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故地重游
残雪可以说是一个宅男，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除了要吃饭之外，别的时间是从来不出门的，不过一回到古董小旅馆他就感觉到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生机。越是这样觉得，越是想到外面去透透气。
他一个人走在他们曾经走过的大街上，心里的失落感就给硬生生地爬上来了，谁都不想分别，不过不是你想不分别就不分别的。大部分时间残雪都是仰着头走路，高傲的，别人一看就说这丫的太嚣张了。
残雪不太听得懂这个小城的方言，他是第一次来这个江南特色小城的，所以他也不敢说话，因为一说话就暴漏了自己是老外的底了，你一老外还敢这么嚣张，不被揍得连你妈都不认识才怪。
残雪的目的地是梦蝶的学校，这是他第三次去看她的学校，之前两次都是梦蝶带着他去的。去的时候是中午，学校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放假回家了。事实上，放假了也没有学生会呆在学校，这是整个学校的风气。不管是多么的勤奋好学，年轻人都是有玩的天性，既然没有到生死关头，管他妈的那么多。所以学校一放假，大家都作鸟兽散，连看门的保安一起，只留着保安的爷爷在门卫室睡觉，他的脑袋上盖着报纸。残雪是从他用绳子做裤带的特点判断他是爷爷级别的，因为只有那种年纪才会有那么时尚的装备。
他不敢进去，事实上他前两次也没有进去过，梦蝶也叫过，不过他不愿意去。残雪潜意识还是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不想梦蝶的学校对她有任何的非议。女孩子也不愿意自己有什么流言蜚语，毕竟还要在学校呆上差不多两年时间。当然，残雪不进去还有别的原因，他好不容易从学校的枷锁中解脱出来，心理上多少有些抗拒。
残雪看着那老头鼾声如雷的睡像，他不觉感到自己和那老头都是幸福的。突然有种想要结交的冲动，不过他还是打住了这个疯狂的念头，看着大门敞开着的学校，残雪也不敢进去。进去不被老头门卫发现当然没有什么，要是把他吓得见马克思的妈妈去了就罪过了。
在门口徘徊了很久，不是徘徊要不要进去，而是在努力地回忆他们难忘的过往。
时间是渐渐往前走的，不过残雪却感觉走得太慢，回忆都是幸福和痛苦并存的东西，残雪也是在痛苦地回忆着幸福的点滴。
他自己在学校门口回忆着梦蝶，老头睡着自己的美容午觉，残雪不觉中傻笑起来。
他常常嘲笑他看到路边傻笑的人叫**，说有什么事情值得这样的笑的。不过自从他自己笑过之后他就改口别的说法了，每次看到这样的人都说这人好有艺术细菌。他不太喜欢说艺术细胞，他认为细胞没有细菌厉害，你看那细菌的感染力，可以吓死一大片人。所以他喜欢说是艺术细菌，至于为什么一定是艺术细菌而不是生物细菌，这是和他的专业有关的，虽然说一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啥专业也没有，不过残雪毕竟画过几天画，况且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可以成为艺术家的，之所以没有一直成为艺术家，是因为时机还不到，可惜的是他一直不知道什么是做好的时机。
残雪在傻笑这件事情，他后来自己说是比较值得纪念的事情，因为他是不爱笑的。更不喜欢强颜欢笑，他习惯地面无表情，因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知道对谁笑，真要笑了那真是脑袋出问题了。值得用力的推敲，稍微有点脑震荡就正好合适啦。
他在学校也感慨了一会，常常都是老气横秋地感慨世事无常，为什么都是聚少离多。更多的时候感慨得毫无头绪，不过还是因为别离，太多的感觉是说不清楚的，别人越容易想清楚的事情，残雪越是想不清楚，不是想不清楚，而是压根不知道这么想。他的脑袋里面很多的时候都是乱如牛毛的，不过表面看起来可以打很高的分，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不过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斗争不断。
不知道什么时候，残雪已经走离了学校，往那座不知道是啥年代的旧桥走去，看门老头依然雷打不动地在睡觉，什么事情都和他这个老家伙没有多大关系了，或许哪天他也会感慨时间的流逝，不过已经不太可能是今天的中午了，不然就成残雪的兄弟啦。
残雪是无神地走到了桥那边的，周围发生的一切他都完全没有感觉到。
