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容瑾抱着笑笑从医馆中出来,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
其实笑笑脚部被矫正后自己走时没问题的,但靳容瑾不放下她。街上人来人往的,笑笑觉得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了,不由觉得很不自在。
想着洛水因为她被靳容瑾打伤了,得找个时间去使臣馆看看,向他道个歉。靳容瑾也真够不客气的,丝毫不念及人家是代表越国前来送银子赈灾的,而且连个道歉都没有,只好由她代劳了。
洛水那双可浓淡变化的眸子有诡异,以前看时就觉得能慑人心神,看的一干宫女都愣愣的。现在反而好像收敛了些妖异,只是那可变化的颜色,深深浅浅,却越加让人觉得危险。
笑笑正想得出神,冷不防头顶传来靳容瑾的声音,“在想什么呢?”
下意识的就想说“想洛水的眼睛”,话到嘴边才意识到不对,赶忙改口,“想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南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靳容瑾的脸上升起愁色,眉头也有拧起的趋势,声音也有些低沉,“情况不好,笑笑,你没有亲眼看见那样的惨状,不知道那些人眼中是怎样的不舍绝望,堤坝再次被冲毁,损失惨重,我回来是等着各国使臣汇集好银子立刻运送南下的。”
笑笑心里唏嘘,嘟囔了一句,“那你还那样对待洛水。”
靳容瑾眼睛一眯,看向笑笑,笑笑立刻缄口。
“小气”,笑笑心里想。看着近在咫尺的相府大门,赶紧一把抓住靳容瑾的袖子,急道:“不不,别走正门。”
“嗯?怎么了?”
“那个...”笑笑支吾道:“我是翻墙出来的,我老爹还没解了我的禁足呢。”
“呵呵”,靳容瑾轻轻笑起来,胸膛在笑笑耳边震动,让她产生了极微妙的心理变化,耳根微微发热。
两人从墙外轻松进入内院,笑笑看四下无人,对靳容瑾道:“快点儿,快点儿,这边...左拐...”
靳容瑾一语不发,脸上挂着宠溺的微笑。
过了几天,毛娇带了她的成果来找笑笑。
笑笑甩手就是暗器,个个对准她手里的书册。毛娇将书册紧张的护在怀里,一边闪身躲避一边说道:“笑笑,你皮痒痒了是不?”
笑笑哈哈笑道:“师傅今天有事,正好你陪我练练。”
毛娇嘴里发出不屑的声音,将书往怀里一塞,双手展开,将笑笑的暗器接在手里。两人间差距太大,距离越来越短。
笑笑突然诡秘一笑,身子翻转见将手中的暗器悉数打出。在毛娇分神时,一枚银针闪过寒光射向毛娇面门。
银针很小,又只有一枚,混在其他暗器中不注意不容易看到。等毛娇发现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但她反应奇快,一个后翻,堪堪夺过。
笑笑拍手,“厉害厉害,果然不愧是阿娇。”
毛娇得意的笑,晃了晃脑袋向笑笑走来。突然一声轻微的丝线断裂声,毛娇感觉后脑一轻,脖子上多了丝滑的触感,胸前也垂下几缕青丝。
原来毛娇虽然躲过了银针,但却被擦断了腕发的发线。
她执起一缕秀发,“笑笑...”
笑笑本来想笑,但看到毛娇的脸色忙道:“别气别气,待会我给你梳好。”
毛娇从怀里掏出书册,扬了扬,“帮我鉴定鉴定我就不生气。”
丫头们添上茶摆上点心后,笑笑坐到窗边,翻开那本书册后,顿时傻眼。
“阿娇,你...你...都哪儿找的。”
居然满满一册,全是美男图。而且各具特色,上至三十多岁,下至十岁,统统都有。还配有不同的背景,与美男的气质相得益彰。
毛娇得意的吃着点心,“养眼吧,这可是我这些年来的心血。”
是挺养眼的,笑笑看得目不转睛。
突然被其中一张画吸引,那是一张月色美人图。
一片花海,如梦如幻的背景,如霜的月光中,一个美男身穿白衣站着。这是图册中唯一一个站着的美男,但是却没有静立的感觉。虽然他明明就只是安静而随意的站着,但却让人觉得他随时都能御风而起,消失在画中。
那在月色下光晕流转的双眸仿佛要侵入你的眼睛,你的灵魂。笑笑心里一震,那本来只是黑白两色的画面突然变成彩色。那片花海变成了紫色,画中人的眼睛也变成了紫色,有着笔墨无法形容的美丽脸庞。他眼中的紫色若有实质,如花绽放,凋落,偏偏飞入人心中。
毛娇见笑笑魔怔了表情,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喂,你看傻啦。”
笑笑回过神来,拉着毛娇问道:“你觉不觉得这个人眼熟?”
问的莫名其妙,毛娇不解其意,“我画的当然眼熟了,但你眼熟什么啊?”
笑笑道:“不是,我是说如果把他的眼睛换成紫色的。”
紫色的?毛娇想了一下,她只认识一个眼睛是紫色的人。
怪异的叫道:“不会吧笑笑,你喜欢上那个国师啦!”
笑笑拿起书就打,“你胡说什么呢,我很认真的问你的。”
毛娇躲到一边,踩碎了一块点心。“不喜欢你看张画都会联想到他,也太奇怪了吧。”
是奇怪,那朵开在眼中的紫色花朵为什么给笑笑留下如此深的印象,好像刻在了心上似的。
但...与毛娇嘴里的是两个意思吧!为什么总觉得什么话到了她嘴里都能被扭曲呢。
毛娇见笑笑不说话,阴阳怪气的道:“你信不信,我去告诉靳容瑾。”
笑笑眉毛都不抬一下的说:“好啊,只要你敢走到他面前。”
一句话说的毛娇僵硬了,半响嘀咕道:“总有一天我要气势如山的走到他面前。”
笑笑毫无形象的乐了,拍着毛娇的肩膀道:“我等着看你那一天。”
院中,树上最后几片叶子被风吹下,恋恋不舍的离开树枝。其中一片飘飘悠悠的飞进了窗户,落在桌上的书册上。
“冬天快要到了”,笑笑拿起书册,“阿娇,把这个再给我画一份怎么样?”
