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湾刚从厕所回来,正在水槽前洗着手,听见敲门声,不禁眉头一皱,隔壁姐姐去度假了,应该没人来才对啊,会是谁?开门时看见陶彬,她先是愣了一下,还是让他进来了。“不是说今天有酒会吗?怎么来这儿了?”
“因为昨天某人的恶劣行为,直接影响了我一天的心情,于是我来讨债来了。”
呵呵,童小湾也觉得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按理说,向来认真、重视承诺的童小湾不应该让陶彬进来的,因为当初两人达成的共识就是你打电话我接,但你不能随便来我家除非有我的允许,而她将这承诺遵守的很好,一通电话都没漏接过,表现地那是相当地好,完全不给他有机可乘。
童小湾比较木讷,死脑筋,在她的观念里只有对与错,是与非,责任和义务,她很少拐弯,而且固执。今天她之所以让他进来,还笑脸相迎,当然是因为自己做了错事,想要弥补。她向来嘴笨,不会哄人说好听话,既然他来了,还主动提出要补偿,她当然乐意去做,这样就可以了却她的心病,今天一天可把她给愁坏了。
说起昨天的偶遇,其实挺戏剧化的。
虽然两人每天都通电话,感觉上好像已经熟识了,但实在是太久没见了。见面时,有点像互相交换过照片的网友偶然在街头相遇,有点尴尬、紧张、局促还有一点不知所措,当然这是童小湾的感受,她是不知道陶彬怎么想的,也没注意他的表情,只顾着四下搜索恐怕碰见什么熟人。
怕什么来什么,两人边走边聊,没说几句,童小湾就眼尖地发现前方有个熟人,虽然没有发现做贼心虚的她,但并不能保证下一秒不会看见。大概是真的心虚或者其他,不管怎样,她第一反应,就是把陶彬赶到街对面去,她发誓这真的一时心急冲口而出,不是她故意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刺激他,打压他的自尊心。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可是她真的不想被人发现他的存在,确切地说是存在在她的周围,而这情急时刻,她也没有时间去解释,而且她也不认为解释完了伤害会消失,所以她只是急切地看着他,而陶彬竟然真的乖乖去了街对面,看着他的背影,她觉得自己特别的恶劣、心狠、冷血。
她一直觉得过意不去,耿耿于怀,昨晚在电话里也有道歉,但是这行为这实在太伤人,任何语言都显得太廉价,没办法表达她的歉意。既然他主动找上门,给了她台阶,她当然要顺着往下走。
陶彬确实觉得很伤自尊,这一般人都忍不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鬼迷心窍还是怎么的,居然乖乖地到马路对面去了,过后他就后悔了,他怎么可以让人牵着鼻子走呢?他们可以装作互不相识,可以各走各的,为什么非要去马路对面?弄得好像偷情似的,很见不得人一样。可是他昨晚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或许可以理解她的做法。童小湾是一个非常认真、低调的人,她很怕惹麻烦,不喜欢八卦,不喜欢不确定的事。他之前口碑一直不怎么好好,跟他这样的人扯在一起确实对她也不好,他想总有一天她会愿意并且郑重其事地向所有人介绍他。
他今天来当然不是真的因为自己破碎的玻璃心,而是昨天看见她之后,回到家里他就开始疯狂地想她,很想见她,睁眼闭眼都是她,虽然一见面就给他重重的一击,但他就是想她。
至于今晚的酒会,他一点都不感兴趣。所谓酒会不就是一帮人,男男女女,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互相调戏,暧昧不明,然后勾搭上床,不管国内还是国外都一样。别看他经常到处乱蹦跶,哪个活动好像都少不了他,但实际上他真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就是无聊闲的没事干,找人打发时间,再有就是他很喜欢搜集信息,不管什么样的信息他都不愿意漏掉:一个是比较有安全感不容易被人忽悠,一个是方便他跟谁都能聊得来,有话题。
不过现在他一点都不无聊寂寞,每天他都有很多话要跟童小湾说,想逗她笑,想听她很冷的笑话,想听她因他的调戏而恼怒大喊他的名字,想听她困得不行不行忍不住撒娇让他放过她的娇嗔,总之他忙得很,没时间参加什么酒会,而今天光听声音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了,他必须见到她。
他当然知道他善良的小湾一定会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他的突然造访不但不会被引起她的反感,相反还让会她如释重负,可下找到机会了。于是他相当的有恃无恐和理所当然,“你不会又请我吃面糊糊吧?”
想起他第一次来吃的那碗面,童小湾就笑开了,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比较寒颤。“我现在实习了,生活也规律多了,下班回来会去超市采购的。”
陶彬可不信她的话,“希望是这样。”
童小湾其实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有时候下班回来太累了,就懒得再去超市,回来更不想做饭,就随便吃个沙拉,或者水果什么的对付对付。但是陶彬总是会问她晚上有没有吃饭,说没吃吧,那边就开始唠叨个没完没了,烦得她要死。随便撒谎说吃了吧,他又会问吃的什么,好不好吃,每天都要想着瞎话骗人也挺烦的,她慢慢地开始吃晚饭了,当然都很随便。
不过她经常会有突然很想吃某样东西的时候,很怨念,往往这个时候就是她最勤快的时候,她会不辞辛苦跑很远的地方,买很多东西回来大吃特吃。而今天,陶彬来的正是时候。
“其实我打算晚上吃火锅的!”每次她一提到想吃的东西,都会星星眼,这会儿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非常的激动。
陶彬被她那副馋样儿给迷住了,眼睛都瞪圆了,可他还是不免有些惊讶:“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吃火锅?”
