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子君紧握的双拳剧烈地颤抖着,微红的双眼早已变得赤红,不知是因魔性的侵袭还是因满心的惧怕而引出的悲伤,来得毫无准备铺天盖地,晶莹的泪水盈满眼眶,逼红双眼,却迟迟没有掉落。
原本被寒气覆盖的密室因环境的转换而经历着微妙的变化,墙壁上厚厚的冰雪开始融化,流淌着透明的冰水,在整间密室的地面积出几厘米高的水层,浸泡着女孩淡紫色的衣裳。
雪纱长裙漂浮在冰水之上,随着桉子君走在水中的步伐引起的涟漪而一荡一荡,让侧躺着蜷缩在角落的女孩显得更加单薄孱弱。女孩娇小的身躯被冰水围困住,墨紫色的发丝因浸水而变得潮湿,额前的刘海结成一簇一簇,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身后的发同样随着微波荡漾。密室顶上的冰还在无声地融化,冰水一滴滴地滴落,重重地敲打在女孩毫无血色的脸上,或许是痛的,但女孩早已失去任何感知。
“思晴……”
桉子君的声音沙哑到极致,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清自己的吐字。他的步伐依旧是缓慢的,眼前的景象对他来说好像只是一场梦,或许是他内心渴望着这不过是一场梦,他既想要赶快上前将这个梦粉碎,又在犹豫在害怕。如果那不是梦,让他如何面对?
侧躺在地上的女孩如此安静,微闭着眼睛,轻抿着苍白的唇,没有一丝动静。交叠在小脸旁的双手手指微曲,高于水面的几根手指上还印着未被清洗掉的血痕。这时桉子君才发现,女孩下颌处也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那之下的冰水更是浑浊的,因为混上了不知多少滴墨紫色的血液。
“思晴……”
桉子君只是这样轻轻的喊着,夹杂着恐惧与温柔,想要将眼前的女孩从睡梦中唤醒,又在担心如果女孩不愿醒,他该怎么办。
“思晴,醒醒……”
密室的空间并不算大,尽管桉子君的步伐迈得极慢,不过几步,他还是站在了女孩的跟前。他缓缓地俯下身,深深凝视着女孩毫无生气的脸,抬手轻柔地为她整理着额前凌乱的发丝。
其实,桉子君想微笑的,他的思晴最喜欢他的笑。可如今,他笑不出来。
“乖,醒醒,好不好?”
桉子君的声音满是痛苦,他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才伸臂穿过女孩的勃颈处,一使力就将如落叶般轻飘飘的娇躯揽进怀里。他的话就响在兰思晴的耳侧,可惜的是,她听不见。
“思晴,别吓老师。乖,快醒醒……”
触碰到兰思晴比冰块还要寒冷的身子,桉子君的心头止不住涌上汹涌的疼痛,只想把女孩再拥紧些。他用双臂紧紧地抱着她的身子,将她湿漉漉的小脑袋压在自己的胸前,不断地为她输着真气,只希望能将她的身子烘暖些。可无论他为兰思晴输进多少真气,无论他怎样柔声呼唤,怀中的人儿都没有半点反应。输进娇躯的真气就像进了黑洞一样,只是被无穷无尽地吸收再吸收,没有发挥任何的作用。
眼眶中的晶莹终是被溢满,沿着桉子君稍瘦的脸颊滑落,无声地浸入兰思晴潮湿的发顶。桉子君的眼眸却是越发的红,红得像一束熊熊燃烧着的烈火,烧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烧着他强行压制得极痛苦的冲动,赤红的光染上他体内最深处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一股又一股的热气冲上他的脑袋,撞击着他脑中每一根绷紧的神经。
桉子君只感觉心中被封锁住很久很久的盒子在剧烈地晃动,如果说他之前不过是从未表现过的叛逆或是对过去万年被强迫压抑的反抗,那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是开动了入魔模式,心中魔性被禁锢的盒子即将被冲击破碎,包裹住真元的仙气开始被魔性压倒性反攻侵袭,几乎消失殆尽。
“兰思晴!你给我醒过来!”
桉子君摇晃着怀中宛如一缕青烟随时都会消散的女孩,再也控制不住嘶哑着声音大吼。
一环血红色的光圈随着桉子君的吼叫从他的身上迸发而出,直直撞击在密室坚硬似铁的墙壁上,刹那间像向这玫瑰宫最隐秘的宝地投入一颗威力强大的炸弹,使地下温室像遭遇地震般剧烈晃动,墙壁出现深深的裂痕,某些角落甚至已经明显地碎裂。密室外原本的温室如今的冰室也受到波及,两旁的保温玻璃被震得粉碎,尖锐的碎片飞散开来,刺伤呆呆站立着的仆人们。一道道被玻璃划破的伤口迸射出的血液,为原本雪白的墙壁染上七彩的颜色。浓浓的血腥味开始在室内蔓延。
玫萱抱着脑袋惊恐地缩在密室的门前,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能为力。细碎的玻璃四处飞溅,划伤了她的脸,她的身,可那丝丝疼痛怎样都比不上眼前景象的震撼。
在桉子君使尽全力的嘶吼声音中,玫萱看着他原本如墨的发瞬间变成似血的红色,随着那圈红光所带出的凛然的风飞扬起来。他煞白的脸映衬着那双赤红的眸子,散发出的气场将玫萱紧紧的锁住,不,不仅是她,全场的所有人都无一幸免。他们甚至不能挣扎。
这……就是魔吗?
玫萱瘫软在地上,制不住全身的颤抖,制不住心间的恐惧,更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她深深地感受到了“后悔”二字的含义,她竟然惹上了这样的人物。
这是玫萱第一次见到魔鬼,更是第一次见识了魔鬼的力量,还是来自神魔同体的桉子君。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原来真的可以离她这么近。过去数千年所以为的所谓永恒的生命,竟然可以这般脆弱。
忽然,沉寂了许久的桉子君有了动静。他两手环抱住怀中的兰思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横抱起来。
被冰水围困了许久的兰思晴湿淋淋的,长裙上、脸蛋上、发梢上,滴滴答答地全是水,真真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人儿。她毫无知觉地被桉子君揽在怀中,青白的小脸贴着他的颈窝,一手搭在腹前,一手垂落在身侧,手上的冰水掺含了血,沿着指尖滴落,在浅浅的水面晕开一朵淡紫色的蝴蝶兰花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