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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追忆似水年华(三)

彼此交换照片,是整个网恋过程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网恋之路的敲门砖,如果这一关没通过,这段恋情就会腹死胎中,俩人的关系也会急转直下,渐渐疏远。

文啸通过第一关的考验后,随即的短信轰炸比之前更加凶猛,周琳慢慢懂得了他的意思,但也没说破。周琳读高中和大学的时候,体型偏胖,也不喜欢打扮,默默做着学校众多不被男同学关注的女同学中的一员,从来没体验过被男孩子狂热追求带来的心跳感,因此一直保留着初恋,而文啸现在对她所献的殷勤,正是她内心一直渴盼的遭遇,给萌动的爱情种子撒下了丰富的养料,悄悄的发起芽来。

周琳只知道文啸已经喜欢上了自己,正在追求自己,可对方终究没有对自己正式坦白过,如果主动去问,又担心会惹来难堪,便一直默默的幻想着,文啸会用什么方式向自己求爱。

随着情感的加深,彼此短信里的内容越来越暧昧。一天,周琳提醒他说,你再这样下去可是很危险的哦?文啸知道她所知何意,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喜欢上了她,他不敢明说我喜欢你,我想你做我女朋友之类的话,只模棱两可的说了句,我不怕,只要你在,我就一直都在。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周琳就是一个梦,只能说梦里面的话,不能站在梦外面说。网络和现实就只相隔一扇门,当从网络向现实迈出一步,就会清醒的意识到,要想把网恋变成现实是多么的不可能,俩人所处环境的悬殊,地域的距离,身份的对比,以及朋友和家人的看法,等等,随便一个因素,足以把这份恋情判处死刑。

既然现实不能成全,而梦又是好梦,就一直做下去,不要急于去醒吧。

文啸已不能满足于文字和语音做为示爱的手段了,费了一番周折,把银行卡开通了网上支付功能,在一个鲜花网站下了订单,向周琳送出了第一束玫瑰花,留言是:我看不到,就让我送出的花代替我看看你吧。周琳平生第一次收到男孩子送来的鲜花,居然是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大为欢喜,忽然间,她觉得这个男孩子好有心,好聪明。

时间如流水,特别是在开心的日子里。一转眼,春去夏来,文啸和周琳认识有六七个月了,在这期间,周琳总共收到文啸送来的三束花,都是每个月的同一个天,文啸说,那一天是他们相识的日子,所以要特别纪念下。而后,周琳说,花是好看,拿回家去有点傻,放在办公室又招人妒忌,所以就叫文啸别再送了,文啸不想为难她,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不要搞到最后变成件麻烦事,因此就答应了她。

工厂里的普工是一个安份的工作,事情永远有得做,但是大家一起做,能偷懒就可以偷懒,钱多钱少全靠加班,全月无休的做下来,也就能拿到两千出头一点,至于升职的机会,想都不要去想。文啸开始讨厌这种工作环境,没一点前途可言,为了将来能和周琳站在同一个台阶上,他毅然辞去工作,再次提着去年出门提的那个包,带上全部家当,只身来到了深圳。在深圳人才市场磕磕碰碰的找了一个月的工作,最终被一家服装厂收纳了进去,担当摄影工作,从来没学过摄影的文啸,不但没一点经验,甚至连单反相机都没听说过,居然会被录用了?周琳实在想不通他有什么法宝迷惑了老板,后来在她的一再追问下,文啸才吐露了实情。其实,第一次面试老板就没认可,后来他不放弃,满含真情的连写了3封电邮打动了老板,才换来这份工作的机会。

或许,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文啸就职的这家公司,每年都会在其他城市赞助一些活动,做为摄影的他,每次都有义务前往活动现场拍摄,把照片留作公司以后宣传用。就在他进入公司的第二年,刚和周琳认识一周年之际,他得到了一个去上海出差的机会。从来还未细想过见面的两个人,居然被上天安排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在过去的一年里,俩人自当初看了一次照片后,就没再交换过第二张照片,也从来没在网上视频聊天过,彼此之间的喜欢都藏在心里,时而用含羞的话语表达一下。就是这种缓缓流动的情,在两个人的心中日积月累,不知从何时起,两颗心就紧紧的靠在了一起。爱情就像春天,来的时候你并不知道,当看到桃花开时,你才知道,自己已被春色包围。

