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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以为我回到了现实世界,但是很快的我便发现我错了。

我此刻是在一望无际的云海之上,大太阳热烈的散发着它那灼人的强烈光芒。既然是在梦中,那么,很多东西都显得无足轻重,我现在有一颗平静的出奇的心。我不慌乱,也不着急,因为该发生的自然会发生。而我唯一的期望是梦境能够长久一些。

令我惊奇不已的事情发生了,因我很快便发现我没有了身体,没有了四肢,没有了眼耳口鼻,这确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用一种坦然而奇特的心境接受了这一事实。可有一点我无法弄明白,那就是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我费尽心思也无法想清楚。感觉我像是被洗脑了,可梦通常不都是这样么。

现在是我没有眼睛,却看的清楚,没有耳朵,却听得明白,没有头脑,却想得透彻,没有双脚,却可以随意移动。忽然间,我若有所悟,就像被一个数学难题纠缠了好多年之后,突然在一次晚饭过后偶然想通透了一般,我兴奋异常。一切都很明白,我是草,是风,是天空......是整个世界。我是一切的一切,开始的开始,是整个根源所在。但有一点,我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可是我却知道某些事情。

一只云雀其不意穿透出厚厚的云层,引颈一声,即又俯身扎进了苍茫的云烟,消失不见了。随即,云雾开始四散开去,先是一小块天蓝,然后是互不相连的几块,最后整个蓝色的天空便完全显现出来,像一块蓝色的盖子一般。几块形态不同,棉花似的云朵静静的装饰在那澄澈、宁静、庄严的底色上面。

从云端俯视下去,一只雄鹰展翅飞翔在辽阔的赤红色高原之上,一条泛着点点金光的的宽广河流蜿蜒东向,各种适于干旱的动物缓缓穿过低矮的歪曲树木走向河边,它们打算在河边饮水。雄鹰的眼睛锐利,它张开足足有两米之长的双翅,以一种优雅、威武的姿态对应着河水中的倒影,向东边的地平线飞去。

绿色开始在天边慢慢显现出来,并慢慢变作一大片,震耳欲聋的水声也逐渐由低到高、由远及近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雄鹰突然将翅膀一收,很自然的猛的向下滑冲了下去。一条宽约数十米,高约百米的瀑布随即映入眼帘。在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中,在一条条彩虹的拱圈之内,河水反射着阳光,以它那不可阻挡的威势倾泻而下。

半空之中,一群白鸟在瀑布的白烟之中往来飞翔。下面是是一个不断向外翻涌着泡沫的大深潭,瀑布在它表面砸出飞花千点,白尘无数。潭水周围是乱石堆中一片鲜花烂漫,蝶舞蜂飞。再到外面,则是一望无际的高大绿色植物。林中满是毒蛇猛兽、珍奇异怪,猿鸣虎啸远远的应和着这里单调的天籁之音。

我们加快速度,从森林的上空掠过,然后穿过峡谷,飞跃群山,这其中,我们会见到矮小而贫寒的村落、高大而富裕的城墙、插羽涂彩的猎人、光脚的渔夫、整齐操练的军队......但我们并不停止。终于,在一个宽阔的平原地带,在河流的左岸,当一个威严而且与众不同的城市展现在我们的眼前的时候,我们便停下来。

远在天边,在两条碧绿的山脊之间是一座雪白的四方城池——帝都。中午的天气晴朗,空气干净。它巍然屹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威严、雄壮、气势磅礴,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产生强烈的震撼感。

在墙里面,先是隐约看见一层层、一排排碧绿色的屋脊和飞檐,然后,一根根红色的圆柱站了上来,接下来,更高的是一排正黄色的圆柱一字儿排开,两边飞腾着两条巨大的青龙。最高处的,是半截白色圆塔,它的顶部有一根圆柱,圆柱上盘着一只朝天犼。

迅速掠过简易的渡头和一个缓慢变高的草地,便进入了一片树林。在一排排柳树的庇荫之下,在每隔一米就是一个白色盔甲的严密守护之下,两匹蒙着金面,身披刺绣着牡丹花的黄边红锦的两匹黑色健马正拉驰着一辆镶金的高贵马车。开始它一直在自东向西,在离帝都数百米的地方,它转而进了自南向北的官道。

