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二十的时候邱小宁宣布下课,还不忘叮嘱子恒帮想礼物的事。走到客厅,赵奶奶连忙招呼她:“小邱老师啊,你等下。外面下雨了,正好子毅要出去,我让他送你。”邱小宁这才看到赵子毅正坐在沙发上无趣地翻看着电视节目,她连忙拒绝:“不用了,我到车站也不远,一路跑过去问题不大。”淋雨只是身体上的不适,可若是赵子毅送的话,那就是心理上的难受了。
赵奶奶哪里肯听,一面张罗着让赵子毅准备出发,一面劝道:“不行。女孩子家的,又是大冬天,可不敢淋雨。”转身叮嘱子毅:“最起码要送到车站啊。”
说话间赵子毅已走到门口,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站在门边等她。邱小宁赶紧换好鞋,想着先出去再和他商量好了,暂时别拂了赵奶奶的好意。
一进电梯,邱小宁就连忙开口:“那个,你就不用送了,我真的自己可以……”
“怎么?你就这么害怕?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赵子毅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邱小宁最受不了他的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仿佛若有所指,又不说明。干脆豁出去了:“你究竟什么意思?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她逼迫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论社会经验肯定是不如赵子毅的了,不如直来直去的好。
谁知此方嚣张彼方沉寂,赵子毅看了看楼层显示,却躲避了她的话语:“到了,走吧。我答应奶奶送你的。”邱小宁那个郁闷啊,她总不能揪着赵子毅让他解释清楚吧,人家已经走出去好几米了。邱小宁常常恨自己在面对赵子毅的冷嘲热讽时的懦弱,没想到当自己强大起来时,他却四两拨千斤地走了?!
邱小宁快速走出电梯,现在到了地下车库,她可不想一个人在这里。远远的看见有车已经发动起来,邱小宁连走几步,坐进了副驾驶。其实邱小宁最想坐的是后排,可人家也算是好心地送自己,难道还真当他是司机不成?
赵子毅开着他父亲的奔驰一路驶上斜坡后,小宁这才发现这雨还真是不小。雨刮器在前面不停歇地扭动,难得看到几个行人,也是抖抖索索的。邱小宁坐在车里仿佛看到了自己,若自己带了伞,现在肯定也正冒雨前行着呢。风刮得雨伞有点飘摇,对面来了个行人,只顾低头看路,差点没和他们撞上。赵子毅也不按喇叭,只是把车缓下来,差不多要停到那人的面前了,行人这才看到这大奔,抬头看了看他们,又继续前行。赵子毅也不做声,也慢慢加速朝前驶去。
他没有走她要坐公车的那条路,看来是要将她直接送到学校,邱小宁撇下内心堵着的那口气,还是有点感激的。她又不傻,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
赵子毅开车和他父亲的风格截然不同:赵远征更适合开跑车,一路驰骋,倒像年轻的小伙子的风格;赵子毅则不同,他一路开得都很平和,倒有点四平八稳的感觉。所以坐他的车觉得很安静,除了那音乐声。这种风格很符合邱小宁的审美观:不张扬,稳重,给人踏实的感觉。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和自己过不去。
眼看校门胜利在望,邱小宁又想效仿赵远征送她时的做法:“你就在公园门口停车好了,我走回去快的。”
“然后绕半个学校回到宿舍,身上仍然被淋湿?那我还不如不送你回来哪!”赵子毅总算开了口,语气淡淡地,有一点揶揄的成分。邱小宁又忘了他对学校和自己一样了如指掌,甚至更深。却见赵子毅将车直开到校门口才停下,也不熄火,对着邱小宁扔下一句话就出去了:别动,我去让门卫开门。
两分钟后,赵子毅带着一身雨气坐进车里,学校的感应门正缓缓地打开。邱小宁不由地佩服起来:“你居然能让他们开门放你进来?”“你以为我在这里三年半是白混的啊?”赵子毅居然透露出些许的得意来。
邱小宁笑了笑。她现在突然很担心有人会看到赵子毅送自己回来,毕竟上一次的留言才刚刚平息,而这一次,一旦被人瞧见,可是真正落实了谣言了:大雨天,深夜,一男一女一小车……但凡有点想象力的,那真是要怎么联想就怎么联想啊!所幸,由于放假,学校大部分人已经回家,再说大雨天的,也没有谁有这闲情逸致地散步。一直开到宿舍门口,小宁心底舒了口气,她侧过脸跟赵子毅道了声谢,没几步就到了宿舍的走廊上。
整幢楼只有两个宿舍亮着灯,却当然不是小宁的宿舍。她轻敲宿舍楼下的大门,没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管理员迷糊的声音:“谁啊?”然后是一连串的声音,终于从灯光里走来了管理员的身影。邱小宁几乎要上前拥抱她了,因为赵子毅的车还没开走,亮亮的车灯毫无顾忌地照在邱小宁身后,大有你不进去它就不罢休的味道。管理员当然也看到了车灯,一脸欠了她钱的样子嘀咕道:“这么晚了还知道回来啊!大雨天的还疯。你是英语系的吧!”邱小宁见这个管理员和以前的不一样,估摸着那位是回家过年了,这新来的不了解自己的情况,也不多解释。转身又朝车灯挥了挥手,一溜烟地跑上楼去。
邱小宁开门、关门,忽然灯也不开,偷偷地走到窗前,从窗帘向下看,却见赵子毅的车还原地不动地停着,只是车灯换成了近灯。邱小宁就这么站在窗帘后面看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总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其实也不过三四分钟,邱小宁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将灯开了。等再回到窗前,就见大奔终于开始调头往回走。邱小宁记起刚刚赵奶奶说赵子毅正好是要出门,也不知道有没有耽搁他什么事情?
邱小宁忽然就有点心神不定起来:一方面想着赵子毅的事,另一方面她终于体会到一个人的滋味。而且这种感觉不是说给你一个单独的空间那么简单的事,而是像被流放到无人处的荒凉,整个楼层只有不到5个人,这种感觉慢慢将邱小宁吞噬住。邱小宁潜意识里有点害怕,脑中只是臆想着会不会有人破门而入,或是破窗?迷迷糊糊中折腾到凌晨终于睡去,好在现在没课了,一觉睡到中午,正好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