虹灯弄下来,但用力过猛,从屋顶上滑了下来,正巧或是正不巧砸到了扁福的头上。

两人都被送进了医院,情况截然相反,卢山因为这次撞击,多动症突然被治好了,而扁福因为同样的冲撞,而失去了记忆,他的研究资料都在电脑里,但保护措施非常复杂,扁福又得了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没人知道他所说的多动症治疗突破,具体是指哪方面。老麦虽然也不能说完全不为卢山的康复而感到高兴,但这样意外的恢复,对于研究本身来说,不仅无益,反而在很多方面要另找实验对象,重新开始。

自从恢复后,卢山终于能集中注意力,去享受那些平常人看来极为普通的事物,比如包子,游戏机等,就如同之前所描述的,卢山抹掉某部分记忆之后,就恢复了对那部分的兴趣。在精神层面的处理不同,但外在的表现却是相似的。卢山在网上结识了一个自称也是多动症的少年,也就是前文所述那个喜欢拍UFO照片的孩子,卢山想以自己的经验来帮他,但之后发现对方不过是为了写一篇科幻故事收集资料来的,为了增加亲切感,所以谎称自己也有多动症。

而真实的裘爱莲其实只是一个过气女明星,她是张爱玲“出名要趁早”的忠实拥趸,不过祖师奶奶可没说,过气是否也要趁早?裘爱莲这气过得比当人后妈还要难受,舞台上的后辈可不像继子继女那般扭捏,而是争先恐后的唤她作前辈,似乎多叫几声,就能更快的把爱莲喷进历史垃圾堆里,永无翻身之日。爱莲岂会是坐以待毙之人,志强其实是她的策划,而不是什么狗仔队,不过他对爱莲存有感情,那倒是真的,一个男人甘心为一个女人做那么多事,附带上一份爱情的期货,也是顺理成章之事。而那个李威倒是个富家公子,最近在投资一个跟脸书网类型的交友网站,而不是王志强什么黄汤密友。那次跳伞偷拍的真实版本,其实不是李威跳伞,而是爱莲做了很大的牺牲,练习跳伞,这对于一个恐高症人士来说,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看来为名为利,真的能让人类克服自身很多的不足与劣根性。志强按计划,拍到了爱莲跳伞降落在李威的游泳池边,假装昏迷,要求嘴对嘴呼吸,但这套设计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因为当时正有一部大导演拍的战争片在准备上映,广告词是“每一个牺牲都是永垂不朽的”,占据了最大的版面,最要命的是这位大导演据说也被设计拍到和异**人的亲密照,所以让爱莲的计划落空,她呵斥王志强,为什么当初没去调查那位大导演的游泳池,到底盖在哪里?

炒作是会上瘾的,裘爱莲接下来让王志强假装绑架她,然后准备在网上直播,同时想在警方出动之前,就见好就收。当然这只是如同电视剧情节的凭空设想,特别是最后一条,稍微把握不好,王志强就会被当成是真绑匪而得到法律制裁,但志强劝爱莲不要担心,即使被警方逮到,那也是自己的光荣。爱莲在那一刻竟然觉得动心,甚至有那么一刹那,都想以身相许了,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摒弃了不理智的杂念。但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被卢山给搅黄了,他开车在路上看到爱莲一闪而过,于是开始追踪,发现了志强的绑架,同时惊叹爱莲的心理素质是如此的好,可能是因为她之前演过太多被绑架的戏,所以熟能生巧了。爱莲在网上视频中呼唤有爱心,有正义感的导演快来救她。而上次被绑定炒作的富家公子李威,从“求救”视频的细节里看出了端倪,知道了爱莲的所在位置,并通知了媒体,还有网警。大部队赶到时,拍到的不全是英雄救美,也不全是美人受虐,而是卢山要救爱莲,但爱莲不要他救,说这原原本本只是一场误会,但她这句话,恰好就被媒体听到了。爱莲自导自演了这出大戏,也将自己贬到跟那些在网上无所不用其极,以求上位的草根民星一样的低度。

爱莲平生头一次对这个叫卢山的前多动症患者有了感情,那就是恨。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前史,也没有人失忆过,有的只是卢山单方面对于爱莲的痴心妄想,因为他是看着她由童星到女星到过气资深艺员的转变,多动的他,只有在看爱莲的作品时,才能感到一份专注的存在,他注意着爱莲的每条新闻,正面或负面的,包括上次跟李威之间的绯闻,卢山很想成为像李威那样创办交友网站的成功人士,即使卢山现实中都没什么朋友。爱莲现在感觉崩溃,前途茫茫,她住进了医院,又来到了天台准备自杀,这回她闹得很真心,自杀前的一举手一抬足,没有丝毫表演的成份。跟她已经好多久不来往的母亲,这时却戏剧性的赶来,母女俩在生死关头达成了谅解。卢山这回碰巧又在场,爱莲在短短几天里被人救了两回,她似乎准备好改变对于救她的人的态度。

爱莲准备淡出演艺圈,当然即使想不淡也不成,她搬出了以前的房子,另辟一处,准备跟母亲一起住。母女俩一起去买家俱,装修,但两人间的和平是那么的珍贵,情以希为贵,为了一套家俱的选择,两人又吵了起来。爱莲赌气开着车离开。而卢山意识到爱莲对自己有改观,因为上次打电话过去道歉,爱莲不但接了,而且还听完了他的一番倾诉。卢山知道爱莲要装修,于是提出自己能找到一帮价钱便宜,手工又好的师傅,爱莲说可以过来先看看待装修房子的情况。于是卢山今天准备去,还问小强借车,原本想叫小强一起去的。但后来想想,也不方便让别人当电灯泡,卢山刚考取了驾照,因为多动症好了之后,他的运动控制能力也得到了恢复。他开得不快,很稳,但接下来他的手机响了,平常如果开车时手机响,他是不会接的,但这次打来的是爱莲,于是卢山接了电话,爱莲也在边开车边打电话,她在电话里倾诉这么多年来的种种委屈与不甘,情绪之激动,让卢山都不知如何劝慰。两人都分神了,在各自驾驶掌控的汽车中,最后卢山的车子和另一辆车相撞了,手机也碎了,中断了,卢山没有死,但他的小脑功能受损,又成了多动症患者的状态,更加不能集中注意力,满脑子胡思乱想,将之前种种经历的生活元素,拼贴重组,他怀揣着巨大的痛苦,因为和他相撞的,就是爱莲,而她死了,在还没打完最后一个给卢山的电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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