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落落紧紧揪住衣裙柔软的布料,强忍着满腔的委屈和愤懑,就怕藏在眼眶里的泪珠会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跟他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相认。自从与他分开,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祈祷,希望自己能快点再遇上他,找到他。只要能与他重逢,就算他已经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她都无所谓。可如今,每一次的祈祷,看来都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笑话。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
桉落落的声音因为刚刚情绪失控的咆哮而微微有些嘶哑。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枫珉,仿佛想将他神情的每一丝变化都刻在心上,又仿佛是怕自己会错过些什么。
“从五百年后,第一次再见到你。”
枫珉的声音同样是轻轻的,他的眼睛满满的全是悲痛和心疼。他发现,原来自始至终,自私和任性的都是自己。
桉落落脑中划过一道闪电,似乎可以硬生生将她的脑袋劈成两半。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并没有忘记她,却不想与她相认。他说自己从未进入过魔林,并不仅仅是像柳奕那样想要逃避过去那段痛苦的往事,更重要的,是为了瞒住她。
“落落……”枫珉缓慢地抬手,一寸一寸地靠近桉落落苍白如纸的脸庞,可最后只是停在了还有几厘米的地方,轻微地颤抖着,“对不起……对不起……”
沉默开始蔓延,使原本就不明朗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柳奕无声叹了一口气,犹豫再三才迈开脚步走到桉落落身边。原本是想要好好向她解释,可走近了才发现,眼前那个娇小的身躯也正在压抑地颤抖着。无力感由心而生,让他选择一步步地退后,最后转身离开这个原本属于他的地方。
不对,也许,这个地方,从未属于过他。
“哥哥,”桉落落昂起头,深深地凝视着枫珉闪烁的双眸,声音宛如清风般轻柔动人,“我喜欢你。”
枫珉浑身明显地一颤,原本僵住的五指一寸寸收紧,离女孩儿的脸极近的手掌渐渐握成拳,在空气中划过颓然的弧度,回到他的身侧。
“落落……”
“从你将我救起,对我温柔微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你。也许,小时候的这种喜欢,混杂着感激,可五百年间,寻而不得的失落,铺天盖地的思念,这里……”桉落落捂住自己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处,“已经不再受我的控制。”
她缓缓地用自己的双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握住枫珉自然垂在身侧的大手,感受着男子每一丝轻微的颤动,笑得犹如五百年前那样纯净美好:“哥哥,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枫珉一愣,满脑子被桉落落一句又一句的“喜欢”充斥,疼痛从心脏的最深处开始爆发,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可还未等桉落落适应了枫珉双手冰凉的温度,她的手便被决绝地挣开了。
枫珉向后大大地退了一步,发狠地低吼:“不可以!”
“哥哥?”
桉落落看着自己空掉的手心,眼眶中的晶莹再也收不住,一滴一滴地沿着脸颊滑落。
为什么?她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宽恕了一切的欺骗,为什么还要拒绝她,远离她?
只听枫珉依旧喃喃地说着,却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他体内的魔血还未完全清除,他还有数千次的毒发没有撑过,他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控,又怎么有资格……爱她?
桉落落看着枫珉挣扎痛苦的神情,心底里的阴霾渐渐地消散开。
从小,她就向往着自己的爱情。她期待着自己能够拥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为她的生命锦上添花。身为一族的公主,身为这个世界神级的生物,她掌控着许多东西,也拥有许多,她有足够的资本去任性和挥霍。她有她的原则,她的底线,她的骄傲。
可此时此刻,她只想将眼前这个让她心痛得无以复加的男子拥入怀中。她的骄傲和原则,她都不要了。在对他的感情面前,原来,她是没有底线的。
“哥哥……”
桉落落想着的同时也做了,她趁着枫珉发愣之时,伸出双手将他高大的身躯紧紧拥在了怀中。冰冷的体温让她的心猛地一抖,随即涌出更多再也压抑不住的感情。
“我不在乎,就是你不再是花神,甚至成为魔,我也不在乎。因为,你永远是我喜欢的哥哥。”桉落落笑得柔情似水,抚着枫珉背脊的手也是极轻极柔,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伤的小孩:“我差点就错过了你,失去了你,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
枫珉感觉眼睛涩得快睁不开,力气也被女孩儿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而慢慢抽离。现在的他,不想,也无力推开这个让他魂牵梦绕了数百年的人儿。甚至,他情难自控地俯下身,让自己离她的怀抱更近一些,让自己能更多地感受她的体温。哪怕只是一秒的放纵,都似乎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之倾尽所有,死而无憾。
紧贴在一起的身躯嵌合得天衣无缝,似乎原本便是一对共同体,谁都不能分离。
“落落……”
“嗯?”
“落落……”
“嗯。”
听着男子轻声在自己耳边低喃自己的名字,似乎毫无目的可言,桉落落无声地微笑,不厌其烦地应着。
花园里,除了风声,就只剩下两人单调而柔和的一唤一应。
渐渐地,桉落落感觉到自己的颈窝处泛起湿意,而那双一直垂在她身后的大手,也开始向她收拢,最终,将她搂入了怀中,紧紧地。
“我很自私,很懦弱。”枫珉的声音夹杂着还未完全消失的恐惧,“想要陪在你的身边,想要守着你,却又怕离你太近,终有一天我会忍不住告诉你,让你不得不跟我一起面对那个没有明天的未来。”
他顿了顿,只将双手收得更紧了些:“除了忍着痛苦撑过一次又一次的毒发,我没有办法处理体内的魔血。柳奕说得没错,三千三百三十三次的魔血侵蚀,一次比一次痛苦,而且每一次都直接伤害我的真元,如果哪次我撑不过去,随时都会在毒发中死去。这样的我,拿什么来守护你?有什么资格接受你的感情?”
有什么资格告诉你,我也喜欢你,从你回眸一笑的那一刹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