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陌生的环境没带给洛瑆星太多的拘促,因为这里的人或是匆忙或是悠闲却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会关注别人什么,没有任何刻意的目光投向洛瑆星,她也变的不再一如先前那么沉默了。
她喜欢这里阳光下的蓝天白云,色彩鲜艳的墙壁,深绿色的百叶窗和深红色的屋顶。
去到了那所房子,装潢的很有格调,倪施然与芷溪一样,也对古老的东西很感兴趣。客厅的墙壁上挂了一幅油画,圣母静好安详的模样也让洛瑆星驻足凝望。
楼上的一个房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有充足的阳光照进来,让这房间很是温暖舒适。
“这里,就给你做卧室吧,好不好?”
洛瑆星仰面朝向阳光轻轻的向我点头。
日子变得缓慢了起来,一天天重复着却十分的安逸。
到了这里,我才开始学做真正的意大利面,煮面,调制酱料,所有繁杂的工序都在安静中变成了一种享受,洛瑆星也在一边帮着忙,虽然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安静的看着我做,我们谁都不说话,却好像都很习惯这沉默中的祥和。
洛瑆星又开始拿出她的笔记本不停地写画着东西,我站在她房间的门口,看着阳光里她的背影,这个安静的背影总是让我感觉心里很暖,这样的暖慢慢填补进了我的心,慢慢堵上了那个漏风且阴冷的伤口,也让我的嘴角能渐渐抬起些,以释缓出我内心里拼命深埋却总是翻涌着的悲哀与伤痛。
她转过身来,给了我一个恬静的微笑,那笑融在阳光里,像花儿一样灿然温暖的绽开着,真美,真好……我看着竟痴了,端给她的咖啡也就那么凉在了手里。
和洛瑆星漫步在亚诺河畔的时候,往往是在傍晚,河的对岸是一个广场,那里有支着画架作画的人,弹琴吟唱的人,喂养鸽子的人,也有驻足观望大卫雕像的游客,络绎不绝的游人却都沉醉在这个古老而气质浓郁的城市里。我们行走其间并不觉时间过得匆忙,只以为还是同样的时间点,可夜幕早已悄然落下。星光也很美,行人却渐渐稀少了,我们路过那些敦肃的教堂建筑,静静地走回了家。
夜晚的宁静使我有些不愿身处其中。因为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我总会想起芷溪,我会尽量的不去想不去回忆,可过去的那一幕幕反而会在这夜色下凸显的异常清晰……
11、
轻浅的敲门声响起。是洛瑆星。
“怎么了?睡不着么?”我看着洛瑆星的双眼问道。
“嗯,闭上眼睛也总睡不着,我总是想起瑾堇,满脑子全都是她的笑脸,她揉着我的鼻尖叫我瑆星的样子……”
我们就这样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门口,念及着各自的以前,怀想着总也忘不掉的那个人。
“你有没有总想起芷溪?她的笑,她总对你做的动作,会不会也总一遍遍的出现在你的脑海里?”
“会,可是……”
“可是每一次的出现都让你很失落是不是?那明明只是假象,只是从前的记忆而已,却只是因为太清晰了就让你以为那是真的,可很快你又会发现一切都不存在,一切还都是黑暗,所有的美好也都只是大脑刻画出的迷幻光影而已,它欺骗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看到美好,却又一次次扑灭了我们心中的光……”
我看着洛瑆星久久的说不出话来,她越来越了解我的心想,她的话语精准犀利的直抵我的内心,深刻的让我快忘了她是不是还病着……
“我想忘掉以前,哪怕那些记忆再美好,哪怕那些记忆里全是瑾堇,可我现在也真的想要忘掉了……”
我也想忘掉以前,哪怕那些记忆再美好,哪怕那些记忆里全是芷溪,我现在也真的想要忘掉了。
“你帮我好不好?帮我忘掉以前,让我只记得我们在这里宁静的日子,只记得亚诺河尾最美的夕阳,教堂清晨里最纯净的祷告词,那些画家心无旁骛的留在纸上的油彩……好不好?”
也许吧,当我们的记忆里全部都是这个城里的安宁美好,那些旧日的记忆就会变的越来越窄吧,窄到脑海里所有的面容都不再清晰,事情也不再深刻,感觉更不再铭心。
“你有没有也想忘掉的以前?我从来不敢问你,芷溪她是怎么离开的……我怕那是比瑾堇离我而去的痛还要强烈的痛……”
我们都不断地自责,为了我们深深挚爱着的却已远离了我们的亲人,我们否定不了她们的离去与我们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们内疚伤痛,可是我们真的可以忘了吗?洛瑆星,我们真的可以吗?
“你不说话,可我知道你很疼,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曾和我说过说,伤口如果深就一定要挑开,它才会慢慢浮上来,虽然会很疼可它终究会好的,如果任其深植下去,那伤口就再也好不了了……”
我听着洛瑆星的话一直也没再说些什么,她想忘掉以前,也想我能忘掉以前,可她忘不掉,也明白我更忘不掉,我们回看着自己痛苦的以前,对望着此刻眼前的彼此,可有些选择不是只要选择了就可以了……
12、
时间以分秒计,以日月计,以年岁计,我们在这个城市的生活也持续了快两年了吧。
两年的生活,我和洛瑆星的心都平静了下来,洛瑆星的身体也好了起来,我已经记不清她有多久没发过病了,似乎从来到这里以后她就再没发过病,医生告诉我,这表明她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药也可以逐量减少甚至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停了。
洛瑆星的笔记本也积攒的越来越多,那上面有字迹有简画,都是她留下的那些很美的瞬间的记忆,即便是微风中摇曳的一朵小花,都会被她用自己的笔记本完整的保留下那花儿最美最好的颜色姿态。
我们用房子楼下一间门朝外的房间开了一家店,取名“此刻”。我在店里弹琴,洛瑆星在店里随意的在笔记本上写画着。这里有我们收集的一些书籍、艺术品和一些特别的小玩意儿,在进门左转处阳光充足的地方我们置了三方桌子和一些藤椅,来这里的客人可以看看店里的东西有没有他们十分喜欢而想购买收藏的,或者只是要一杯咖啡坐着品读书籍边听听我的琴声,还有很多来这里的画家,他们总以我和洛瑆星为画模作画,店里已经收藏了很多画家留下的关于这家店和画着我与洛瑆星的画作……
下午茶的时间,洛瑆星微眯着眼懒懒的坐在藤椅上。我看着她,缓缓的笑意爬上了脸。
“我们一会儿出去走走吧……”
“去哪里?”洛瑆星依旧闭着眼轻声的问着我。
“去百花大教堂吧……”
“一会儿就快要傍晚了吧,这个时间那里没有祷告,游客也会少一些了……”
“所以想带你出去走走,人不会很多,傍晚天气也适宜舒适。”
“嗯,好……”
洛瑆星合起了她面前的本,起身去打了杯热橙汁递到了我面前。
“我来帮你收琴。”
“好。”
我看着她用棉布轻轻擦拭着我的吉他,从琴弦到下面的品格,再到共鸣箱,她都仔仔细细的挨着擦拭,然后又轻轻的将吉他放回到琴盒里。她从不会撩拨琴弦,甚至连钢琴的琴键她也不会触碰,不会试着用手指发出一个音符。她只习惯听我弹琴,在我弹完之后又认真的帮我收好吉他或是盖上钢琴的琴盖,并在这之前将琴擦拭干净,她那一份细致的心意总让我看着不禁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