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外卖
七点半，伸晴走进街边一家牌匾有点歪的快餐店，匾上‘远山’两个汉字又大又亮。餐厅里还有一半以上的客人，食物的香味与热气充斥着小小的快餐店，声音也非常的嘈杂，后厨与柜台间隔着一块大玻璃，远山夫妇就在两面跑来跑去。远山平对进门顾客的敏感已经成为本能，眼睛也没抬就冲着伸晴喊：“欢迎光临！小姐，里面还有座位。”
“远山叔，是我啊。”
“什么？”远山平年轻的时候当过兵，本来是个直挺挺又严肃的中年男人，但是他鼻子下面那两撇很有喜感的卷曲胡子，完全毁灭了他正直的形象，特别是说话的时候，抖来抖去，更显得滑稽。
远山平眯着眼睛终于看清了站在柜台前的伸晴，“原来是你这个假小子！怎么穿成这样？老婆子！伸晴来了。”
一个胖胖又和蔼的妇人拿着毛巾出来了，“好久都没来了呢，伸晴，饿不饿，给你弄点吃的吧。”
“先...不用了，我还不饿，远山丸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十五分钟前我让那小子送三份外卖，按他的速度，五分钟之内就能回来，你上去等他吧。”远山平说话一直很干脆，对伸晴更没半点客气可言，犹如自己女儿一般。
“远山叔，不用我帮忙招呼客人吗？”伸晴边说边往楼上跑，一转弯不见了。
“臭丫头，还这么油腔滑调！想吃什么就自己来厨房拿！”
伸晴来到楼上，这儿客人不多，窗边有个可以俯览街景的四人小桌，那是他们三人经常集会的地方。伸晴坐在窗边，向外探望。正直初夏，晚间的凉风微微摆弄着她的头发，带来一种久违的惬意。
不一会儿，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外卖制服的年轻人上来了，他叼着半截烟，帽子压的很低，头发在帽沿下面凌乱不堪，跟远山平那两撇胡子差不多的位置，也有些淡淡的胡茬，就算穿着与普通送外卖一样批量定制的衣服，也能感受到他桀傲不驯的性格。看见那位在微风中盯着窗子的女生，远山丸开心的咧开了嘴。
“伸晴，你怎么穿成这样？”远山丸把印有家徽的帽子往桌上一摔，一屁股坐在伸晴对面，狠狠地吸了口烟，然后把烟头掐灭，扔出了窗外。
“你跟远山叔的口气简直一模一样。”
“切，谁跟那老头子一样。”远山丸拉开上衣的拉锁，喘了口气，“本来我早就回来了，不过回来时有辆保时捷向我挑衅，我就陪他玩玩，可惜没跑几圈他自己就撞护栏了，真扫兴。”远山丸的表情有些意犹未尽，并用手捋了下头发，那头型给人的感觉，即是在风驰电掣中炼成的。
“听云晓说，你看中了一个男生，莫非他喜欢这种口味？”远山丸指的是伸晴既像老师又像秘书的打扮。
“什么啊？真是的...”伸晴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个...我都快忘啦，我现在是走职业女性的路线。”说着伸晴清清嗓子，推了推眼镜。
“你没事吧？”远山丸伸手摸摸伸晴的额头，被伸晴打开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得为我将来的事业做充分的准备，就像你以后要当赛车手一样，我也不能把精力浪费在选择男友这种事情上面。”
“伸晴，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些道理的啊？是不是做了很多‘这种事情’都没有成功的情况下？”
远山丸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伸晴一记粉拳。
抱怨、嬉笑、打闹，朋友之间的谈话总是轻松有趣，不过独自呆在阁楼上的云晓，此时心情却有些复杂。
本来胡乱的套上一件T恤就要出发了，但是论坛里新加入的一个成员很诙谐的说了一句：“大家好，我是基拉。”让他又停在了电脑前面。
云晓没当一回事，只是笑了笑，论坛里面的其他人也都接着他的话恶搞起来。
“欢迎基拉，我是L。”
“基拉大人，我把名片发给你，不要杀我啊，哈哈...”
......
论坛的版主说话了：“朋友，我看你还是换个名字吧，不然我们讨论基拉的时候，把你惹恼了，再把我们杀了怎么办？”
......
“怎么不说话？喂，新人说句话。”
新成员一直没有发言，其他人的话渐渐少了下来的时候，他终于说了第二句。
“我现在的发言，你能看到吗？黑帝？”
......
