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冬日的寒意直透肌肤。日头渐斜,夕阳在天地间洒下浅浅的余晖。
巍峨的山峰峰顶上,对峙着两行人,杀气直冲云霄!
背对着万丈悬崖的那一女一男,衣袍多有破损,隐约可见肌肤上的道道血痕。女子黑衣蒙面,身形婀娜,不知其样貌。男子大概二十出头,容颜俊朗,站在女子身后,正悄悄地轻抚尚未显怀的小腹。
前方几丈远处,数十名黑衣蒙面人齐身站立,尚有人身配长弓,将泛着黝黑冷光的箭矢对准那二人。可她们的带领者身量矮小,眼眶中宛如鲜血流淌,真是奇哉怪哉!
后有追兵,前无退路,真真是绝境!
女子偏过头,柔声道:“湜雨,你怕不怕死?”
萧湜雨伸出双臂,自她背后紧拥住她,淡淡道:“影,若能与你死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永不分离,萧湜雨此生再无遗憾。而你只属于我一人,我比他们幸福……”
如此生死场面,夏梓桐竟低笑道:“这几个月来,让你同他们三个一道陪在我的身边,真是难为你了。”收敛了笑意,怅然道:“从今往后,辰儿、轩儿、雪儿三人只有轩儿腹中的孩子相伴了。这辈子,是我辜负了你们,无法全心全意地对待你们任何一人。若有来生,我定当只娶你们其中一人。”
萧湜雨摇头道:“影,这辈子你做不到一心一意。来生,恐也不能。只因此刻的你,仍牵挂着他们。若让你选择,你娶哪个才好?”说着一步步倒退,脚下的泥沙落入悬崖,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配着此间煞气冲天的场景,竟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绚丽色彩。
夏梓桐紧随他的步伐,笑叹道:“少了你们任何一个,我的心都无法拼凑完整。这样说来,来生你们还要争风吃醋。尤其是你,既霸道,占有欲又强,除了雪儿,辰儿和轩儿还要吃苦头了。”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左脚脚后跟已然悬空,萧湜雨倏地顿住身形,愈发搂紧她的身子,留恋她的气息,傲然道,“更何况,我也没有把他们怎么样。”
夏梓桐轻声一笑,道:“……我知道。”
二人旁若无人地互诉衷肠,双双走至最高处,身后悬崖云雾缭绕,望不见底。
前方突然冲出一女子,撕心裂肺地吼道:“湜雨!别再往后走了!你会死的!会死的!只要你跟着我!我保证你和孩子无恙!”
萧湜雨充耳不闻,脑袋搁在夏梓桐的肩上,静静地阖眼。
夏梓桐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正待朝后一跃而下,却见那人噗通跪倒,哭喊道:“影少!是我背叛了你!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湜雨!你难道忍心看着湜雨和孩子陪你一道死吗?”举手作发誓状,信誓旦旦道:“只要你肯自我了断,我保证湜雨和你们的孩子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萧湜雨面色微变,牢牢地禁锢住夏梓桐的身子,急道:“影,别抛下我们父女!”
夏梓桐不屑同那女子说话,转过头去,深深地看了眼萧湜雨,低柔道:“抱紧我……”脚尖轻点,带着满心深情的萧湜雨,轻飘飘地坠落。
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只余那女子绝望的大喊声在山顶盘旋:“湜雨——湜雨——啊——”
身处茫茫天地间,却再无一丝感觉,唯有彼此紧贴的肌肤带来融融暖意。
呼吸间,夏梓桐手腕一动,一把锋利匕首已握在掌中,咬牙往岩壁插去。
刹那间,火花飞溅,岩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二人身子一阵剧烈的晃动,下降速度骤减。片刻后,匕首深入岩层,终于不再移动。
夏梓桐艰难地握着发烫的匕首,眼尾扫到身下依旧深不见底的崖底,咽了咽口水。当下顾不上左肩的箭伤,一点点地抬起左臂,手脚并用地攀住凹凸不平的岩壁,道:“湜雨,你怎么样?”
萧湜雨舒缓着过快的心跳,勉强抱住她的腰身,只觉下腹隐隐坠痛,激得他手脚发冷,半晌都说不出话。
夏梓桐也不再问,凭借一己之力,一寸寸地往下挪动。
时间飞逝,光线徐徐黯淡下来。
夏梓桐浑身冷汗淋漓,纤细白嫩的双手布满血痕,修剪美观的指甲有不少翻卷起来,身上伤口又血流不止,在她的黑衣上渲染,而崖底郁郁葱葱的美景终于闯入二人的视野。
一行汗水滑入眼眶,夏梓桐心口酸涩不已,更多的液体争相涌出。胸口血气翻腾,真气不足,已近力竭,只强撑一口气,笑道:“湜雨,你看见崖底了吗?”
萧湜雨无声点头。
“好……”夏梓桐疲惫地合上双目,佯作轻松道,“等会,我们一起施展轻功下去。数百丈的高度,应该可以的。”
萧湜雨勉力道:“嗯。”
夏梓桐努力地偏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同样面容惨淡的萧湜雨,低声道:“孩子……她还好吗?”
萧湜雨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嗯,她很好。”
夏梓桐低声呢喃:“夏安……我们的宝贝……小安安……”一掌击打岩壁,二人的身子顿时飞了出去。又凌空一踏,伴着她嘴角的一抹殷红,二人身子一顿,似对奇经八脉的抽痛毫无知觉,迅速挣开萧湜雨的双臂,掉转过身子,手掌精准地轻按在他的丹田处,凝集体内仅剩的真气,全数输入他的体内。
萧湜雨被她的一系列动作惊得魂飞天外,来不及开口阻止,已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悠悠地送了出去。
“记住……我的话……”夏梓桐朝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全力喊道,“此生能得你们倾心相待,于愿足矣!”
“不——”萧湜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如一块破布般坠落,嘶声道,“你才答应过我,不会抛下我们父女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