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藤壶咬力并不强,充其量也就相当于一只小狗,还是未成年的那种,远远没达到咬断人手指的程度。老男爵的惨叫也并非因为疼痛,而是带着说不出的震撼和惊恐。
走廊的天花板上,数以千记的人面藤壶正聚集在一盏盏吊灯下,绿色的液体已经浸染部分灯泡,这种场面超越了他的承受极限。
城堡走廊使用的统一制式吊灯,既然是吊灯,灯体身后必然有大片阴影,这些藤壶就一堆堆的隐匿在那阴影处,看上去就像刚孵化的蛹一般,密密麻麻,不间断的排挤蠕动,偶尔便会有一两个被挤下来,落在地板上——老男爵踩到的应该就是其中一只。
从老男爵的角度看去,就像走廊顶端堆着无数惨绿人脸,不停的簇拥,推搡,翻滚,通体的粘液使它们在摩擦中还会产生泡沫,犹如一锅倒扣的腥臭浓汤,里面翻滚着的则是无数面皮。它们蠕动的方式很特别,并非单一的挤来挤去,或者是从同类的身上爬过去,而是顶开同类的“口”,从那个洞口来回进出,看上去就像在吞咽和呕吐,恶心的令人发指。
就在老男爵被吓愣的下一秒,一道银光从他身边闪过,咬住他的那只藤壶瞬间被切成两半,软塌塌的落在地板上。
“克莱门特先生,您没事吧,嗯?这个是什么东西?”
出手的正路艾特,他手中还拿着半片瓷杯盖,另一半切开藤壶后钉在墙面。
莉迪雅跟着出来后,连忙把老男爵搀了起来,被一个年轻的姑娘帮助,这多少有点让不服老的男爵阁下有些丧气,但老腰实在使不上力,只好接受了。
“谢,谢谢。”
老男爵别扭的向二人道过谢,接着微微颤颤的指向天花板: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太可怕了,这是难道就是魔鬼的脸吗?吓坏鲁尔那小子的一定就是这些!”
路艾特抬去望去,心中顿时雪亮。只是有些惊讶,在悄无声息之间,这些东西竟聚集了这么多,似乎有些超出控制了。和莉迪雅交换了一下眼神,便明知故问道:
“我没看错的话,这个应该是藤壶,但它究竟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应该是那种怪异造成的吧,或许……”
莉迪雅扶着老男爵,眼睛左顾右盼,心虚的道。
“克莱门特先生,我建议您最好立刻回房间去,关上门窗,下水道和通风口也不要放松,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一脚碾碎那只分成两半依然蠕动的藤壶,路艾特郑重的对老男爵道。
看了看满天花板的怪物,老男爵似乎想说什么,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好颓然的叹了一口气:
“哎,我是真的老了,连胆气都被消磨掉了,青骑士阁下,这些就交给你了。”
“没有的事,克莱门特先生看上去只有五十岁,一点都不显老。”
莉迪雅一边搀扶着老男爵,将他送回房间,一边安慰道。
“哦!?莉迪雅小姐果然见识不凡,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昨晚维尼夫人也是这么夸我的。”
……
莉迪雅送走老男爵,路艾特跑到走廊右边的窗口,头伸出窗外,向下看去:
一片惨绿,整个城堡的半壁都被这些恶心的藤壶所覆盖,它们攀爬的速度相当快,如同水中灵活的鱼儿,层层叠叠的往上堆。从上往下看,就像一道人面构成的瀑布,从远处看卖相一定挺壮观的。人面瀑布与大地的接轨处有三股支流,源头正好通向花园方向。
“哎呀,似乎……有点玩脱了……”
看着有席卷琉克城堡趋势的藤壶,路艾特不得不苦笑起来,他深知暴动的植物绝对不止这一种,这种藤壶,在他们布置的所有植物当中,还算攻击性比较小的那种。
幸好路艾特之前编造了怪异出没的谣言,惜命的宾客们都早早的休息了,否则不少喜欢享受“野地夜生活”的情人就遭殃了。
“啊,这些是什么?快来人!”
“谁都好,快来帮帮我。”
“祖先保佑,谁能救救我们!”
藤壶的波流中忽然传出几道惨嚎,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非常刺耳。
果然……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喜欢在刀尖上跳舞,路艾特攀上窗户,正打算跳下去,却发现已经有几个侍卫已经抢先一步,配合着破开波浪,从人面海里把那几人捞了出来。
“破绽终于露出来了……”
路艾特冷笑着收回了视线,遇险的一瞬间就出手相救,这些侍卫真是敬业到贴身相伴啊……这城堡里所有人都似乎被监视着,不过自己这边却没有被盯梢的痕迹,恐怕是他们没自信能监视一位骑士。
按照计划,路艾特一路狂奔到城堡一层,打算让门卫紧闭门窗,却发现楼下早已乱成一团,侍卫们正竭力对抗一株巨型食人花。
这株植物比上次他看到时膨胀了数十倍,身体粗壮足有水桶五六倍粗细,顶端那集掠食消化一身的花朵正怒放着,极富攻击性的不断抖动花瓣,露出鲜红的花蕊,大量花蜜如同涎水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淌,将地板腐蚀的漆黑。
“怎么会变得这么大?”
不过现在容不得他多想,路艾就地捡起一把冲锋用的骑士枪,将斗气灌注枪身,把它像标枪一样掷了出去。
嗖!
骑士枪发出一声长鸣,摧枯拉朽般深深扎入花蕊正中,去势不减,带着这朵花冠扎入了对面的墙壁中。
砰!!!
侍卫们还没来的及欢呼,城门的正门就像被攻城木锤撞上一般,凹下去一大块。
好像事先约定过一样,那株被贯穿花冠的食人花猛的一阵痉挛,庞大的身体如同毒蛇一般高高弹了起来,好似当空一个炸雷,钢鞭般的尾部同时抽在大门上。
伴随轰隆一声闷响,在两股巨力下,前厅大门连带半堵墙变成了一地残骸。
通体灰白,体表下流动着透明液体,如同巨型囊庖一样的球体,散发出一股异香圆溜溜的滚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