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者修炼的方式,经过不知几多代人前赴后继的发展与完善,已经摸索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法。
他们将修真的各个阶段细分为九个境界——筑基境、旋照境、融合境、丹胎境、元婴境、出窍境、分神境、合体境、圆真境,而每个境界又分初、中、后三阶。
传说第九境之上还有一个羽化境,进此境界后便可白日飞升,羽化成仙。不过,修真者向来只听仙闻,却不见仙踪,最终传说也只能沦为传说——传着说而已。
修真,乃是摄取天地灵气,煅造已身的过程。修真者或许摄取天地灵气的方法各不相同,但结果却是殊途同归,都是引灵气入体,于紫府丹田处凝聚一团气,为之真气。真气于紫府中不疏不聚,不沉不浮,修真者只需运起功法,推动气团运转成气旋,就算正式踏足飘渺无际的修真大道。
气旋成形后,会分出一股连续不断的真气,修真者需引导这股灵气经过体内的奇经百脉,然后再回到紫府气旋中,此谓之一个大周天。分化出来的灵气经过一个周天的运行,会比原先的更为纯粹,也更为凝聚。而真气经过一个一个大周天的运转,气旋渐渐变得愈加凝聚,然后融合为一滴灵液,灵液又经长时间的凝聚,最后会凝固成一个圆形的灵石,谓之丹胎。丹胎破而元婴出,修真者平添数百载寿命,能御物飞行,上空下地,有诸般神妙。
然,纵使修炼出元婴,修真者也不过行至修真大道的一小半,后半段隐而不现,让人心生向往,却也危险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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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音峰,青竹居。
秦慕容盘坐于蒲团上,双目微垂,鼻息自然,双手掐了个“引字诀”。他似乎沉入了无我的冥息状态,一呼一吸间,那看不见的灵气像是被卷进漩涡般,被吸进他周身的窍道发孔。
良久,他停止了修炼,却是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果然还是不行。”
他似入了魔般,脸上露出苦思的神色,双目无距,喃喃自语:“宗门功法‘上玄清风诀’第二层心法有义:感天地之变化,识灵气之幻动,开周身窍穴,引清风之灵气,铸气旋道基,其状若风,空明澄清,不污不垢。”
“我已经形成气旋,应该是第二境旋照境后阶。”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两个气旋?”
秦慕容掐了个“内视”的法诀,向体内的紫府探去。
只见紫府内似天地形成之初,混沌未明。一个似漩涡般的青色气旋缓慢的转动着,旋转着的灵气像一道道看的见的风一般,在特定的轨道里时隐时现,忽上忽下。
这应该就是修炼上玄清风诀形成的气旋了。
而这个青色的气旋旁边,一个漆黑如渊的气旋也在静静的转动。黑色气旋像是被浓墨染黑的水流,看上去竟有几分沉重之感,与青色气旋相比,显得寂静而又诡秘异常。
这时,完成一个大周天的真气流回归紫府,尚不待那真气流入青色气旋,只觉那黑色的气旋突然出现一股莫名的吸吮力,将那真气生生的撕扯出一大部分,然后那真气便如光入深渊般被吸入黑色气旋,消失不见,只余那一小部分回流入青色的气旋。
比起第一次看到时的震惊,秦慕容现在可谓神色从容。这黑色的气旋就是造成他修为增长缓慢的罪魁祸首,经过长时间的试探,他知道他对这个只进不出,凭空出现的气旋毫无办法。
秦慕容无可奈何的退了出去,又不免叹了口气。他神色沮丧,心中黯然,自言自语道:“连师傅都没办法,我这个连修真门径都未窥到的小修士又能怎样?”
