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光如来邓元觉把林涛押出庞府,刚走到街上,他突然停下来对林涛说:“怪哉!天下怎有形貌如此相似之人?莫让这厮惊动了太子,就地处决!”
话音刚落,忽闻吴山顶上一声巨响。紧接着,就看见黑色的夜空中窜起数个火球,“砰砰”巨响之后就散开绚烂的烟火,把黑色的夜空映照得宛若白昼。
烟火还在继续爆炸,又见城内各处高地燃起熊熊烈火。一时之间,火光越来越大,轰天的炮声也越来越响,城中大乱,街上到处都是哭爹喊娘,觅子寻爷的惊恐之声。城中沸腾,也不知道多少宋兵赚入了杭州城。
林涛看见一瞬间的剧变,心里明白必是凌振和解家兄弟在城中内应。一时之间恍然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邓元觉正惊诧之间,远远滚来一个喽啰,慌里慌张道:“禀告国师!宋贼兵分四路,前来攻城!方才城中火起,将士们不知就里,还以为宋贼已经攻入城中。东门的守将惊惶之下弃城而逃,宋贼趁机杀入城中,早间便到此处!”
邓元觉闻言大叫一声“不妙”,也顾不得林涛,就带着手下朝城门冲去。林涛得了自由,心中暗喜自己命大又一次死里逃生。他撒腿就朝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狂奔,不知道奔向哪儿,只要逃离这帮贼人就好。
这时又听夜空中响起轰雷,倒不是凌振的子母炮,而是天老爷的怒火。瞬间又划过一道闪电,“哗啦啦”在天边撕裂开。滚滚惊雷伴随着整个城市的哭丧之声,四周城外远远传来的战鼓声,喊杀声,搅混在一块儿,为这夜色徒增了几分诡异。
林涛一边跑着,一边在胸中感叹:难怪古人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倒是有点谦虚了。
闪电频繁的划破夜空,这时节,老天爷的泪腺过分发达,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林涛在雨中狂奔,借着闪电的白光,不时瞧见惊恐的老百姓与自己擦身而过。他们身着打扮都是金丝玉带,看样子杭州城在宋朝也是相当繁华富足的地方。他们行色匆匆,惊恐之情溢于言表,白色的闪电在他们脸上刻着死亡的印记。雨越下越大,击打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节奏分明的“噼啪”声。林涛漫无目的地奔跑,任由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衣服上,直至浑身湿透,他也没有停下。他突然好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尔虞我诈,生死瞬间的世界,重新回到那个虽然虚伪,但却少了许多血腥杀戮的时代。出于懦弱,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他是一个正常人,意志算不得特别坚强,历经了几番生死磨难,他不禁厌倦了而且痛恨这种把人的生命视作草莽的思维模式。
随着喊杀声逐渐向城内蔓延,城中的局势也越发混乱起来。也许是长期的压抑,也许是人性本质的贪婪和嗜血。许多百姓三五成群,趁着混乱到处行凶抢劫,登堂入室,为非作歹。有的人因为平日里受到律法的制约,不敢造次,眼下趁着混乱,揣着尖刀便奔入了仇人家中……由于城内负责治安的方腊贼兵都已经逃的逃,死的死,还剩下的都被拉去和宋兵交战了,百姓的暴乱根本没有人管。
林涛第一次被拦下来的时候,身上的斗篷被人抢去。还被一个疯狂,病态的汉子揍了一拳。他觉得自己沿街奔跑已经不太安全了,梁山好汉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性命,攻入城池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前来搭救自己。本来这次吴用就没考虑他还能活着,因为执行任务的人基本上已经被判了死刑。林涛想到自己若是再度陷入方腊贼子的手中,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弯着腰,用手掌按住膝盖,在滂沱大雨中拼命喘息。
雨雾已经笼罩了整个街道,林涛信步躲入一个店铺的门廊里,冷眼望着黑漆漆的大雨中的街道,看着时而跑过的人群。夜色越来越深,他决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暂且过了一夜。林涛看着这个紧闭的大门,也不知道哪儿来得勇气,他握住铜环,哐当哐当敲起门来。过了许久,才听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何人?”