童小湾不觉得有什么好吃诧异的,她这个人一直都很随性的,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吃,从来不会想什么时候适合,反正就她自己,她说了算,有什么关系。
对于陶彬来说,不给他吃也无所谓,能看着她比吃什么都幸福。
本来陶彬还想帮忙的,但今天童小湾没指使他做着做那,一个是自己理亏,一个是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自己忙里忙外,动作很麻利。
小桌子上摆着的几个盘子,切得很漂亮,摆得也很漂亮,连盘子都很漂亮,陶彬向来对火锅不感冒,觉得那玩意实在是太没技术含量了,不就是一锅汤随便丢些东西进去,大杂烩一样,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吃。不过既然她爱吃,他就稍微期待一下吧!
“调料你要自己调吗?”
“你帮我调好了。”陶彬懒懒地靠坐在床上,看着忙碌的童小湾,很想从背后抱住她。
由于锅比较深,下面还有一个电磁炉,两人这回没有席地而坐,而是一个坐椅子,一个坐床上,童小湾给两人各倒了杯可乐,不好意思地解释:“不知道你来,没买羊肉牛肉,今天只能吃鱼肉火锅。”
陶彬看着满桌子的东西,一时有点接受不能,“这也太多了吧!”
嘿嘿,“不多,只是样数多,量不多,而且我是大胃王。”童小湾是北方人,他们招待客人的时候恨不得倾其所有来表达自己的诚意,所以在他们的餐桌上不但菜多,量也大,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何况她还做了那么伤人的事,她不擅长说,当然要在做的方面多表现了。
陶彬在北方上过大学,他非常清楚北方人的豪爽和好客,宁愿自己饿肚子,把家里唯一的一只下蛋母鸡宰来炖了也要招待好客人。可他不想童小湾把他当客人对待,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走岔道了,照这架势发展下去,他俩就变朋友了,这可万万使不得,他必须换策略。
因为很少吃火锅,他没吃过鱼肉火锅,只吃过水煮鱼,他觉得性质应该差不多。不过吃到嘴里,嗯?嗯,差很多!火锅汤很浓很香很有味,像是特别熬制的。想着以后请客吃饭不如就做这个,方便又好吃,就问童小湾底料在哪儿买的,什么牌子,见她先擦了擦嘴把嘴里东西咽下去,才缓缓开口说是前两天无意中看到一个视频有些跃跃欲试,想自己试试,好像还不错。再问她调料也是网上学的吗?她呵呵地笑着说自己凭感觉瞎调的。
他只想说,你真不愧是好吃懒做!
童小湾先吃完了,就去泡了两杯茶,吃了这么油腻的东西,一定要喝茶清肠才行。回来的时候,她也不好看着陶彬吃东西,那实在太别扭了。之前在家的时候,每次吃饭妈妈都坐在旁边看她吃,看得她特别不自在,还赶不走,就一直坐在那儿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所以感同身受,她不会那样做,给他压力好像催他快点吃似的,就拿了勺子在锅里捞鱼肉什么的放在陶彬碗里。
陶彬从小就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他每次看到张继、小胖他们的家人给他们夹菜,他就笑话人家,说人家是长不大的孩子,筷子都拿不稳还要爸妈给夹菜,其实他是羡慕嫉妒人家。虽然他父母很溺爱他,但只是在他犯错的事上纵容,从来没有对他做过这种亲密的举动,虽然小时候去张继或者小胖家吃饭,大人也会给他夹菜,但是那客套,是不一样的。
而现在童小湾帮他夹菜的动作非常的自然和本能,让他不禁心头一暖,咧着嘴笑开了。虽然已经很饱了,但他还是很卖力地在吃。其实童小湾除了怕尴尬之外,还怕剩菜,她从来不吃隔夜菜,做饭做菜都做正好的,这剩下的肯定得倒掉扔了,太浪费可惜了,就往他碗里装。
看他吃得那么开心,她忍不住说:“我再给你煮点面吧!”
陶彬的肚子都快撑破了,可吃不下了,“不用了,够了够了!”
“男生饭量大,你别控制,我帮你煮一点吧!”
陶彬连忙拉住她,“我真吃饱了,我没跟你客气。”
童小湾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饱了?”