当文啸对周琳说起出差的事情时,两人表现的很平静,周琳说,好啊,到时我请假去看你。文啸去上海的那天是星期二,上海起着大风,温度很低。他是和老板一起去的,所以周琳就没请假去接他。

此时的周琳还是留着长发,跟一年前照片里周琳有一点不同,但站在公交站台望眼欲穿的文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周琳一下公交车就把背包丢给文啸,挽着他的手臂,说,等很久了吧,上海很冷的,你要多穿点衣服。那场景决然不像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相反倒像是经常在一起的情侣。

俩人找了家餐厅一起吃了晚饭,看时间还早就到文啸住的酒店的咖啡厅里坐着说话。周琳的话比电话里还多,滔滔不绝的向文啸讲叙着身边的新鲜事,文啸似听非听的微笑着看着她,周琳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就问,你老看着我干吗,为什么不说话,没话跟我说吗?文啸说,不是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好好的看清你的脸,我怕自己转身会忘记。周琳听的有点肉麻,喝了口咖啡说,我又不漂亮,忘记就忘记,有什么好记的。文啸抓住她的双手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有多么的想你。周琳挣脱他的手轻轻的说,肉麻。

周琳看看时间,晚上十点多了,就说该回家了,临走前,说想去文啸的房间看看。文啸是和老板分开住的,所以答应了她。周琳走进文啸的房间环视一圈后说,还不错,文啸说,这是三星级酒店,跟你们五星级的不能比。

周琳坐在床上,文啸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文啸突然抬起头看着周琳说: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虽然我从来没向你说过。”

“我知道。”

“那你喜欢我吗?”

“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

“还行就是还行咯。”

“其实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认识你,我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说不定还在以前的工厂上夜班。”

“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跟我没多大关系。”

“是你改变了我。”

“是嘛!原来我还有这么大本事啊,可以改变一个人。”

周琳说完开心的笑了起来,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伟大过,居然有个人会因为自己而变得上进起来,内心还是感到很欣慰。见文啸没有继续答话,又在傻乎乎的盯着自己看,就问:

“你亲过女孩子吗?”

“干吗问这个?”

“你老实回答就是了,不会说你的。”

“亲过。”

“几个?”

“一个。”

“我还没有和男孩子接吻过。”

“真的?”

“当然真的,我还很纯的好吧。”

周琳说完又被自己逗乐了,呵呵的笑了起来。文啸看着她开心的笑,自己心里也开心,莫名其妙的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周琳最先收住笑,突然很深情的看着文啸说:

“文啸,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文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他分明又听的很真切,用怀疑的口吻说:

“你不后悔?”

周琳点了点头。

文啸起身走了过去,坐在周琳的旁边,周琳的视线跟着文啸的身体移动,最后落在了他的唇边,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老天本不该让我们认识,可今天我们走到了一起,虽然只是短暂的见面,但说明还是有缘分的,我会好好的珍惜他。”

文啸听清了她的话,周琳这是在向他表明心迹,他没有立刻吻周琳,而是感动的把她抱在怀里,当周琳抬起头看他的那一刻,他吻向了周琳的嘴唇。

当文啸在站台送周琳上车的时候,周琳忽然感到很悲伤,她不清楚这悲伤从何而来,是因为这次仿佛等候了千年的相见,还是因为又要等候下一个千年才能相见?她实在是无从查起。上车前,她对文啸说,后天会请一天假过来陪他,不然他大后天回深圳了,两个人还没在一起好好的呆过。

文啸的老板第二天就回公司了,老板过来不过是和一些领导吃吃饭,聊聊天而已,接下来几天的工作还是得文啸去做。周琳请假来陪他的那天,活动结束的早,还没到中午就回酒店了。周琳到时,文啸正在电脑前处理照片,随即便快速换上鞋,和周琳一起去餐厅吃了中饭。下午,周琳带着他“上海半日游”,品尝各种上海地道小吃,俩人时而挽着,时而拖着手,时而紧紧相拥,当走在人少的地方时,就像小孩偷吃零食似得,快速的亲一口。