马车的前面飞奔着四个人,两个身着金盔金甲,腰佩金剑。另外两个则是身着朱红丝绸,头戴覆面高顶制帽的文官。马车后面则是几个等级稍低的马车,再往后,则是一长队黑衣黑甲的卫队,他们手执长枪,步伐整齐,面色肃然。

头等马车两边的窗帘上各刺绣着一只展翅鸣叫的凤凰,显然,里面坐着的是皇后,虽然她现在还不是。她叫丹妇,大将军姜落的妻子,但数个小时之后,这个大将军将跪在宗教院神圣的大厅里,接受教主双手奉上的龙冠。前段时间,她的一个10岁的儿子不幸夭折了,这令她伤心欲绝,为了疗养病怏怏的精神,她特地回到了她的家乡。可是还不到一个月,一件将她吓摊在地的事情发生了。

手掌兵权,身为弟弟的姜古竟然声称“除妖”,通过军事政变,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刚刚即位不到一年的姜古。弟杀兄、臣弑君,这可是建国800年来头一次,是于情、于理、于法、于天地都不容的大罪过。

她是一个保守的人,正因为保守,姜落才在那么多妖娆而且血统尊贵的女子中间看上了她。她一心想做一个贤妻良母,可儿子却死了,丈夫竟做出了悖逆之事,而且很快,当凤冠戴在她的头上的那一刹那,她将遗臭万年。她现在惶恐不安,心情复杂、焦躁、低落,心中充满罪过和羞耻,她一动不动的坐在车内,不敢将头探出车外。

巨大的T形城门之上那深深刻出的“帝都”二字赫然清晰起来。

穿过吊桥和城门,便进入了城内。在青石铺就的又宽又平的道路上,马车飞跑的格外快。路两边的兵士也一下子密集了起来,他们全副武装的模样像是正准备一场惨烈的战斗,那两排银枪在毒热的太阳下发着令人害怕的寒光。

密密麻麻的人们厌烦而痛恨的跪在士兵后面,对未来的国母表示欢迎和崇敬。两边的房屋一律两层,很少刷漆。它们大小不一,建造粗糙,前后交错、重叠,随意的堆叠起来,看起来歪歪斜斜,摇摇欲坠,但它终究是很坚固、结实。显然,这里面住的是一般的小市民,大都不怎么有钱。

当车子经过了一个较宽的横道的时候,房屋突然变得光鲜、整洁起来,而且这些屋子也是建在较高的平面之上,似乎是它有意与前面部分拉开距离,抬高自己的地位。确实,这些屋子里面住的都是些商人,但他们人数较少。

再往前,又一道白色大理石墙豁然出现,它的城门较低,较小,里面的大理石路面也同样较窄。这里面住的是朝廷的文臣武将,现在,他们的家属都是弯腰低头一副臣子模样。他们的房屋都是建在足有两米来高的大理石所铺砌的高台上面,房屋一律朱红。高门前面都蹲着两头凶恶的铜狮子。

最后,车子在第三道白墙面前停了下来。新君本人率领着文武百官以及诸宫女、侍卫在仅容一车的门口迎接。

他身形高大,雄壮,内穿一件金丝软甲,外罩橙黄绘龙长袍,腰挂雕龙宝剑。他面部瘦削,因久经沙场而变得僵硬;他的眉毛凝重,眼睛扁小,但眼神深远而不可捉摸;而鹰鼻下面的嘴角则是微微上翘,似笑非笑,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诈和狡猾,让人不禁敬畏、害怕。

现在,站在一个侍女撑着的雪白天鹅绒伞盖下面,他拳头紧握,信心满满。当然,他也时刻提防着任何的丝毫不和谐因素,他的左手轻轻按着剑柄,准备将任意胆敢阻挠他称帝的人打入地狱。看到马车停了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眉毛和嘴角略微动了一下。一种期待已久的胜利的喜悦和一种傲视天下的孤傲因抑制不住而提前表现在了脸上。