林涛答道:“城中混乱,求一个躲避之处。”
然而里面再也没有传出回答的声音,正当林涛认为毫无希望之时,却听见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从门内探出一个乖巧的小脑袋。林涛侧脸一看,由于距离较近,只见一张秀气的瓜子脸上挂着怪异的目光。那是一个仅有十五六岁的姑娘,她身穿一件青色长裙,脑袋扎着一个并不花哨的发髻,整张面孔干净,纯洁,让人一看之下心无邪念。
也只有早期的杨钰莹才具备这份纯净的气质。林涛不禁想道。
那姑娘见林涛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看,半天也没动静,不禁心中火起:这厮好生无礼,我好心救他却还来轻薄与我!哼!
想到此处耐不住眉头皱起,怏怏不乐道:“要进便进,不然我关门了!”
林涛这才恍然,忙作了一揖,道了声“恕罪”,猫腰钻入门内。
外面暴雨仍下个不停,林涛随这个小女孩走到厅内。借着里间的黯淡火烛把屋子打量了一番,突然觉得这场景好生熟悉,有点儿像古装戏里面的药铺。林涛随姑娘走到里间,那儿生着一大盆炭火,姑娘看他冷得瑟瑟发抖,嘴唇紫青,面色狼狈。也许是出于医者世家的仁慈之心,她也不避嫌,唤林涛走到里面烤火。
林涛看着姑娘低头半天不吱声,气氛有点儿尴尬,便道:“姑娘怎么一人在家?”
那姑娘警惕地看了林涛一眼,好像有点儿后悔把他放进来似的,只听她道:“我自幼丧母,跟随爹爹经营这家药铺。眼下兵慌马乱,爹爹担心母亲娘家安危,去了观望,还不曾回来。”
林涛答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搭救之恩,若不是姑娘此番仗义出手,我不知道还要在漫漫雨雾中昏迷多久。实不相瞒,方才城中大乱,分不清贼与兵,我家尚有一些财物也被他们破门而入,抢了干净,又把我打了一顿,扔到街上。我醒来时便到了你家门口,又饥又渴,又恐又惧,无奈之下只得求救。”
那小姑娘眉毛一挑,露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她好像难以置信地说道:“爹爹从小教我乐善好施,我见你在门外冷得瑟瑟发抖,面色青白,已是气息奄奄,这才搭救与你。倒不想你有这般可怜遭遇。城内本来良民居多,怎奈眼下战火蔓延,一些街头混混趁乱抢劫,把城中搅得乌烟瘴气。你且等着,我去厨房给你拿些吃的。”
小姑娘说完朝林涛施了一礼,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转身走出房门,径直到厨房取吃的去了。林涛只觉得浑身一麻,瞬间就被姑娘纯净无比的回眸一笑秒杀了。
林涛看见她柔弱的身体,竟不由自主萌生了一股保护的欲望。这也许是男人共有的心理特点吧。看见一个美丽且柔弱的女孩,都想把她捧在手心,百般呵护。
随即又拍了自己一巴掌:我这是想些什么啊!自己还靠别人搭救,凭什么保护别人?
这时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涛心中一紧,仿佛这敲门声就是冲着他而来。
敲门的人不见里面有动静,更是加大了力度,用脚把门踢得“砰砰”响。小姑娘显然也听见了敲门声,林涛看见她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吃的。
“甚么人敲破我家的门?”小姑娘也不畏惧,大大方方问道。
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嘿嘿!原来是小妮儿呀,俺是李福哥哥啊,速速把门打开和哥哥亲热亲热。如若不然,定要宰了你那不识抬举的老父,抢了你这漂亮的小娘子!”最后两句话分明带着满腔杀意。
小姑娘闻言心中一惊,顿时浑身觉得彻骨冰寒:原来是李福这个混球!他几番上门求亲都被我爹爹拒绝了,上次还被我爹爹踢了一脚,如今他怀恨在心,定要趁着世道混乱侮辱了我。我倒不如先死了,落得个清白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