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一个人立于长亭之中，又下雪了。琅琊阁的景色，可真的是太美了……
“兄长。”穆霓凰走了过来，为他披上了披风。梅长苏回眸，看着她轻笑。“蔺晨说了，你的病还未痊愈，怎么跑出来了？”
她摇摇头，“珞儿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实在闷的慌。”蔺晨看在梅长苏的面子上，把他家小珞儿借给穆霓凰用几天，现在终于憋不住了，带她出去玩了。
梅长苏忍不住叹气，“蔺晨就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副表情说话的时候，真的叫人忍俊不禁。穆霓凰莞尔一笑，“怎么会呢？蔺公子救了我，霓凰怎么会怪他？”
听到她这么说，梅长苏点了点头。两人站在寒风里，竟一时无语。“兄长，可否告诉霓凰，当日的情景？”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多年了，为什么梅长苏仍然活着，却所有人都认定他已经死了？
抬眸看了看她，几次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兄长但说无妨。”穆霓凰看出了他的犹豫，“我本不想在获胜之日出事，扫了大家的兴。”
他笑着摇头，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但那日，那病突然就控制不了了。”无奈一笑，已经那么久远的事情了，现在回想起来，已经不是那么后怕了。
“后来呢？”穆霓凰看着他，有些担心。“后来，蔺晨便找了一个与我身形相似的尸体，装作是我。带我回了琅琊阁治病，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梅长苏淡然一笑，没有和穆霓凰多说什么。他不可能告诉她，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也不可能告诉她，治好火寒之毒，他受了多大的痛苦。
穆霓凰盯着梅长苏的眸子，好像想要看出什么似的。“呵，怎么了？”梅长苏有些不自然，用一个微笑来缓解他的尴尬。“只是霓凰不知，兄长还能陪我多久。”
虽然梅长苏现在站在她的面前，虽然他的病不似在金陵时严重。可毕竟是从地狱里归来的，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梅长苏伸手，轻轻掸掉了她头发上的雪花。动作是那么的轻缓，仔细。穆霓凰抬着头，仔细的看着他清澈的脸庞。“你想让我陪你多久？”
趁着她晃神的时候，他问出了口。“白头偕老。”穆霓凰没有半分犹豫，笃定的说着。却又有一丝心虚，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幻想。梅长苏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
的笑容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兄长！”穆霓凰看到他的变化，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眼泪盈在眼眶中，悲伤的看着他。梅长苏没有说话，只是任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穆霓凰扑进梅长苏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好像自己一松手，梅长苏就会像雾气一般烟消云散。“兄长不要再丢下霓凰一个人了……”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掉落，梅长苏也很难过。
难过的不是无法和她白头偕老，而是不知何时就会离开。虽然蔺晨说了，有他一天，就会有梅长苏一天。而他也的确让他活了下来，好好的在琅琊阁看雪。
可是不知为何，未来对于他来说，还是如此的珍贵与难求。梅长苏放开穆霓凰，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牵起她的手，走到了雪地里。
穆霓凰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他们二人，就那样没有遮盖的站在大雪里。
终于，梅长苏笑了。这笑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笑容，这是属于林殊的笑。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夺目。穆霓凰看着此刻的梅长苏，愣在了雪地里。
“霓凰，我们现在算不算白头偕老？”他看着穆霓凰疑惑的脸，笑的更加明朗了。穆霓凰一愣，然后瞬间反应了过来。“不算。”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梅长苏的笑止住了，有些落魄。
但是穆霓凰摇了摇头，从梅长苏的发丝上轻轻弹下一朵雪花。“因为现在就是！”感动的泪水纵横在脸颊之上，她看着梅长苏的脸庞，久久收不回自己的视线。
这是她的林殊哥哥，她的林殊哥哥回来了……
梅长苏的眼泪也不自觉的掉落，这一次，换他拥她入怀。“霓凰……”他有些哽咽，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但他愿意用接下来所有的日子，去弥补她。
“林殊哥哥！”她唤了称呼，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松手。“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快乐。”穆霓凰像个孩子似的，在梅长苏的怀里蹭了蹭自己的脑袋。
梅长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也安慰自己。金陵一切尘埃落定，他终于可以好好的弥补穆霓凰，哪怕只是一天，他们也真正相守相伴过。
一阵断断续续的笛声从屋顶飘来，梅长苏松开了穆霓凰。他们牵着手往院子中间走了走，抬头看向屋顶，才发现是飞流。
“飞流！你干嘛呢！”梅长苏有些想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苏哥哥，笛子～”飞流把笛子从唇边拿开，开心的冲着梅长苏大喊。
脚尖一点，便从屋顶飞了下来。“谁教你的什么曲子？”梅长苏实在是没有听出来飞流在吹什么曲子，芊瑾赶紧走了过来，“宗主。”她有些尴尬的给梅长苏行礼。
梅长苏看到她就知道这曲子是谁教的了，“不都跟你说了，没有宗主了。你叫我兄长便好。”却没有去问她曲子了，反倒是责怪她还叫他宗主了。
飞流真的以为梅长苏在责怪芊瑾，挽起芊瑾的胳膊。“白，白……”他努力的回想这首曲子的名字，芊瑾一笑，“《白头吟》。”对着飞流说着，他一下子想了起来。
冲梅长苏笑着点头，“嗯！《白头吟》！”梅长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暖的笑了。虽然打断了他和穆霓凰，但是吹这首曲子的初衷，却是美好的。
芊瑾赶紧拉着飞流跑开了，穆霓凰不解的看着梅长苏。他仍然保持着温暖的笑容，就像冬日的暖阳一般。
梅长苏抚了抚穆霓凰的脸庞，然后缓缓开口。美好的词句，伴着梅长苏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淌出来，穆霓凰听的出神。
皑如山上雪，矫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