过了一段静的难受的时间,丹妇慢慢低头从车上走了下来。她有着大大的圆盘瓜子脸和和谐的五官,乌黑的头发如云一般高高盘在脑后。她面色苍白,心突突直跳,不敢正视。定了定神,她慢慢抬起头来,用温和的眼光看向前方,突然发现所有一切都是那么遥远而陌生,仿佛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般。

现实就摆在眼前,她已不得不接受,之前的种种幻想瞬间烟消云散。一个绿衣侍女轻柔的走到了她的右边,她轻轻地抬起了右手。在走过精致的手工绣花地毯的时候,她尽力使自己不致失态,保持着一种外在的平静与庄重,一种皇室贵族应有的高贵气质与神情。

姜落接替了侍女,并在手部稍微用了一点力。他亲切的对妻子微笑道:“看来你还没有准备好,但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和适应。”还没等对方回答,他又轻声催促道:“我们得快点,册封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依旧一言不发,随着丈夫的牵引,走过圆形门洞和镶嵌着淡蓝水池的百米宽阔地带,又登上了五米高的白玉台阶,每一级,都有两个侍女半跪着手执羽扇,为他们遮阴、恭迎,以体现他们地位的尊贵和独一无二。

刚上去,两只金麒麟便赫然出现。东西两边是一排排金色廊柱,互相连着,有着花鸟镂空图案的高大房门的房间是官员们日常休息和办公的地方,左文又武。他们的正前方是一个宽4米,长10米的走廊。而后,远远的,是一个8米高的玉阶,有发光的水从顶部缓缓流过上面雕刻着的二龙戏珠。上面是一个250平米的,共有72根廊柱的金銮殿,殿门口的大鼎两边有两条金龙瞪目威视天下。

要去**,还得走很长的路,但是,今天还没必要去**,他们进了右手边的一个有套间的供休息的房间。有时,姜落就是在这里等待召见的。房间里的摆设都很昂贵,但都够简单,与真正的家有所区别。这个宽敞的房间色彩单调、乏味,又缺乏足够光线,处处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与阴邪,让人浑身不舒服。

等门一关,姜落就一把抓住女人的肩膀,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压声嘱咐道:“听着,不管你在想些什么,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应该高兴起来才对。”

对方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像是无奈的苦笑,又带点轻蔑。她有点自言自语的回答道:“高兴,为什么要高兴?对,因为我有一个魔鬼的丈夫,因为我犯了罪,因为我马上就要进地狱。伟大的日子!他的血还没有流干,他一直看着我们,还有......”

“好啦!”姜落猛摇她一下,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的话。他很愤怒,眼中顿时充满杀气,一字一顿的道:“你中毒太深了。”

但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很显然,一方面,他觉得他做的对;另一方面,他认为他大权在握,无人可挡。所以,他根本用不着生气。他一边将软了的女人放开,一边慢慢后退,一边摊开双手。

用了一种自信而霸气的语气,他说道:“知道吗?他竟要停止对外战争,裁减官员,消除等级......还要与下层人分享权力,他会毁了你我,毁了所有人,以及这个国家。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他在书乡情海中,而我则在战场上流血。他何德何能立于庙堂之上,唯有我,才能给这个国家以辉煌。”

丹妇站着一动不动,用眼睛的上面恨恨的盯着男人咬牙说道:“不,我不会做你的帮凶,我不会去的。”

“要不是可恶的礼法,我才不在乎你去或不去,但你是我的妻子,未来的皇后,你必须去。”

“以前,我没有做,但我一定要做一个好妻子。你可以杀了我,但我决不去。”

姜落知道再这样下去毫无益处,所以,他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会去的,不然,数不清的人会因你而死。还有,你肚子里会是一个儿子,他将是未来一个伟大的君王,你会为他骄傲。”

见对方捏着双手,低头不语,姜落便又道:“快点穿上衣服,要一脸喜气,很快我就来接你。”说完他就背手朝门口走去。

“孩子”两个字在她心中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波澜,一种微弱的勇气和希望让她恢复了点精神。当姜落向门外走去时,她面对着前面小套间里红褐色的圆桌,咬着嘴唇轻声说道:“他一定和你不一样,他会为他父亲赎罪。”

