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宁几乎一夜没睡,因为徐艳醉得很彻底,小宁和李璐忙活了大半夜,直到媛媛都从网吧回来后,徐艳才在大家的照顾下熟睡。
天刚蒙蒙亮,邱小宁就被推醒了,朦胧中睁眼一看,徐艳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她旁边:“小宁,你起来陪我去晨跑吧。”邱小宁乍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又有受宠若惊之感。要知道她平时在宿舍基本就没和徐艳有过太深的接触,不过话有说回来,这徐艳对这宿舍比她更有陌生感。一周能在宿舍看到徐艳睡一次就很了得了。眼下徐艳眼睛红红地看着她,小宁那欠着的懒觉立刻自动隐形。
邱小宁二话不说,也立刻武装整齐,两人轻手轻脚地出发了。冬天的早晨,无论是哪里都用不上清新这类词的,只一个感觉:冷。操场上昏蒙蒙的一片,两人坐在看台上,逆着风,不说话。
邱小宁不会安慰人,而且据她观察,眼前的徐艳也不需要人安慰。在这个清冷的早上,徐艳把自己的眼泪撒给了这无情的操场,也许陪在她身边的应该是她那个男朋友。徐艳默默地流了阵眼泪,突然说:“小宁,我真失败!我大概留不住他了。昨晚我是不是很失态啊?一早我就醒来了,想找个人说说话,可突然发现,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倾诉的对象,所以我拉上你来做替罪羊了。”小宁轻笑一声,试图缓解下气氛:“没事,早起对身体好。”
“小宁你谈过恋爱吗?你肯定没有吧。我看你每天忙着读书和家教,肯定是没这心思的。哪像我……”徐艳释放了情绪后,开始变得健谈起来:
“我高中时就和他在一起了。那时家长们越反对,我们就越坚持,也不知道那份坚持是为了真正的爱情还是因为对家里的抵制不满。我们都以为是碰到了生命中的真爱。结果,我考上大学了,他却没有。差一点的学校他看不上,于是就跟着父母一起做生意。我总以为这下我们的感情终于可以步入正轨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的了……”
徐艳自顾自说着,又自顾自地停下来,弯着腰,低下头,用手在冰冷的阶梯上画着,就着那残留的冰冻的残雪,毫无规律地来回拨弄着,直到那雪被拨开,显露出最里层的本色来——灰色,冰冷的。然后邱小宁看到一滴又一滴的热泪在上面翻滚。徐艳哽咽着说:“可昨天我来的时候,才听说他要订婚了。”
小宁一惊,她本以为徐艳只是和男友吵架了,可当下的情况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想。
“小宁,你说多么有意思啊!那些我从来只认为会在小说中出现的强强联姻的情节,居然也会在我身边上演——哪怕只是很小的企业之间的联合。”
小宁说不出话来,虽然她没有亲身经历过,可她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上演,因为人性,不是在任何时候都是善的。善只是一种相对,当面对的诱惑足以泯灭这份善意时,人们总愿意去接受所谓的更美好的生活。
可是小宁没法把这种感受告诉徐艳,她总不能说那就放手吧。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是没有资格安慰失恋的人的,就像没经历过婚姻的人是没有资格评定婚姻的好恶的一样。
小宁只是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说了句后来想想很煽情的话:“你还有我们,看远一点。”
徐艳没有和小宁一起回宿舍,可能人在激动时想找个人倾诉,可一旦倾诉完后,又有种错觉,觉得怎么就把这种私密的事告诉别人了呢。特别是对方还不是自己最知己的密友时,这种感觉更是强烈。小宁理解,所以装作没事般把她送到校门口,然后带着别人的心事去食堂早餐。
小宁拎着包子回到宿舍时,媛媛已经起床,她仿佛每天都有用不完的活力。一看见包子,就给了小宁一个熊抱:“宝贝,你真是我们的救星哪。”李璐也从床上磨磨蹭蹭下来,一脸微笑着:“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幸福地来了!”
