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雷德听见有人再喊自己，但那声音像是从水里传来一样渺远。
“这个人终于醒了也。”雷德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来了又走。
“喂，醒了就睁开眼啊！”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小女生的。
雷德睁开了眼，模模糊糊地看见明亮亮的天，一只手在眼前晃来晃去。
“我这是在哪……”“砰！”雷德挣扎着想坐起来，却不想和一个硬东西撞在头上，又躺倒在地上。
“哎呦，你干什么呢！我的头啊！”雷德听见一声娇蛮的抱怨从头上方传来。
“对不起啊……”雷德又一次爬起来，转过身，想看看到底是谁。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跌坐在地上，一只手抚着额头。她穿着米黄色的长连衣裙，梳着马尾，皮肤是农家少女在风和日丽的田野上养成的自然健康的白。小小的脸上黛眉紧皱，无辜的表情好似在说：“好心不得好报。”
“对不起啊，小妹妹……”站起身来，伸手准备把她扶起来。
“人家已经成年了好不好，别‘小妹妹’地叫。”她一跳，就站了起来。
雷德看了看面前这个比自己矮差不多一个头的少女，单薄的身子，好像风一吹就倒，怎么看怎么不像成年人。脸上写出“我不相信”这四个字。
“哎，有的人就是长得矮呀！有的老头老太还没我高呢。”少女努着嘴说。
“那……小姐，请问我这是在哪？”雷德打算不在年龄身高这个问题上纠缠。
“当然是在我家了，我可是照顾了你三天三夜诶，你打算怎么感谢我？怎么说也得黄金多少来着。”少女高兴地说着，开始想应该敲这个倒霉蛋多少钱。
“不会吧……喂，这是你家？”雷德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马厩旁边，到处是来来往往的人。一个年轻人正牵着马往这里走来。雷德心里纳闷了，什么事情都没搞清楚，竟来了这样一个胡搅蛮缠的少女。
空气里是干燥闷热的气味，好像雷雨前的征兆。好像就是到了下午，什么昏了三天三夜的。
“喂，看这天也应该是我才昏倒的那天下午啊。”雷德渐渐清醒了过来。
“我可是有名字的，不要喂来喂去的，烦不烦？”少女从幻想中反应过来。
“好吧……请问小姐什么名字，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雷德俯下身子看着少女。
“我和你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名字？”少女仰着脸说。
雷德感到一种很无力的感觉，像是掉进了一团棉花中，使劲使不出来。只有就这样把她盯着，少女也毫不示弱地对盯。
“好了，雪儿，别闹了。”雷德看见那个牵马的年轻人，系好了马，走到少女左边说。
“哥，这个人撞了我也。”被唤做雪儿的少女对年轻人说。
“兄台，别和我小妹一般计较。”年轻人对雷德说，同时对雪儿使了个“一边去”的眼色。
雪儿哼哼了一声，就走开了。雷德则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笑着说：“没有没有……”
但雷德转念一想，还真和那个小女孩计较上了，不禁解嘲地笑笑。话到嘴边，便成了：“没有这回事，你妹妹其实挺可爱的。”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但神态气度上已是有为人领袖的风范。面容俊朗，身形削瘦，一袭长袍松松夸夸地罩在战甲之上。身上的佩刀证明了他的身份：要塞卫士长。
“刚才那个少女你叫她雪儿，那么你们是？”
“喔，我妹妹叫伊雪，我是伊风。”年轻人笑了笑。
年轻人说：“现在说正事吧，你现在身体能自我控制了吗？”
不说还没注意，上午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宿醉的感觉也消失了。雷德又试着走了两步，每一步坚实地踏在地上的感觉，让雷德头一次感到双腿是这么有力。
年轻人看到了雷德兴奋地神情，于是想问些什么，又止住了，说：“你应该有很多问题吧，说吧。”
“这是城堡中吗？”雷德问。
“是的，我们这一般把它称为‘朽木要塞’。”
“我是怎么来这的？记得一个僧侣对我施了咒，然后我就晕了过去。按照这个逻辑，你是这个要塞的人，那我们是敌人啊。我被俘虏了？”雷德紧张了起来。
“你像个俘虏吗？”伊风笑得更开了。
“不像啊。”雷德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身上有伤口吗？”伊风问。
