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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相亲(一)

但是把一个在生命中存在了十年的人一下子从生活中抹去,又谈何容易?

27岁时的我,表面上一切如常,每天练练琴,代代课,和女友们聚聚会,但这段情带给我的杀伤力余波还在,它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整夜整夜的失眠,不愿意看电视剧中卿卿我我的镜头,不愿意采购新衣服,无人的时候暴饮暴食。

好在那时候有一迪和小西陪我,一起挨过了那段落寞的时光,慢慢地恢复了常态,只是心里头落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洞,被掩盖在华服里,被淹没在欢声笑语中,偶尔在睡不着的深夜冒出来提醒我:生活真的如张爱玲所说,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

日子一天一天继续,每天除了给孩子上课,大多数时间就是练琴。

专挑欢快明朗的曲子弹,企图掩盖我满腹的心思。

但连老妈都说她宁愿上街买菜,也不愿意听我弹琴,越听越烦。

我苦笑,连老妈都听出了我的不快乐。

看来以前她没白陪我练琴,在她这个年龄层次的普通妇女中,她的音乐鉴赏力还真不是盖的。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周围的邻居渐渐嗅出端倪,开始有人没事上门来和妈妈闲聊天,其实也就是顺便打探我有没有男朋友,待得到我妈立即否定的答案后立马就推荐一个早就预备着的人选,或髙或矮,或胖或瘦,或家境殷实,或年轻有为,或聪明有前途,或憨厚人缘好-------,总之,都是可婚可嫁的主儿,但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现在这种心境,真的不是宜室宜家的主儿。

当这些热心人在描述这些男人的条件时,我总是心不在焉,对方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礼貌性的带个笑容,偶尔假装在听似的点点头,气得老妈直朝我瞪眼。有些热心人能看出我的冷淡,找个借口,中断自己的谈话面带不悦地离去,有些热心人的心太热也太实,浑然不觉自己的热情别人只是在敷衍,兀自在我面前滔滔不绝,直至说完后问我和老妈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面合适,老妈就一脸期盼的看向我,我赶紧摇头,摇得很决绝,没有商量的余地。老妈在热心人背后向我投来肃杀的眼神,我假装没看见,热心人看看我,看看我老妈,不知说什么好,悻悻然离去。

这样的事情经历得多了,也就渐渐门前鞍马稀,我也落得清静。

可老妈不干了,她拿出当年逼我练琴的劲头,隔三差五的到我房里找我谈心,在一次又一次以老妈为绝对发言人的对谈中,我发现我妈不去做咱们街道的居委会主任,真是全党和全街道人民的损失。经过我的观察和总结,老妈通常跟我谈心的步骤是:一、细致地分析过去。二、深刻的剖析现在。三、乐观的展望将来。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我起先是配合的端坐在她面前,做虔诚倾听状,逢到到她老人家说得口干舌燥时递杯水过去,紧要处配合地点头。但只要涉及到具体的要和谁见面,我又立马石化,脸如雕塑,没有表情。

老妈见以情动人行不通,决定走恩威并施路线,一边教育我,一边数落我。有一次恨铁不成钢的说:“瞧瞧你,一个大姑娘,出个门净挑暗的穿,口红也不擦,把我们俩放一块,人家都以为我是你姐姐。”

我被结结实实得逗笑了。

老妈这几年真是被爸爸惯得不成样子,爸爸以前就让着她,宠着她,前几年老妈体检血压偏高,就更把她当做宝了,一点活都不让干,我妈现在就是一个老少女,早晚在小区里的小公园跳舞,平时和老爸斗斗嘴,剩下来的心思,就全花我身上了。

唉,我累,她也累。

一天早上,老爸拉我去小区附近的公园跑步,我老大不愿意,可还是嘟嘟囔囔的跟着出去了。

那是一个仲春的早晨,阳光和暖,万物芬芳。

当我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就绝不后悔出来了,听着小鸟叽叽喳喳的欢叫声,看着路旁野花瓣上的晶莹剔透的露珠,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我忽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快乐,觉得身体格外轻盈。

我开心得和老爸跑了好一会儿,觉得有点累,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聊天。

老爸望着远方:“布布,你还想着他吗?”

我盯着一朵花儿出神:“说这个干嘛呀!没劲儿。”

老爸:“人这一辈子,很多人爱的是一个人,结婚的又是另一个人,缘分的事,说不准,莫强求,该放手就要放手,该追求就得追求。”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呀!我有数了。

不过我打心眼里认为老爸的言辞比老妈有水平多了,简洁、精准、富有哲理。

我说:“爸,你说的我都明白,就是吧,我这个人有点拧巴,得比别人多缓一段时间,缓过来了,就好了。”

老爸:“都两年了,还没缓过来呀?”

我:“也不完全是,就是觉得我还没惨到一定要相亲吧?就不带自己碰上一个合眼缘的?”

老爸:“你都不怎么出去,生活圈子又不开阔,到哪儿去找合眼缘的?”

说的完全正确。

在这样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在这样一个欣欣向荣的早晨,在这样一个朝气蓬勃的早晨,我的心,被老爸的这句话“呼啦”一下子敲醒了。

我在心里问自己:我凭什么要这样过?我凭什么要这么狼狈?我凭什么要把自己困在心灵的城堡里?

我决定相亲。

第一次相亲。

地点:一个极富罗曼蒂克气氛的餐厅。

橙黄色的灯,灯壁上挂着流苏,墙纸是深米色的,有淡金的暗花纹;窗帘是淡淡的紫,帘幔半遮半掩,用两个慵懒的结松松挽住;一泻到底的落地大窗,玻璃洁净得仿佛没有窗,窗外的街景一览无余;若有若无的音乐萦绕在餐厅的每个角落,好像是一首英文老歌;墙上挂着做旧的都市老照片,在水晶灯闪闪烁烁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怀旧、复古的气息。

侍者们静悄悄地走动,不会刻意的向任何人看,但也不会漏掉客人的一个轻轻地招手。

整个餐厅显得温馨又透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我看到这个餐厅的第一眼就很喜欢,是我欣赏的风格。

是个好兆头。

角落有个人站起身向我挥手,我定睛一看,嘿,老同学夏磊,初中时我们班副班长,经常被我逼着帮我写作业。

怎么在这儿碰见他?我乐了。

我扑过去摇他胳膊:“你小子!这几年上哪发财去了?都没在街上碰到过你。”

他咧着嘴笑:“行了,行了,淑女点!今天是哥大日子,别把我好事砸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好事?”

他有点羞涩地笑笑:“相亲。”

我浑身一激灵。相亲!难道他就是我今天要见的人?

我睁大双眼,捂住了嘴巴。

夏磊一看我这样子,也立马明白了,不置信的看着我。

我们彼此愣愣的看着对方足足30秒,忽然一起爆笑了起来。

这次相亲的收获是:一顿难以忘怀的美食,一个又出现在生活中的哥们,老爸老妈的一声叹息,一迪和小西的一顿调侃。

在老妈紧锣密鼓的策划下,我的第二场相亲大戏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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