学校只能看到了一点影子，可能连影子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心里的记忆。记忆不同于别的东西，它可以让你感觉到街边完全不认识的人都是你的朋友或者是敌人。残雪看起来很孤独，不管是什么人，什么样的状况，人都是害怕孤独的生物。一个人默默地走在桥上，老大不是滋味，分别就像一味中药，当事人只是知道太苦，而别人就算是没有尝过也知道那对你是有好处的。扶着斑驳的水泥栏杆，想着心事，水泥栏杆的初始颜色是什么早已经无法考证，就算是一直看着这旧桥诞生到如今的老人们，都已经被如今的景象所占领了所有的记忆。残雪更加的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但是绝对是有的。他只是觉得这桥也很孤独，就好像桥也有自己的心，也有自己的寂寞。
盯着干枯的河面看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多久，他始终没能看出什么调调来，脑袋太乱了，貌似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过，他最害怕这样的感觉。
残雪并没有在河面上什么海龟之类的异类，这也是不可能的，事实证明，任何动物都不可能和人类比，不是常听一句话说一切皆有可能来着。人脑都是比猪脑袋聪明的，不过我们都还在不断得补脑，不管是啥动物的脑袋，吃了再说。这些都是有专家认证过的，这年头，专家都是对的，再说专家也是知错能改的一个社会群体，如果说啥动物脑袋吃了会变得很扯淡，也是会影响社会的稳定发展的。虽然说一个人饿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什么也管不了，不过社会总是要信任的，不然你咋活呢。
再说残雪也没有机会吃到什么样动物的脑袋的机会，所以，笨，是他经常自嘲的标本。他一直觉得，不管你吃的是什么，都是要拉出来的，所以他吃饭的规律也可谓是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按照梦蝶的话说，就是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典型的找抽型。
残雪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想到吃的，除非是真的饿了，饿得眼花缭乱，饿得天花乱坠，简单点的说就是再不吃饭就得勾引马克思媳妇去了的程度。显然的，
残雪如今离这样的境界还是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站在桥上的他正在风光无限地构想着他和梦蝶的美好前景，什么游遍世界，什么吃遍天下（这是梦蝶的终极梦想），以及去什么地方度蜜月啊，还有很多。这些都是他曾经想过很多次的东西，有时候想太多次了就感觉有一定的真实性了，不过残雪很快又被拉回了现实。理想很丰满，现实太过骨感了，其实残雪想不通的事情有很多的，就像为什么梦蝶怎么老是说他没有肉只有骨头这么一个说法百思不得其解。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谁说过自己瘦的。
他和梦蝶都是双鱼座的，虽然他很少相信这样的迷信，不过这都是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之前。星座上说，双鱼座的人包含了其他星座所有性格，是一个多愁善感，而且很是敏感的人，鱼随冷血，却也渴望温暖。鱼们是很容易受伤的一个群体，因为太过感性，所以双鱼座的人可以无限地放大痛苦，也可以无限地放大快乐。看着残雪，刚刚还在感叹世界的世态炎凉，不消多久，又在构思和梦蝶的美好生活了，着就是他说的典型的双鱼座。
现实是残酷的，梦蝶终究回家了，自己的右手边或者是左手边终究看不到她，残雪又开始放大悲伤。放大悲伤的结果是，这桥必须得走了，不然望着滔滔的没有水的河面，总有种想掉下去看看的冲动。
沿着河岸是一个小小的公园，公园是依河而建的，但凡河上有桥，桥下有水，河边有人。不管河上之桥还可否行人，也无论桥下之水是不是已经没法叫做水，大都会依河建造一个公园。这是公式化的建设了，不公式化的建造就是，桥挖掉，水改道，居民必须搬掉，谁有钱谁就可以在上面建一个私人别墅，大门用一般人都看不懂是哪国语言的文字写着“狗和人不得进入”，以彰显社会高度发达的经济和文化。残雪还是喜欢公式化的，特别是这样的公式化。
河岸都修得很好，还在河岸的两边还装上了先进的LED霓虹灯，公园靠岸的地方设计了很多的石凳，每当傍晚来临，这里就歌声笑语一片了。因为傍晚大家都闲余在家，工作一天都回家了，河岸的霓虹灯和公园独特的照明灯一打开，整个河岸包括公园在内都隐匿在朦胧中。可惜没有河水，所有的灯光都只能尽自己的努力独自挥舞，要不然灯光再映照在河面上，该是多么的漂亮。
残雪想，河中间应该还有喷泉的，在旧桥中间放一投影机，喷泉一打开，就可以和梦蝶看水幕电影了。他想以前应该是有的，可能河水干枯了，没有了水源，再说放这样的免费的水幕电影，油水太少，所以给报销了。