逛了一下午,俩人都走累了,就在外滩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看陆家嘴的夜景。周琳疲倦的倒在文啸的怀里闭着眼睛说,好累啊,让我先睡一会。文啸满足的搂着周琳的肩,一面抚摸着她的头发,什么话也没说,只感到心里很充实,很快乐。可这充实跟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文啸想到自己明天就要走了,下次不知何日何时才能和周琳像今天这般悠闲快活,突然心脏一阵阵刀绞般的痛,眼眶瞬间模糊了起来,他想忍住先不去想,可越是忍,心就痛的越厉害,小小的眼眶再也装不下更多的眼泪,眼看就要滴落下来,他把头一仰,两行苦涩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了下去,流进耳朵里。

他不想被周琳看到这既伤感又没男子气概的一幕,可他隐隐发抖的身体骗不过周琳。周琳仰起头半睁着眼睛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文啸不敢去擦眼泪,只在心中祈祷不要被周琳发现,可尽管夜是黑的,泪水还是会借着路灯的光线星星点点的闪着光。周琳疑惑的用手指去试探了下,果然是湿的。

“你哭了?”

文啸假装不知道自己流泪,学着周琳也去摸下自己的眼睛,说:

“我没哭,只是想到自己明天就要走了,突然很难过。”

文啸不说还好,一说让周琳也想起这件事,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我不许你哭,男人是不能轻易哭的,听见没有。”

周琳说着说着,自己竟然先哭了起来。

文啸赶紧给她抹眼泪,可无论他怎么抹,周琳的脸就像没被抹过一样,眼泪决堤般的奔流不止。文啸越抹越伤心,越抹越慌张,不知道怎么办为好,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的如此伤心欲绝过,他是一点安慰的经验都没有,情急之下,他只好把周琳紧紧的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亲爱的,不要哭了,亲爱的,不要哭了好吗……。

周琳已经不记得上次哭的如此淋漓痛快是在什么时候,是因为什么事。此刻突然这么一哭,一不小心把心中压抑多年的苦楚全部唤醒起来,一并要把它们哭完。无论文啸怎样焦急的劝说安慰,她就是停不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琳稍微觉得好受点了,就坐直身子说:

“亲爱的,你不要哭,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守着你,你放心的回去。”

“我也不会走,既然上天安排了我们相爱,我会坚持到最后,除非你找到了比我更爱你的人。”

文啸还是第一次跟周琳说到爱,周琳觉得说的还不够多,就问:

“那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我会一直都爱你。”

周琳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了,再次感动的流下泪来,快乐的抱着文啸说:

“我也爱你。”

晚上,周琳陪文啸回到酒店坐了会才走,周琳原本不想文啸再送自己上车,生怕到时自己又会哭出来,可文啸却执意要送,对文啸来说,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从酒店里出来,俩人一路都极力忍着,偶尔说几句玩笑话,但都没使彼此笑起来。

站在公交车站台,周琳挽着文啸,心想,车要是永远都不来就好了。可这个想法是不现实的,车最终还是来了,周琳不厌其烦的把说过几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明天你回去我不能来送,你自己一路上要当心点,回去后好好工作,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以后我们还可以找机会再见面,我永远都在,你放心吧。”

文啸极力挤出笑容,抚摸着周琳的脸颊说:

“傻瓜,不要哭哦,以后我们肯定还会有很多机会见面的,明天回去我会当心的,你不用担心我,到家后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周琳没有再说下去,奋力的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一面看着文啸,一面上了车。上了车后就没有再往下面看,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早已在眼中打转的泪水夺眶而出。离别已经很痛苦,她不想文啸再看到自己哭,更加痛苦。

文啸见周琳上车后就一直低着头,没再往下面看自己,心中便知道她是在哭,可周琳已经在车上,汽车正徐徐向前行驶,他已然做不了什么,就慢慢跟着汽车小跑,每跑几步就蹦一下往车中间看,却只能看到周琳半个身子,再过一会,就只能看到半个头,再过一会,就只能看着她旁边坐的那个人,再过一会,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可他还在跑着,汽车越开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他模糊的双眼中,他强忍着内心无比的悲伤,生怕被路人看见,飞快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不断的往外泄,心伤痛的他受不了,嘴里一遍遍的喊着周琳的名字:周琳,周琳,周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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