小宁也笑,坐下来收拾书本。这一个平凡的早晨,有人幸福着,也就有人悲伤着,万物守恒哪。
一天忙碌。
开学第一天,就赶上最忙碌的周三,六节课,辗转于各个教室。每个人都有刚开学的不适应,坐到腰酸背痛,才发现课才上到一半。虽然平时上课轻声说话也是一种常态,可今天上课,基本上就没几个认真在听的——全民皆聊。老师们也纷纷拿出杀手锏:温和派的教授假装不知,或只是偶尔暗示;激进派的老师则毫不留情,屡放狠话;最怕遇上阴险派的老师,什么都不说,让你用过英文写篇电影观后感之类的来,那真是生不如死啊。
不幸中的大不幸,小宁她们今天就碰上了最后一派的。老太太一进教室就笑眯眯地宣布:今天就欣赏电影吧。认真看啊。待得大家都或昏昏欲睡,或聊得热闹时,她又笑眯眯地宣布:诸位就都写篇简单的感想来吧,字数也没太多了,800字足够,正好也省了我点名。
小宁大呼我的亲娘耶——虽然她已经很多年没见到妈妈了。问题是她想起了逃课的徐艳,这就意味着她要在短时间内赶出两篇来。
所以当小宁端到晚饭时,不由地自嘲:人家是幸福着、悲伤着,而自己则是忙碌着、充实着。
邱小宁忙得竟忘了昨天赵远征的电话内容,所以当她在宿舍准备洗洗睡了的时候,当刺耳的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当她提溜着拖鞋接起电话听到那个低沉的男声的时候,她猛然记起:今天还有件烦心事等着她。
邱小宁依约在小公园的门口等赵远征,还好没吹太久冷风,他的车就到了。小宁坐上车,赵远征朝她一笑:“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
邱小宁对他的意图摸不清,对这个城市不熟悉,于是任由他带着自己在街上转悠,直到车停在一咖啡厅门口。
赵远征拎着一个纸袋,带着小宁走进去,服务生刚拉开门,就迎上来一位经理模样的人:“赵总,您来啦。您的包厢在2楼。”说完眼睛很快速地用复杂的神情瞥了下小宁。邱小宁何许人也,也不过一学生?可她懂得以不变应万变,于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地跟着上楼。
等到一切都安置好,赵远征才拿出长谈的姿势来:“小邱啊,你们宿舍有几个人啊?”邱小宁诧异,她更喜欢直入主题的谈话,但还是回答:“四个。”“哦,人不多,怪不得我昨天打电话过去时,老是一个女生接的电话,她有没有跟你抱怨啊?”
“没事。子恒今天也该开学了吧。”邱小宁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主题上。
“嗯,他开学两天了都。我今天正想和你说这事呢。你看,去年你在我们家做得挺好的,子恒很希望你今年继续教他,最好一直教下去。”赵远征也就把来意挑明。
邱小宁并不诧异,而且这很好,也省了她重新找工作的麻烦。她点点头:“嗯,好啊,正好我和子恒也比较合得来。”
赵远征啜了口咖啡,小宁也大大地喝了一口,貌似对话可以结束了。
静默。
邱小宁只好又喝了口咖啡,端起杯子的同时,假装打量房间的摆设,用余光虚虚地扫过她的主雇。不巧对方也正在看她。小宁有些尴尬,局促地回以一笑,浅浅地抿了一口咖啡。
赵远征也轻笑了出来,仿佛很是不经意地想起来一样:“哦,对了,我带了个东西送给你,就算是迟到的新年礼物吧。”他转身拿来他一直提在手里的纸袋:“参加活动时得的奖品,看看我周围,大概只有你用得上了。”邱小宁立刻紧张起来,等到赵远征从纸袋里拿出盒子来,小宁简直诚惶诚恐起来,盒子上精致地印着一直粉红色的手机。即使邱小宁再眼拙,也知道最近市场上还没见到过这款机型。邱小宁来不及去判断究竟这是不是活动的奖品,下意识只有一个念头:拒绝它!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