找了个靠岸边的石凳坐下来，这次是看不见夜景了，中午过得没有多久。这里的夜景他之看到过两次，都是和梦蝶一起来的，可惜的是，那座桥上没有任何的照明灯，所以一到晚上就完全的休眠了。残雪给这桥拍了几张手机照片，他很想买个数码照相机，不过他不舍得，因为他拍照都是有心情才拍的。所以有的时候可能几个月都不会去碰相机，残雪觉得，买个相机好不如给梦蝶买个礼物。手机照片拍得也不是很差，只是少主角在上面，总感觉有点寂寥。
坐在公园的人要么是无所事事的，要么是成双成对的，不过也有独自一人的。或喜欢寂静，或悲伤失恋，又或者真的是无所事事。残雪属于哪一种他不知道，或许是怀念梦蝶，或许是悲伤失落，也或许是真的就很无所事事。
每个人都会有悲伤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总是敌不过感情的关口。因为人是存在感情的，生存在这个地球上，大都是群居的生物。
梦蝶在家肯定也会伤感，只是她伤感得不想残雪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梦蝶都是表现得比较的自然，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没心没肺。只是残雪还是知道的，一个人知道一件事情并不一定都会说得出来，说和想基本上没有多少必然的联系。残雪是一个大脑很丰富，但是大多不表达的出来的人。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他从来不去评论，他常想，真正一个生活充满了希望和奋斗目标的人是不太可能去辩论别人太多的。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这样去推论，不过他还是坚持着。
生活着并不是要真正的去改变这个世界的什么东西，残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改变这个世界。到目前他都是一直是被这个世界改变着，改变得有的时候不自觉的悲从中来，世界真是视介。
离开公园的残雪还是去了一个更加大的公园，那是见面的第一天去的第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这个公园叫做忧渡公园，残雪第一次看到那大门的时候还是感觉有点新意的。最起码像个学校的大门，有文化，一看就是贼有现代文化，不大像很多的公园，那大门特想封建时期的牌坊。高大气派，一副尊贵的残容。
第一次来这里是在三天前，天气很是晴朗，没有童话中的滂沱大雨，自然也就没有童话中的撑着一把小雨伞在雨中漫步。不过也幸亏没有滂湃如潮涌的大雨，不然就残雪俩是不可能在雨中漫步的，因为他俩压根没有带雨伞。梦蝶为什么没有带雨伞残雪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一直没有带雨伞的习惯。天公作美，或许祝福他们呢。那时的梦蝶在玩着残雪手机里过山车的游戏，不亦乐乎。这游戏残雪也曾经玩过，只是由于他天生不是玩游戏的那块料，都是中途而废的。后来刷了几次机，之前那垂死挣扎得来的成绩也化为乌有，索性也就没有再玩。
梦蝶玩游戏很有天分，而且就那副老娘不把你玩通关不吃饭的样子，相当的严肃，残雪完全插不上话，事实上，刚见面也不知道怎么开始说。梦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拼了不吃饭的劲头玩游戏也是为了缓解尴尬。其实残雪知道她是什么事都为别人着想的，她不想白白受人恩惠，不管是谁，都不想。
残雪也不例外，甚至她最不想残雪给她贵重的东西。
她觉得这样的爱有点不公平，爱得很沉重，爱得很负担。她就像轻轻松松的爱，公平的相处着，梦蝶每次在收了礼物后都感觉欠了残雪很多。甚至有的时候她还想把礼物还给残雪。不过残雪不是这样想的，他想让梦蝶的学生生活过得好一点，开心一点，在学校的时候，他很少问自己的父母要零花钱，一直觉得不是很需要。所以他能够理解梦蝶的心情，学生生活是苦的，苦的心理压力太大，苦得经济危机。
残雪一直做不到他可以吃着美味佳肴，而梦蝶得啃着难以下咽的饭菜，饿着肚子上课。每当这样的时候，残雪心里就莫名的难受，他不希望这样的。不过梦蝶还是说服了残雪，她说学校的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啊，因为凄苦，所以深刻嘛，不然若干年后都忘记了还有什么意思。
残雪是一个不喜欢把自己的思想强加于别人的人，所以他听从了梦蝶的话，事实上他也帮不了什么东西。