秦慕容不禁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又想到了那日在藏书阁对殷琪说过的话。他暗暗自嘲:“真不知那日是怎样说出那样的话语,秦慕容啊秦慕容,你如此修为,又何必去丢这个人。”
殷琪俏皮清丽的容颜这时似乎浮现在他的眼前,对着他说:“秦师兄的修为是比不上卓师兄他们。。。。。。”
他顿觉心烦意乱,拿起木桌上的竹笛,推门而去。
翠竹林。
清冷的月牙高悬九天之上,疏疏朗朗的竹叶遮挡不住如水的月华,被迫在地上投下慌乱的身影。
夜风轻吟,万簌俱寂。
秦慕容轻轻的把竹笛横放在嘴旁,就着这如梦般静谧的夜色,缓缓吹奏。
笛声幽幽,似有人唱:
汝负我意,吾心有殇,其殇若风,其风似刀;
汝负我心,吾心有痛,其痛若夜,其夜似渊;
。。。。。。
声声怆惶,尽显凄凉。
一曲毕,秦慕容怔怔的看着天上的月牙,寂寂伫立。许久,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断玉,手慢慢的抚摸,两眼定定的看着,似陷入了沉思,静默无言。
近近的看了一下,那玉佩似乎缺了一半,一面雕着脚踏祥云的龙,另一面却只刻了一个字——秦。
“秦儿。”一声轻唤从身后传来。
秦慕容转过身去,看清来人后,收起玉佩。他连忙上前两步,道:“师傅。”
来人原来是秦慕容的师傅,花映容。
那花映容看上去不过三十几许,肤如凝脂,风姿绰约,一行一止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她生性淡雅,喜好清静,所以只收有两徒,一个是秦慕容,另外一个则是性格腼腆的尹时月。花映容视秦慕容与尹时月为已出,平日不仅在功法上谆谆教导,在生活起居上更是悉心照料,百般呵护。
说也奇怪,这天音峰一脉不知从何时开始,收徒越来越少,直到花映容她师父那一代,索性就一脉单传了。与其他脉峰的人烟阜盛,弟子传人众多相比,整座天音峰只得他们师徒三人。其他脉峰的弟子从一开始的少见多怪,直到后来也见怪不怪了。
花映容将秦慕容还未来的及收拾的忧伤看入眼帘,却不动声色,她轻轻的拂去掉落在秦慕容肩头上的竹叶,道:“你来此地多少时日了?”
秦慕容疑惑的看着花映容,不知她为何无故于此问,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已有一十七载。”
花映容看着面容清秀的秦慕容,眼神柔和,道:“啊,都那么多年了,为师还记得当时抱你回来,你不过是一个无知婴孩。”
花映容手低了低,对着秦慕容比了个抱的动作。
秦慕容笑了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他那样的小,不知悲喜,不知困惑疼痛,更不知情这一个字有无尽苦涩。
“有想他们吗?”花映容看着愣愣出神的秦慕容轻声道。
秦慕容听罢身体一僵,然后又慢慢松下来,显然“他们”两字在他的心里泛起了无尽的涟漪,他看着地上晃动的阴影,却是不回答。
花映容也不催,她静静的看着秦慕容,似根本就没问过问题。
“不知。。。。。。”
许久,秦慕容抬起头,感受着口袋中玉佩传来淡淡清凉,神色复杂,口中低低自语:“或许是想,或许是恨,不知是想极了就恨,还是恨到痛了才想。”
顿了顿,一丝悲伤爬上他眼眸,他又道:“而可悲的是,我若是想,却不知他们的面容,若我恨,亦不得知他们抛弃我的缘由。所以,有时我情愿他们是死的,与我无关的,如此,我就当我的出现只不过是个偶然,那我就不会再有念想,既无念想,自然也就无从怨恨了。”
花映容看着秦慕容三分凄苦,七分倔强的面容,摇摇头,却只能心中轻叹:如此少年。
“你想参加六脉比试?”花映容不再纠缠刚才的问题。
秦慕容显然对这个问题始料未及,他吃惊的看着花映容,道:“师傅,你怎知。。。。。。”
花映容盈盈一笑,道:“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师,你这些天都待在青竹居中修炼,为师怎能不知。”
秦慕容顿时了然。
“为师不管你这般是为了什么。。。。。。”花映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秦慕容,柔和的眼神似水一般浸入他的体内。秦慕容一惊,竟觉得心中有什么秘密被发现了一般,心下暗道,莫非,师傅她已知。。。。。。
只是那一刹,花映容眼神又收了回来,声音轻淡,却带上了一丝严肃道:“有些事是做了才知,不做,便永远不可知,秦儿,你懂吗?”
你懂吗?
你懂吗?
。。。。。。。
这三个字在秦慕容的心头炸响,他神情一振,顿觉刚刚的迷惘不复存在。他才知道师傅是借此机点化他,神色一肃,对着花映容深深的作了个揖,道:“多谢师傅。”
花映容点了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好,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秦慕容静立竹林,若有所思。
翌日,秦慕容拿起他搁置许久的法宝——飞剑无痕,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后,又拿起从藏书阁借到的《三绝剑》一书,便在竹林中修炼起来。
他一字一句的仔细斟酌出招的法诀,再一遍一遍的运转体内的真气,失败,失败,再来,失败。。。。。。
待体内真气耗尽,筋疲力尽之时,他便躺下来,静静恢复,这个时候他常常会想到殷琪,有时会想很久,有时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不过他很快又调整心态,再次进行一次又一次的修炼,直至再一次筋疲力尽。
只是他不知,在他想念着一个人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人更加热切的思念着他。他更不知,在他修炼的时候,总有一个淡蓝色的身影,静静的站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