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的天难得灰蒙蒙的,一看便知道是有千年天劫即将降临。
天仙湖畔。
“真像赴刑场一样……”兰音纯眺望着似乎没有尽头的队伍,嘟着嘴喃喃自语。
天仙湖处在仙界最高的灵山山顶,缭绕的云雾穿梭,像软绵的羽毛轻扫过她的肌肤,痒痒的,让她平静的心蓦然产生一种微妙的悸动。
她曾去过人间的灵山。人类说那是最靠近天堂的地方,能攀上灵山山顶的人都能得到神的祝福,幸福平安一生。其实,在仙界并没有类似的传闻,更没有祝福人类的神职。
兰音纯想到这儿,低头勾唇微笑,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神仙连自己的幸福都无法掌控,又如何去保佑人类的幸福?
姐妹们都以为她对这次天劫毫无惧怕,其实,她比谁都怕。只因为这次千年天劫,她赌上了她和他之间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渡过天劫成为花神,那就原谅他,也成全自己的心;如果她不幸魂飞魄散,那也算是命。
兰音纯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蹭着掌中的瓷瓶,青花瓷凉凉的温度透过她薄薄的皮肤直达她体内滚热的血液。冰火两重天,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进入无幻之境的门就在眼前,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舍。兰音纯无声轻叹,一脚缓慢地迈入那道冰蓝色玄幻的门。
就在同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被仙锁锁住法力的手腕染上了不寻常的暖热。她诧异地抬头,视线直直撞进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
墨绿色的眼瞳比价值连城的翡翠还要醉人,就在近在咫尺处闪耀着别样的光芒,诱惑着她,动摇着她。
“你……”
还未等兰音纯说话,男子便拉过她的手腕,漠视周遭所有好奇的目光,将她带到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境地。兰音纯彻底地呆了,忘却了反抗,只乖乖地跟随着他的步伐。
她从没想过他竟然会出现在这儿,在她刚刚决定随心走一次之时。
等兰音纯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只觉脖前被挂上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垂头一看,满脸的茫然。
桑尧少有地强势,双手带着霸道且不容拒绝的力量直接把女孩圈进怀中,脑袋抵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呼吸着,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他的出现给兰音纯的震撼太大,导致她一时之间竟并不想推开他。
“桑尧……”她柔声呼唤,软软的声音响在桑尧发烫的耳侧,将原本就通红的耳廓薰得更红。
几番挣扎后,兰音纯原本已经抬到半空的双手重新垂落回身侧。她想要抱抱他,却不知这是一条通往幸福的路,还是只是一条不归路。她胆小,真的怕了。
“带着它,它能帮你安然度过天劫。”
桑尧的声音有些低哑,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疲倦。
兰音纯心中蓦地一酸。
也许自己早就心软了,在他承受着沉重的压力逃离婚礼时,在他说满脑子都是她时,在他受了重伤还不管不顾等待她回头时,或许更早,在他收敛起游戏人间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刹那。
无论她假装多无情,多不在乎,多怨多恨,都无法抹去自己心中永远被他占据着的那一席之地,无法否决对他矛盾却疯狂的爱恋。人类所说的“爱得越深,恨得越深”,大概就是用来形容她过去几百年间对他的感情。
这男子是她一生中的劫,从相遇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
兰音纯感觉到桑尧结实的双臂拥住她的身子,一寸一寸地收紧,扶在她纤腰上的手掌若有似无地磨蹭着她的背脊,惹得她细微地颤抖,想要退开。
桑尧却未如她愿,反而得寸进尺地将手圈得更紧,将头埋得更深。
“如果绕了一圈,是为了让我知道你有多适合我,那么,能允许我再爱你一次吗?”他的话语带着一丝轻微的叹息,语气是久违的认真,紧贴着兰音纯一寸也舍不得离开的身体传递着某种热度,直烫过她的心田,“纯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让我好好爱你。”
“桑尧……”
“求你……”
兰音纯再也忍不住,双手终究还是回应了他那炙热的拥抱,慢慢地攀上他的脖颈,紧紧圈住。他们的身体前所未有地紧贴着,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心脏的剧烈律动。
并不像百年前相恋时的小心翼翼、甜蜜欢愉,更不像重逢后的忐忑不安、抗拒害怕,此时兰音纯的心情竟是无比的舒心平静、温馨自然。经过狂风暴雨后的宁静,显得尤其珍贵。
良久良久,久到时间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桑尧才依依不舍地稍稍放开怀中的人儿,却依旧垂头抵着她光洁的额。呼吸相闻的距离让他们之间的话语都添了些暧昧。
桑尧的眼眸闪烁,蒙着一层难以察觉的水雾。此刻,他的眼中含着复杂的情绪,忐忑、脆弱,还有一丝孩子气的委屈,却并没有狂喜。
兰音纯双手曲着抵在他胸前,撑开彼此的距离,嘴角染上笑意:“时间到了。”
眼前的男子依旧半声不吭,只深深地低头凝视着她,一手仍旧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来到身前,只一圈就锁住了那双纤细的手腕。就这样,他轻易地把女孩完完全全地控在怀中。
兰音纯哭笑不得,仰着头倾身靠前:“要不……我不去了?”
花仙可以选择放弃这千年一次的机会,只是如果放弃了这一次,下次又想重新接受,那所要承受的痛苦便会翻倍,如果一直放弃,那就永远成不了花神。
桑尧闻言,立刻猛点头:“你成为不了花神也不要紧,我会保护你的!永远!”
他也曾经遭受过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又怎么忍心让他心爱的女子再承受一次?
“傻瓜……”兰音纯坚定地摇摇头,“成不了花神,怎么能跟你在一起……”
桑家在花族是怎样的名门望族,桑尧在花族又是处在怎样的地位高度,她清楚得很。先别说“门当户对”,她起码得先消除他们之间的自然等级。况且,神与仙的结合,磨难更多,对他们的后代也有害无利。
桑尧的高智商此刻已被情感淹没,自然听不出此层深意:“你不用在意我的家族,大不了我们私奔!”
兰音纯的嘴角难以压抑地掀开甜美的弧度:“傻气……”
桑尧扑闪着眼眸,语气憋屈又哀伤:“你还是不相信我。”
兰音纯闻言,无奈地叹了叹气,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落下轻轻的一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