他好似什么也没有听见,猛的拉开门,昂首站在门口,以一种帝王的尊贵口气吩咐道:“去给皇后换上衣服。”。

门口站着三个身着粉红衣服的宫女,她们一个捧着凤服,一个端着金铜水盘,一个端着一个长方形檀木盘子,里面放着梳子、胭脂等洗漱用品。听到吩咐,她们齐齐蹲身,应承道:“是。”。

宗教院坐落在第四层白墙围着的帝都的最中心。因为天国是以宗教立国,所以,任何一位帝王登基都必须接受宗教院最高长老的册封,否则,他就决不会被臣民所承认。另外,宗教《法典》规定,任何接受册封的帝君,必须要有一个受过长老祝福的妻子一同接受皇后的册封,不然,他也不会被册封。显然,宗教院早就经历过了凶狠的武力威胁,因为杀君更是《法典》不容。

宗教院的圆塔被称为“通天塔”。它总共六层,第一层直径33米,高5米,第二层高4米,其余四层均高3米。它有四个门,正南的门称为正门。它的每一层都有一圈宽约2米的外环道,便于观察星象。环道边缘是高约1米的荷花瓣状的锯齿围栏,而锯齿的空隙也正好是一个花瓣。

在13米的高台之上,密密匝匝站了数排黑衣黑甲的宫廷卫士,而下面,则是好几围身着黄甲的城内军队。所有的文武分作两部,跪在塔的正前方,中间是宽约1米的通道。皇帝掌着皇后的手,面带做作的亲切微笑,目光傲然雄视前方,以一种享受的激动心情,跨着威武的步子慢慢走进了“通天塔”。皇后是面无表情,既不高兴,也不悲伤,但步子却是优雅、尊贵。

在里面,360根高柄铜烛台上点着高高的红色石蜡,墙壁上绘着数不清的龙,它们形态各异,密密麻麻,很难看明白哪一颗头应该与哪一段身子相连,黑白青黄四条龙分别从四个方向向中间吐舌。

往中间,是三个依此变小的圆环,各个圆环之间流淌着血红色的圣水,三个圆环之上,从外到内,依此打坐着36个初级青衣教徒、12个中级红衣教士、4个高级黄衣长老。四条1米宽的道路从四门射出,最终相交于最中间直径2米的圆台,上面打坐着的是最高白衣长老,他的右边边上放着一个歪曲的黑色龙头拐,前面自左到右依此放着龙冠、凤顶、天水瓶、《法典》。

长老身材矮小、满头白发水泻似的垂到肩上,他的白眉仙然,与脸等长。纵观他的整个脸部,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充满仁慈,看透世事,绝不会对任何事表现出喜怒哀乐的人。当夫妇二人走到圆台面前的时候,长老微微睁开深陷下去的细小而智慧的眼睛。

时间在寂静中过了几分钟之后,长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语气舒缓,慢慢对僭越者问道:“上天会祝福你,如果你愿意悔改?”。

姜落早就急不可耐,且又有一种玩天下于手掌的自信。所以,对于长老的问话,他只是无所谓的一笑,简洁答道:“我不需要它的祝福。”。

长老依然希望对方会有所悔悟,便道:“你确定吗?你是第一个,以后无数人将会以你为榜样。”。

“那得看他们的剑是否足够锋利。”。

长老长舒一口气,略微一顿,说道:“请下跪。”

两人闻声,随即单膝跪地。同时,另外52个人整齐的轻唱起了庄重、神圣的《新君登位告天歌》,歌词主要是:我方有新人,今初即地位,愿天多保佑,国泰还民安,龙飞伴凤舞,承宗续国脉......

伴着歌声,戴了龙凤冠,撒过天水,读完《法典》,长老俯身低头对跪着的二人嘱咐道:“现在,请对上天说一句话。”

新君什么也没说,直接便站了起来。

新后则是双手合十,虔诚的抬头向上,满含热泪,低声许愿道:“愿上天赦免我的罪过。”

歌声停了下来,长老佝偻着腰,慢慢转过身去,双手拄拐,眼睛盯着地面,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对后面的两人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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