走在曾经走过的道路上，残雪心情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他已经习惯地面无表情。其实他并不是个冷漠的人，只是时间久了，就成了这样的习惯。残雪还是坐他们原来的位置上，那里也有关于她的回忆，记得梦蝶捡到一个塑料袋，残雪说丢垃圾桶咯。梦蝶没有丢垃圾桶，而是放在边上的夹缝里，说是那边那位老奶奶的，人家肯定还要的。想着往事，好像声音还在旁边一样，前方的水泥场上没有了那个学骑车的人，身边更加没有了那个老说“搞定，又过了一关”的漂亮丫头。
进了忧渡公园的大门，沿着蜿蜒的公路往上走去，偶尔看到一对情侣牵着手从旁边走过。残雪才想没有牵着梦蝶的手这样走真是有点遗憾，不过人生哪能不有那么一点遗憾呢！四周都很安静。没有了街道上的人声鼎沸，也没有了公路上的机车轰隆，一切显得那么安静，安静得有点害怕。残雪喜欢安静，也害怕孤独，在人声喧嚣的集市上，他感觉自己一个人格格不入，心理总是想要逃离喧嚣去到安静点的地方，所以他不经常逛街。当残雪走在安静的地方，他又十分害怕孤独，希望有人能说说话。
残雪很多次对着天空感慨，人好复杂啊。
公路是一直通往山顶的，最少有三条路可以通道山顶，残雪也就知道三条而已。中间的那天阶梯路就是他和梦蝶上去的路，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他也经常往上面看，习惯了。一步一步地走着，心也一下下地跳着，。这样的阶梯就像是记忆的走廊，每走一步就有相应的记忆，当残雪把这不到两百步的阶梯走完。这一段的回忆也放映完毕，储存在了中央处理器中。虽然那余味依然萦绕，那声音依旧缠绕，但残雪还是被活生生地拉回了现实。路边正好有一对情侣在搂抱着接吻，残雪真想上去踹那男的几脚，太嚣张了这是，还让不让人混了，俩个人那么放肆。残雪的愤怒是正常的，谁叫梦蝶不在呢，就算在也不让他嚣张啊。要是梦蝶说可以的话，四个人就得PK看那一对来得久了。残雪想想要是愿意，他也会这样，他也就打消了踹人的念头，老师说过，好学生打架是不好的。
路过他们身旁的时候残雪本来想对着那女孩贼笑一下的，不过还是算了，自己的阵营里只有一个人。打不过人家。当然，那对新人脸皮还是严重的厚，残雪擦身而过的时候都不愿分开满是油水的嘴。想想自己，实乃惭愧，这样的境界还是有一段相当长的路。
到了山顶，就是一座四层的阁楼，中国的阁楼都会有一个雄伟的名字，这阁楼也有一个名字————遗钟阁。不过残雪的眼睛在阁楼顶上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和钟有关的东西。
梦蝶曾经看过的地方残雪都看了一遍，一路上，他用手机留下了除了没有主角的所有的回忆。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站，终究得离开这个不愿意离开的地方，梦蝶告诉他说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你看这破旧的小城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地方。残雪也知道，只是他留念的不是这个地方，而是在这个地方的梦蝶，以及和梦蝶有关的一切。留念的是人，有的时候也会留念上他们曾经呆过的地方。
走下山的时候很沧桑，残雪想他自己还是不够坚强，他不应该在电话里还带着哭腔。只是坚强这种东西，就像是段誉的六脉神剑，你想它有的时候它反而没有。
下山后残雪还是去看了他们孤独的猴子，至今残雪和梦蝶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有几只孤独的猴子。看着妈妈带着小孩在给孤独的猴子喂香蕉，残雪不觉想梦蝶喂他的冰激凌——甜蜜的味道。
爱情就是这样，很多的感觉解释不清，很多的事情理性不了。
残雪和梦蝶就这样艰辛的维持着这份不易的爱情。
所有的路程都已经走完，爱情的路才刚刚开始，相爱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是有缘分。时间才是最残酷的东西。
回忆到此，依然没有到必须走的时候，残雪开始害怕，害怕独处。必须得找掉别的事来打发时间——书市，这也是残雪不多去处之一。按照梦蝶的指示，千回百转，终于找到了。
在顶楼，残雪直奔艺术类图书而去，随便看了几本，事实证明，并不是每次去书市都能好好的看会书的。看得残雪了无生机，尽管这里的书确实不错。
还是看下小说了类的好。看了一会，脑袋就大了，除了想，还是想。只得作罢，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终究要上车了。即使千般不舍，万般无奈，还是得回到工作的城市，这是梦蝶希望看到的，她不想残雪要因为她而放弃他自己的工作。
国庆就在这难过与幸福当中走过，残雪和梦蝶又走过了一截路，虽然这段路好短，终究是一条路，感情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