“肩头……”雷德记得肩头被刺穿了，但伸手一摸发现完好无损。“竟然没事了。”
“你根本就没受伤，上午的战斗都是幻觉啊！”
“啊？”
“中午的时候，我们在发现你们冲了过来。但你们并没有攻城的机械。于是我们就闭门免战，请主教为你们施咒语。很有趣的事，在期间，你们竟然盲目地用武器攻击城墙，这当然是毫无成效的。但当主教将最后一个人，也就是你，招降以后。发现你们竟然把城墙前都挖了个大坑！”
“哦。但，我想问的是我为什么会被控制啊？”
年轻人示意雷德不要惊讶，指了指一旁席地而坐的几个士兵，其中竟有一个是雷德看见被长枪插成了刺猬的大胡子。大胡子此刻正在淡定地用斧子刮脸。“你信了吗？”伊风问。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雷德靠在马厩的柱子上，无力的看着伊风。
“你确定要知道真相？知道了，可能就没有机会回头了。”伊风认真地说，他也坐到了马厩里的一个桶上。
“当然了。”雷德还不相信几句话，就会让自己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最近有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进入了这片大陆。”伊风沉沉地说。
“这次是分区主教出手，才把你们从他的控制中解脱出来。”
要知道，大陆上有四个人类帝国。人类帝国中除了不信神的龙腾帝国，其他三个人类帝国：苍牙帝国，零塔利亚帝国，千岛国，都有教皇统治的权力，而教皇下分派12个分区主教以施行教皇的神威。分区主教可以说在神学上并不逊于教皇，只是他们的法力比教皇差，但在凡世间也差不多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他，比分区主教还强吗？”雷德小声地问。
“或许比教皇还强。我们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该称为他，她，还是它。”伊风苦笑。
“你已经经历过了像一个活死人一样被控制感受。那种力量绝对不是人能够掌握的。所以我们暂且称之为它的力量。”
伊风接着说：“可以这样说，你们苍牙帝国，按照神圣条约所划分的合法领土内的所有人已经全部被控制了。虽然说你们认为这里是你们的领土，但按照神圣条约并不是啊，所以我们并没有受到控制。”
“还是称作它的那种力量，已经强大到了超越上古传说中的巫王的控制力量。这么大一个帝国怎么也有好几百万人啊！还是活人啊，不是像死灵没有思维的东西。”
“看来它准备是吞并天下，所以才挑动了战争。”
雷德听得茫然而恐惧，叹道：“那要死多少人啊。”
“君王的战争，从来都是把天下作为棋盘，百姓作为棋子，更何况它不是君王，只是……一个纯粹的玩家！把天下玩弄于手中，输，还是赢对它来说有什么意义？”
“那，怎么办？”雷德问。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旦返回苍牙帝国，可能就又会被那个玩家控制。”伊风说。
雷德真的回不去了，失去了回去的勇气。在这种无可置疑的力量面前，自己这种渺小的人能做什么吗？
“现在，我们一边在联络其他的帝国共商对策，一边抵抗并接受一些像你们这样的游魂。”
“唔，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雷德问，“我们不是敌人么？苍牙帝国内乱的话，应该对零塔利亚有好处才对。”
“不知道。这是上面的意思，可能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需要对付吧？”伊风解释道。
“是么，你们需要我么？不仅是我，多少被蛊惑的人都是上不了战场的啊。”
“呃，不过上不上战场那可就不由你决定了。”伊风摆了摆手，说，“这也是上面的人所决定的。不光是你，我们这种普通人都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
“也是。”雷德说。
“不过，听你的口音，不像是苍牙帝国的人，原来应该是零塔利亚的吧？难道你不希望回到你的家乡么？”伊风问。
雷德抿紧嘴唇，没有说话。“想啊，怎么不想？”雷德在心里感叹道，“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得去。”
望着低低的蓝天，雷德看不到未来的方向。每一条流云都在像不同的方向流动，扭曲，生长，消失。正如面前的路，不知道通向何方。
啊，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