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玥儿走进大厅把手袋随手扔到沙发上,吓了假寐的方筱北一跳,她睁开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传奇的女人,浓妆艳丽却依旧清丽脱俗,服侍繁琐却给人一种简约影绰的魅惑。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于陌寒的老婆。她虽年纪小,也是见过不少人的,却从未看到这样一株妖孽般的女子。
阿哲和于陌寒常年合作,可她从来不懂生意上的事,也自然从没有见过商场上这对名扬远播的夫妇。据说这个韩玥儿从小就跟着于陌寒,以养女的身份养着,这么多年过去了竟升级成正牌夫人了,人生啊,就这么戏剧性。
“好看吗?”韩玥儿艳丽的笑着。她读得懂眼前这个小姑娘眼睛里的恐惧,她满满的心里装着的都是背叛于氏的苏暮哲,那些来自心底的担心,怯懦全部流淌在眼睛里,铺成了一汪属于爱的湖泊。
方筱北诚实的点了点头,这个女人岂止是用‘好看’来形容的。
此时她顶着黑眼圈连打了几个哈欠佯装镇定的问:“你们接我来这做什么?阿哲呢?”她问的天真无邪,一脸的迷茫。
韩玥儿盯着她心里诸多不忍,最后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还睡的惯吗?”
方筱北漫不经心的答:“还行,枕头太高,咯的脖子疼。”说着装腔作势得晃了几下脖颈。
妖冶如花的人儿听了捂着嘴笑灿繁星,心想着这真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脾气,事事都不能凑活。她抬起头看着方筱北:“苏总最近抽不开身,等他闲下来自然会带你回去。你暂时先住在我这吧。”
关于方于两家的苦大仇深,方筱北从来不曾详细了解过,只记得二哥三番两次嘱咐过离于陌寒的人远一点,可是…….想着想着她的脸就烧了起来,她就算再提防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她还是爱上了苏暮哲。他们的事她一直没敢跟哥哥说,哥哥只以为她瞎胡闹随便找了一个小男朋友玩玩而已,只有她知道,她不是玩玩,她是认真的,即便平日里散漫惯了可对于爱情她一直很认真!
方筱北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却丝毫没有娇滴滴的性子,又深知自己家在市里也算得上鼎足而立的企业,旁人自然留得三分情面,就算于陌寒看自己家不顺眼也不不会轻易从她身上下手。这样一盘算心里便少了刚才突涌而上的畏惧。
她乖乖的回了房,掀开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或许,住在这能早日见到阿哲也说不定,这样一想心情便好了许多。
看她老实得上楼韩玥儿可算松了一口气,只听身后门廊作响,于陌寒风流倜傥有模有样的走进来,“告诉她了吗?”
韩玥儿摇了摇头。
于陌寒微微蹙眉把老婆揽在怀里:“找个机会告诉她,任凭她怎么闹去,剩下的咱就不管了。”
怀里的人淡淡应着,这是她接触商业以来做的最难办的事了,那么小的孩子,满心装着对爱情的希冀,全身心投入在一个人身上,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孤注一掷的付出感情,以为能得到等价的爱,结果…….竟是这番结局。她要有多大的承受力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啊。
她也有过十六岁,那时候她忙着跟身边的人斗智斗勇,忙着自欺欺人,忙着禁锢感情,她从来没看到一个女孩子能那么大方的承认爱上一个人,那仰起脸骄傲的样子甚是美丽。就好像她的爱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绝无仅有的宝贝。
她不敢告诉方筱北,她怕看到那张年轻的脸一下子灰暗。但是她不得不伤害她。早上在给筱北收拾卧房的时候她故意留了一张苏暮哲的照片,相框立在桌旁最醒目的位置,后面是那卷婚礼的录像带。彩色的包装封面赫然写着方苏两个人的名字,只要方筱北心存好奇心她就一定看得到!
窝在房间里无所事事的方筱北整个小脑袋瓜里想的念的都是苏暮哲,她想见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怎么都行,她趴在床上从行李箱中翻出相册,那是她刚去斐济群岛的时候拍的,那段日子苏暮哲恰好有空,陪她胡闹了几天,整整一个相册都是两个人的合影,在摩天轮顶端,在沙滩上,在大海的碧蓝怀抱中,苏暮哲穿着颜色鲜亮的运动服像个小男孩,活泼胡闹,喜欢恶作剧。
她爱的第一个人就是苏暮哲,她知道自己不是苏暮哲的第一个女人,可她希望是最后一个!
有时候,人生就是残忍,画一幅漂亮到极致的美景,信誓旦旦的告诉你这就是未来的生活,结果守着一颗充满希望的心堕落沉沦,再不见天日。
筱北散下的长发披在肩膀两侧,她今天编了长长的辫子,她记得阿哲说过她梳长辫子的时候像个傻姑娘,可他也说过他就是喜欢傻姑娘!
