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山里的积雪厚的快过膝盖了，踩在脚下发出厚重的呻吟。谢雨红色的围巾上面沾满了冰花，脚已经冻得没了感觉。到村主任家得绕过这个山包，谢雨搓搓冻得通红的双手，继续向前走去，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山路上，身体像一张弓的那位老人的样子。谢雨内心有一些酸楚。那不只是老人的悲哀，也是她们这些年轻人的悲哀，更是这个村子的悲哀。她不信，还有谁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老人凄惨离去。想着这些，谢雨加快脚步向村主任家走去。
来福这些年在外面做工程，多少也算赚了点钱，盖起了新房子，在这个村子是人人羡慕的有钱人家。遭到谢雨的拒绝后就娶了邻村的花儿做媳妇。花儿从来没上过学，但人长得水灵，心眼儿也好。就是她家条件差，嫁给了来福的时候才十八岁。这些年没少挨来福的打。这个冬天，花儿刚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小宝。来福虽然已经结婚生子，可他一直都没有放下谢雨。他要活出个人样来，让谢雨那丫头看看。看着熟睡中的花儿和孩子，来福对于目前的为生活有些许的满足。炉子里的炭火烧得通红，放在上面的水壶冒着热气。屋子里暖暖的，来福懒洋洋的从炕上坐起。每到冬天，工程就做不了，真是闲的无聊啊。他穿上棉衣，走了出去。
大门口，来福和谢雨撞了个正着。也不知是怎么了，来福只要看见谢雨，就不舒服。
“哟，这不是谢大老师吗？”来福一脸的不屑，掸了掸帽子上的雪。傲慢地戴在头上。
“哎哟，我看看啊，这今儿的太阳打那边出来的啊？”说着故意在斜视了一下天空。
看着默不作声的谢雨，来福觉得从未有过的过瘾。
“我说，谢大老师，您今儿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想起上这儿来了?”
谢雨不想和这个人纠缠。这些年，为了少些矛盾，谢雨从来都没有上村主任家。有事也是谢强去处理。
“我找叔有点事儿。”谢雨说着，从来福身边走过。
对于这个女人，来福不想看见，他自己也不明白，被女孩拒绝也不是一次了，为什么对于这个女人，来福有说不出的感觉。每次对她的奚落或者羞辱之后，都有莫名的快感，而让自己害怕的是，这种快感瞬间即逝，随之而来的是心底深处的刺痛。来福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走上了对面的山头，这雪花的圣洁让他内心渐渐平静。环视这寂静的大山世界，不远的地方是一片墓地，那里躺着的是这个村里离去的老人，当然也包括他的娘。他们不知道城市的热闹喧嚣，更不知道霓虹灯闪烁的光彩。山里是他们的全部世界。来福突然觉得很难过，悲从中来。自己的母亲在他小的时候病逝了，何曾享过一天福。如果那时自己已经长大，有现在的能力，娘何至于会离去。这个村子不能再这样贫困下去，来福抹去两行冰冷的泪水，大步走了回去。
来福的父亲是不想理睬谢雨，但他明白，谢雨说的是有道理的。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是好的。
“你回去吧。”村主任说着转身走进了屋子。谢雨站在院子里，主任虽然没有让她进屋，但看得出来，自己的话，老主任也听进去一些。谢雨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这个村子里的人虽然会计较很多事，说话和处事上会让人觉得不礼貌，但他们内心是善良的。
村主任坐在炕头，抽着烟袋，他的内心纠结不安，那个老人或许是病故，也或许那个老人真的是冻死的，村里的人们都在议论，他不是没听见。自己是这个村子的父母官，儿女不在身边的老人挺多的，眼睁睁看着一个老人就这样莫名离去，他着实愧疚，谢雨的话扎在了他的心上，是啊，把这些老人集中在一起，既可以解决取暖，还可以互相照顾。他不是没想过，就因为怕担责任，他选择了就这么顺其自然过下去。今日面对谢雨，他被这个孩子感动，不得不说自己真的不如这些年轻人了。自己曾今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如今却担心这，担心那，迈不开步子了。想到这些，村主任丢下烟袋，起身向村委会走去。
村委会的办公室虽然办公用品破旧些，但房子结实，也不小，平常也就是个摆设。村主任站在门口，望着这座被大雪覆盖了屋顶的砖木结构的房屋，除了自己家的房子，这一座房子应该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了，可它能做什么呢。村里有多少老人屋不遮雨，墙不挡风。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冠冕堂皇地办公。推开屋门，地上还堆放着一些去年留下的煤炭，自己平常就在家里办公了，办公室基本空着没用，煤炭也没怎么动过。从屋子往外看，小院子虽然不大，但墙体还算牢固。这里给那些老人居住，应该很合适。这些煤炭虽然不够，可大家凑一凑应该可以过一个暖和的冬天了。想到这些，村主任有些欣慰。他大踏步走了出去，他要去好好准备一下，做他应该做却一直没有做的事情。
张枫终于要回来了，出差的日子，他不知道谢雨的在那个村子里怎么样，这一个月里，他异常想念谢雨，那些灰头灰脸的孩子脸也时刻浮现在他脑海里。这个寒冷的冬天，谢雨一个人怎么抗，那些孩子是否还是衣着单薄在寒风里背着柴草艰难前行？还有他记忆深刻的那位老人，他们贫苦但坦然。这些都让张枫渐渐发现自己心里开始充实。他明白了另一种爱。他开始心系那个荒芜的地方。他归心似箭，纵使汽车飞驰，他也觉得不够快。他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后，就直接转乘去了他日夜思念的那个村子。和谢雨目前的状况在父母眼里很是尴尬。但他心里有数，等一切被时间带走，他们会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