陶彬点点头,这一桌子的东西都吃他一个人肚子里了,他晚上回去需要做100个俯卧撑, 500个仰卧起坐,1000个空跳,还得上个厕所,不然他晚上肯定撑得睡不着。
他自觉地出去刷碗,这也是运动,他不能再坐在那里了,需要走动走动,不过童小湾的手艺真好,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她做得菜,很期待。等他洗好回来的时候,茶水已经摆在小桌子上了,还有她刚刚切好的哈密瓜。
“你平时也这么吃吗?”
嘿嘿,慢半拍的童小湾想了一下,大概说的是火锅吧,就说:“我一旦怨念一样东西,就会想立刻吃到,因为懒所以会一次做很多,吃到自己撑得动弹不得。”
“这样是不健康的。”
童小湾吃了一块哈密瓜说:“嗯,但让我怨念的东西不多,周期很长,至少要一两个月,所以还好,我平时都会做正好的量。”
想起童小湾空间里小厨房的相册里各式各样勾引人食欲的照片,想来她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只是有点懒。
两人聊了一会儿,陶彬就饭后晕了,开始犯困,趴在桌子上看童小湾,也不说话。童小湾本来就被动,再加上俩人真没什么聊的,而且她真不想没话找话说,不想自己暴露太多东西在他面前,就兀自地玩着的开心城市,想着饭也吃了,水果也吃了,差不多该走了吧!
房间除了鼠标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陶彬无聊地玩着童小湾的手指头,被抽回去后,他不死心又抓,几次之后终于得逞,他笑得跟个孩子似的,童小湾不知道她的手指头到底有什么魔力,他为什么每次都抓着玩。
她想他肯定是寂寞的,何苦呢?他去不去酒会对她来说是没有差别的,她不会因此就觉得他牺牲很多,为了她付出很多,对他另眼相看,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回报,这是不可能的。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永远都不会在一个地方停歇的,因为他的心是浮躁的。
陶彬当然不是因为童小湾的手指长得多好看,多好玩,他只是觉得握住她的手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一种安心的感觉。他尤其喜欢揉搓她左手无名指,听说这跟手指直通人的心脏,所以结婚戒指才会套在这跟指头上,他在做心里暗示,他要进入她心里,他也想丈量一下她的指围。
其实今天陶彬心情很不好,他刚提交的case被检测出一个非常严重的漏洞,而这个bug完全是不应该出现的很白痴的漏洞,他因此被老板抓去狠批了一顿,还被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工程师冷嘲热讽,他虽然可以很好地解决矛盾,但他不能原谅自己竟然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而且他的团队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实在是让他太气愤了。
趴在桌子上,他很仔细地看着童小湾,她真的长得不惊艳,也不飞车漂亮,她的五官太柔和了,柔和得可能让人记不住。但是她却有一种魔力,有一种能让他心静的魔力,只要看着她,即便不说话,他也觉得很温馨。
他很想跟她细水长流,慢慢地发展,但是以她现在调整出来的状态,是非常危险的。她也说过没有留下的打算,也就是说毕业了她很可能就回国了,最多也就留下工作个一年而已,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他必须在短时间内让她对他有感觉,甚至喜欢上他,爱上他。
眼看已经十一点了,童小湾已经明示他很多次你该走了,我明天还有上班呢,可某人就是赖着装晕,还越坐越近,一脸的闲情逸致看着童小湾玩着无聊的线上游戏。
突然电话响了,吓了一直紧绷身子的童小湾一跳,看来电显示是住在她同一层楼里的一个学妹小Y,她接起电话示意陶彬千万别出声,那个猥琐的家伙就趁机往她身边靠,猜准了她不敢吭声。
听到小学妹说有东西要送给她,还非要马上就过来,她就更紧张了,放下电话就连忙赶陶彬走。这样大好的机会,陶彬是绝对不会错过的,他也不说不走,只说她来了我就走,你说说这像话吗?童小湾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只能急切地恳求他,谁料到这人得寸进尺,无耻到这般田地,居然向她索吻,然后露出小白牙笑得特阳光纯洁,说什么慢慢来,先亲脸就行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童小湾拉着他往外走,试图将他轰出去,可那没脸没皮的家伙块头太大,她实在没有力气,而且大晚上的,她也不好说话太大声,公寓一点都不隔音。
这时候有人敲门了,靠,不是吧,来的也太快了。情急之下,童小湾将陶彬拉进浴室,“我求你,你在里面躲一会儿,等我开门让她进来,把我房间门关上,你就走行吗?”
“亲一个,你说什么都行。”
别无选择,被逼无奈,童小湾只能踮起脚尖快速地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边关浴室门边警告他快点走,不然以后都不理他了。
陶彬听着童小湾皮笑肉不笑地跟她的小学妹在门口说话,大概因为确实太晚了小学妹也不好意思打扰,说了两句话就走了。童小湾打开浴室的门,看着笑得一脸烂灿的陶彬,又囧又气又羞,脸也是又红又冷,“快点走!”
如愿以偿的陶彬心里别提多美了,等童小湾探出头到门外,发现没人可以走了的时候,陶彬俯身在她脸上一啄,然后‘咻’地一下窜了出去,还不忘回头跟她摆手,say goodbye,等总是慢半拍的童小湾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陶彬已经溜下楼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