冬日的阳光透过纱帘绽放着属于这个季节的蛊惑,她睁着大眼睛四处打量着这个精致的房间,最后把目光落在那张凭空出现的照片上,相片里他笑的绅士且沉稳,没有与她在一起的放肆,完全恍如两个人。
“在商场上的你活的很压抑吧。”筱北捧起照片轻轻亲吻着他的脸颊。
放下相框的时候她顿了顿,蓝粉色的包装纸四四方方的裹着一卷东西,那外层赫然写着:苏暮哲,方筱雅。
那,不是她最爱的人和最疼她的姐姐吗?
她惶恐悲切的推门而出,正撞上走进来的韩玥儿,她裹着浴巾,一身春意盎然,于陌寒拥着她懒懒的打着哈欠,方筱北不知再如何跟他们周旋,放下身段颇为无力的求助:“阿哲他……..结婚了?”
于陌寒跟韩玥儿相视一笑,他邪恶的笑在筱北眼睛里那么刺眼,他没有承认,只是淡淡的说:“明知故问。”他的嘲讽像雨夜里的风霜,捶打到人心底去。
韩玥儿本想打断他,奈何已经晚了一步,方筱北那张清澈如水的脸顿时毫无血色,她毫无生机的垂下双臂,大眼睛责怪的问:“你们,故意的?”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所有的不甘涌上心梢,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她还安心的在异国他乡惬意的晒着午后太阳,原来都是凡尘过往的幻境一场!她还一心一意的等着长大了做他的妻,原来不过劫难一遭。
韩玥儿上前摸着她柔和的头发,像哄着妹妹一样亲切的说:“筱北,没有人代替你成熟,如果不想再被人玩弄掌心,就要学会保护自己,懂吗?你是方家的女儿,我们迫不得已。”
于陌寒站在一旁,他实在不明白玥儿为何要说那么多废话!这些都是他得到方明谷的手段,所有人都是工具,他使唤起来得心应手,为什么玥儿永远都怀着慈悲与歉意?
他始终不懂女人,女人的爱太过悲凉,那种抛弃红尘只愿意为爱的人孤守凡心的感情他不会懂,他亦不想去探寻,他只知道生意和感情是两码事!有些人自投罗网,奈何不了他顺水推舟,坐看好戏。
于陌寒轻咳一声制止了玥儿的话,他冷峻的扫了一眼方筱北,倒是随了方家的血脉,孤傲孤勇孤注一掷,这三个形容词是对她最好的描绘。看似弱小到不堪一击,童心未泯少不更事的假样子,实际上手腕耍的不比她那几个哥哥差。
方筱北没哭,她是方家的女儿不会轻而易举在外人面前掉眼泪,她推开韩玥儿冲出房门,她等不及听那些来自他人口中冠冕堂皇的解释,她要的不过是苏暮哲的一句话,她记得不过几个月前他们还郎情妾意相互靠在藤椅上数着海上的星星,那时候阿哲答应带她去捉山郊的萤火虫,她在一旁光是听着就涌出无限的幸福泡泡。那晚的星星笑看天地间,她一直认为那是上帝为有情人点的灯。
外面下着轻飘飘的雪,筱北穿的单薄只感觉北风卷地阵阵阴凉直逼眼睛,连带着所有的感官都酸涩不已,像被泡在了盐罐子里。她的大脑空荡荡的一片混沌,似乎所有的画面都停在了那天在机场的时候,她送他回国,本来说的好好的长期度假,无奈公司投资一家季度宣传片,他作为董事长必须赶回去谈这笔项目。那天她记得清楚,阿哲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服,一身休闲装清逸洒脱,好像邻家的大男孩让人感觉异常亲切。
他挥手冲她告别,感觉那么近,近得让她产生错觉,好像一步上前就能抱住他,亲吻他长着胡茬的脸,可是没有,他一闪身就不见了。
雪花打在筱北的脸上,说不清楚的寒意茫茫,萧萧冷风,冬日料峭,她不是禁得住风霜的艳丽红梅,她亦不想孤身一人在荒芜的人世间,她原以为得一阿哲此生足矣,却不知这只是局中局,计中计。
她从没有来公司找过他,她知道他不愿意旁人影响到他的工作所以从来懂事墨守陈规。这一次,她带着满身的伤痕站在暮晓广场上,周遭雾气浓重,连近在咫尺的车子都看不清楚,筱北笑意渐深,她似乎看到了什么,那人的背影俊朗帅气,带着不留痕迹的果敢与率真,无论何时何地他跟谁在一起,她总是能第一时间认出来,那就是她爱的阿哲。
停车场,银色的布拉迪威龙霸气的停在耸立云端的大楼下面,苏暮哲一身黑色风衣绅士有礼的为新婚妻子打开车门,方筱雅笑牵暮哲的手走了下来,他自觉挽上苏暮哲的胳膊眼中流露鲜有的温柔。
他们今天穿的情侣装,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苏暮哲企图扭转时局不得不投石问路,今天对方派了代表前来签合同,因为雪天路况极差他便将筱雅一同带来,又是月末,他们约好晚上去餐厅享受舌尖上的满足。
黑色的情侣装在雪地里格外刺眼,梳着高马尾的女孩静静望着对面不远处的两个人,北风吹来雪花落在她的脖子里,瑟瑟发凉,凉到了心里。她看到阿哲为姐姐系上了围巾,那一刻,她的整颗心瞬间了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