“喂喂，差不多了朋友，我们都挺认真的在讨论，要是你执意将搞笑进行到底的话......那黑帝可能是在隔壁的论坛。”
新人又没了动静，云晓有些慌了，在那个相泽警官的电脑资料里，基拉已经确认死亡了。这个人无论抱着什么想法，看来是想引自己出来，不过他太冒失了，难道他不知道，他可是在互联网上——黑帝的地盘撒野。
既然有人这么挑衅，云晓不想畏首畏尾了，索性在论坛里打出一个字：能。
“很好，”新人以私聊的方式回了云晓，“黑帝，你是不是认为，你我的名字可以相提并论呢？”
“什么意思？”云晓一边回复，一边试图操纵对方电脑，但貌似对方的电脑有很强大的防火墙，可能需要浪费一分钟。
“你陶醉在幻想之中，以为我的时代结束了，而你真的觉得自己像一个改朝换代的帝王一样，妄想开启下一个时代？”
“很明显么，你过气了，而我人气正旺。”云晓没太理会这家伙说什么，因为他已经打开了对方电脑的摄像头。
“我可以赦免自大与傲慢，可以宽容你对我的不敬，但我要给你这样有能力者以忠告，若触犯我的法则，就会受到我的制裁。无论你是谁，无论你能做什么，不成为我新世界里善良的子民，就成为我笔下的亡魂吧。”
“笔下...”云晓暗暗吸了口气，想到，“他指的莫非是传说中的DEATHNOTE，那件基拉的武器？呵，知道的还不少么，不管了，先看看你的真面目再说。”
云晓用卫星定位了这个人的地理位置，在美国纽约市，卫星照片显示是离繁华地段较远的一栋普通公寓。云晓紧张的心终于轻松了，隔着一个大洋，你还想把我怎么样，真是痴人说梦。接着又开启了对方电脑的摄像头，可惜摄像头的角度很低，看不到人，只照到了电脑旁边的鼠标，茶杯，日记本，笔...
“等等，开玩笑的吧......”云晓惊讶的说出了声，那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翻开放在桌子上，上面的字迹清清楚楚，即使在镜头里是倒置的，仍然可以轻易地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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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建太窒息死
高仓秀事故死
田间麻美心力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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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密密麻麻一整页的名字最后一行，出现了一个最无法解释的名字：
周腾豪贵中毒致死
云晓惊呆了，不可能的，周腾豪贵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美国纽约市一个人的笔记本上，今天上午才发生的这起中毒身亡的命案，报纸与媒体还都没有报道啊？杀人的笔记！？天大的玩笑！这不可能，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云晓闭上眼睛，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冷静，冷静。
不对，云晓马上就发现问题了，这个人身在纽约，与自己交谈也是用的英语，但是笔记本上写的百分之五十都是日本名字，旁边那支圆珠笔上，也印着日文，还有茶杯、桌子的材质等等。虽然都不能让云晓下定论，但怎么看都像是在日本。
“你现在的心情，我可以体会。”云晓突然回过神，那个‘基拉’又发信息过来了。
“什么意思？”
“别总问我啊，你难道不是有些惊慌失措么？你是不是见到了哪些熟悉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
“哈哈，真是幼稚的可笑，我都不想再跟你玩下去了，你这样问我，明显已经正面回答了我的问题，如果我是警察，立刻就可以根据与这些死者有关的人排查出你的身份。你就不能考虑周全一点么？”
“白痴，我当然考虑到这点了，目的就是想引诱你说出这句话。”云晓有些得意的说。
“是吗？这话怎么说？”
“看来你也有问我的时候，你笔记上写的一页起码有五十人，与这五十人有关的人数可是会成指数增长，没有大量的人手怎么查啊？再说我删除那些档案轻而易举，就算警察也无从下手。但这都是题外话，你既然那么说了，很明显你没有那么多人供你来调动，其实你也很想知道我是谁，或者说，对我的某种东西更感兴趣。”其实云晓从那人话中得到的最重要的细节并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对方根本不是刻意写上周腾豪贵的名字，也不是专门用那个名字引自己出来。周腾豪贵，对那个人来说，只是个与其它名字无异的名字而已。
现在仅仅知道的，是对方还不清楚自己的底细。仍然无法猜透的，既是那些名字是在死亡前写下的，还是死亡后写下的，亦是真笔记与恶作剧的区别。
“呵呵，这样我就放心了，起码你不会轻易的暴漏自己。”
“你是说这样就有资格陪你玩了吗？”云晓趁机又进入这个人的电脑里搜寻，结果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不，我是怕别人比我先找到你。”
“你看，还是我的人气高吧，找我的人都比找你的人多。”
“是啊，那些找你的人趋之若鹜，就像在厕所里找不到卷纸一样。”‘基拉’打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好了，不跟你斗嘴了，今天只是给你提个醒。知道有个成语叫螳螂拒辙吗？我尽可以容忍你的小动作，但是千万别当那只螳螂。”
后半句是用日文发过来的，那个四字成语则是汉字。然后对方就退出论坛，电脑也关机了，但并不影响云晓继续监视摄像头，可这之后视频画面一直没有动静。拍到的只是一些静物，看不到人。
云晓此时在想，这个人到底知道自己多少，很明显，他知道自己在日本，一切的设计都是针对他这个日本人，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自从纯白被赋予强大的力量之后，自己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哪里出现差错了吗？难道他只是在赌，笔记本上那一页百分之五十是日本名字，也就是说他在赌我百分之五十是日本人，经过刚才一番谈话，他是不是觉得可能性已经超过百分之五十，才使用日语来结束呢？难道我黑帝真的可有可无，没必要百分之百的确定？太藐视我了吧！云晓心里涌上一阵莫名的恼火，一种狂热的信念在内心深处祈求——找到他，击败他！
另外，在这之前，他是怎么知道我在黑帝论坛里呢？‘陶醉在幻想之中’、‘自大与傲慢’，没错，如果他事先判定好我是这样的人，那我的确是应该在这种论坛里...可是...