“怎么,你也开始欣赏美男了?”
笑笑学着毛娇露出个色色的表情,用书挑起她的下巴,眼波如水的道:“还不是这些年来阿娇你调教有方。”
的确,两人一起混久了,彼此都受了对方的影响。
毛娇身子一转,轻巧的夺过书,立刻反调戏道:“想要啊,露出个倾国倾城的笑容来看看。”
笑笑抄起桌上的茶杯,连水带杯子朝毛娇袭去。
结果,事情到后来演变为双掌对暗器的对打,而那个无辜的茶杯则化为了碎片,两人在飞溅的碎片中各自后退。
毛娇道:“进步的挺快的嘛。”
笑笑不说话,只得意的一扬眉。
然后同时爆发出笑声。
屋外的下人们又露出了面面相觑的表情,然后恢复原状,该干嘛干嘛。
毛娇走后,笑笑翻了墙迫不及待的往使臣馆赶去,她想见到洛水,想求证些什么。但到底要求证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好像有人在她心里种下了什么,让她觉得毛毛的不安。
上京的街上明显不如以往繁华,商贾摊贩少了,店铺也显得有些冷清。但是米粮累店铺却比往常热闹,大家都忙着购粮储备。南方遭遇洪水,损失最大的就是粮食,今年的收成肯定不够,沧珉已经下令免了三年的赋税,而国家粮仓早已开仓放梁。并且严禁商人私自太高粮价,一经发现,立即入狱。
当然这些只是天子脚下,法令严肃,暂且没有不发商贩敢违背皇命。但在那些皇命有所不及的地方是怎样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尽管沧珉大灾当前,平民百姓深陷生活危机,但富贵人家仍然一派风流。
真是应了那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看看毛娇那寻梦轩一如既往的好生意就知道,那些达官贵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民间疾苦。或者应该让毛娇用从他们身上刮来的钱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笑笑一路急行到使臣馆,递了拜帖,在侍卫进去通报时便站在门外观察进出使臣馆的人。
使臣馆门口一边一个琉璃花坛,上绘精美的百花图案,坛里种着迎客松,颇有百花迎客到的意思。
使臣馆位于闹市区,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于左侧抬头便能望见巍峨庄严气派的皇宫,向右便是上京专门迎接富人的一条街,每间店铺从门到桌椅到各类摆设都豪华不俗,显示着沧珉的殷实国力。
笑笑觉得建造这使臣馆的人真会攻心,先是以皇宫的气势给人造成心理压力,觉得沧珉就是不可侵犯。再以右边的繁华富贵安抚情绪,让人流连忘返的同时又再次告诉你,沧珉既有如此的繁华,就更有与此相媲美的国力和财力。
一句话,沧珉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各位只能怀着崇敬朝拜的心。
笑笑等着有人出来带她进去,却没有想到洛水会白衣翩翩的亲自出来。那双紫眸安静又温柔,却又像正在蛰伏等待时机的野兽。
不知道为什么,这双眼睛给她的不安和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越靠近,越有被吸引和捕获的窒息感。
一路进来,碰到的人大多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笑笑。越国国师的冷漠是出了名的,却会亲自迎接一个小女孩,怎么不令人惊奇。
笑笑心里却想着其他事,对这些目光都视而不见,也没有仔细观察馆中的景色。
洛水为笑笑倒茶,那姿势,不知比笑笑优雅漂亮多少倍。
“洛水,我今天专程前来,是为前几天的事道歉,真是对不起。”
洛水似乎并不介意,漫不经心的道:“二皇子是因爱生嫉,太过在乎,所以被蒙蔽了双眼而已,洛水怎会怪罪。倒是笑笑,你应该为二皇子对你的在乎感到高兴,不是吗?”
笑笑微微皱起眉头,她觉得洛水话中的味道不对,他似乎对靳容瑾对她的在乎有些带刺,又有些幸灾乐祸。
不会吧,一定是她想错了,靳容瑾对她好不好关他什么事啊。
殊不知,洛水正是在幸灾乐祸,靳容瑾对她越在乎,将来她的利用价值就越大,握在他手中的砝码也就越大。
“洛水不介意,那是最好了。”笑笑盯着洛水的眼睛,“洛水,你知道有什么花是紫色的吗?”
洛水眼中闪过一抹警惕,但很快又眼神清澈的问道:“不知道,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呵呵”,笑笑抿了一口茶,“不过是夜里做梦梦到了,觉得很漂亮,可我并没有见过,我想洛水你见多识广,而且你们越国惯产那些神秘漂亮的东西,所以问问。”
洛水双眼一弯,流动着很漂亮的光芒,却没有笑笑记忆中的妖异浓重的色彩。
接下来的谈话中,笑笑再次几番隐晦的试探,洛水不软不硬的回应,让笑笑寻不到一丝破绽。况且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怀疑什么,只是一种感觉罢了。既然探不出什么,也只得作罢,辞了洛水回到相府。
洛水静静的坐在紫檀木椅上,心里却是惊奇的。他没想到笑笑心智竟然比常人坚定那么多,看来暂时他还不能轻举妄动,最好是等到那颗种子长大成熟后。
笑笑后来再看那画时,脑子里却又没有那些影像。她虽然不解,但渐渐的也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