云晓盯着视频画面，越想越乱...
忽然，摄像头的画面有了变化，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把笔记轻轻合上，放在了抽屉里，挥手的时候不小心碰了镜头，使本来压得很低的摄像头歪了一点。霎时间，云晓的心猛烈抽动，就在摄像头歪了不到15度的情况下，刚好看到卧室墙角的一个垃圾桶，满满的垃圾已经冒出了一个尖，最上边倒扣着一份空了的饭盒，鲜艳的字体赫然写着——远山外卖。
云山丸不紧不慢的又吃了个章鱼烧。
伸晴的眼镜放在餐桌的沿上，被各种食物挤在一边，一本正经的伸晴终于被饥饿打回原形，一边吃一边反复的念叨“饿死我啦~”，那一缕头发也如往常一样散落下来，轻拂着淡红色的脸颊。
“不是吧？那老头握着你的手，感觉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吗？要不就是你手太粗糙了。喂喂，再吃会死掉的！”
伸晴自己的那份吃了差不多后，又把远山丸前面可口又热乎乎的东西抢了过来，把嘴里的食物都放在了一侧咀嚼，另一边说话，手里还拿着一大杯可乐。
“我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后来听他弟弟——也是个老头，他弟弟说，可能是把我当成他儿子小时候了吧，那时候他的老婆刚刚去世，他就握着十岁左右儿子的手，参加的葬礼。因为他昏迷不醒，稀里糊涂说的都是那时候的话。”
“有你这个福星在，看来那个叫周腾大作的老头是没事喽？”
“不太乐观，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头脑还不清醒，把我当成他的儿子，整整一下午一直在跟我说话，等他睡着了，我才回来。可是他弟弟想让我以后有空就来陪他。”
“哼！什么神志不清，其实那个老头就是个老色鬼吧！”远山丸一脸蔑视的表情。
伸晴怒气冲冲的把可乐吸管拔出来，甩到了远山丸的身上。
“不许你乱说，开玩笑要有个限度！你不知道那个老人多么可怜，你想象一下如果是你的父亲...”
“好，好...你等我想一下啊。”远山丸趁机平息一下伸晴的怒火，“不过你说的要是楼下那个干劲无限的硬老头，好像在他进医院之前我会先老死。”
伸晴收回怒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渐止，伸晴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怎么回事，小云到底来不来啊？”
话音刚落，从楼下咚咚的跑上来一个人，最后一节台阶把他绊了个踉跄。还好有个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每次跌倒都是你扶我啊？”云晓说。
“那当然，我是你老大啊。”远山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座位，在楼梯口拽着云晓，那结实的后背，修长的双腿，明显比云晓标准、魁梧许多。
“远山...你...真有速度。”伸晴只是一个看手机的功夫，就毫无察觉的让远山丸从眼睛下溜走了。“小云，快来快来，跟你说，我今天收获可不小啊！进医院的时候...”
云晓连摇头加摆手，示意伸晴停下来。
“你的事以后再说给我听，我现在有要紧事，”云晓转向远山丸，“今晚你送的外卖，还可以再送一遍吗？”
“为什么啊？”
“你别问了，送完之后再说，嗯...”云晓想了一下，“不需要全部，只要其中含有盒饭的那种外卖。”
“哎呀，小云，你别一上来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伸晴站起来说：“再说，有什么理由可以让远山再送一遍呢？”
“这不是问题。”远山丸轻松地说，“不过云晓你得保证，咱们接下来干的事情，要绝对刺激。”
“那还用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办过八十迈以下的事？”
远山丸照云晓的胸口来了一拳。
“够劲！即然这样，就得拿出我们远山外卖的镇店之宝了。”
“什么啊？”伸晴在一旁云里雾里的。
“心形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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