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一片凉薄,稀松的夜空似是要将这片寂静永恒般铭记,青竹也在摇曳中欲显青春,灵动如蛇般笑舞。眼看蔚然将要踏出尉迟府,将要远离他的一丈方圆,长孙问天突身形灵动,拉住她的衣袖,眼中沉痛欲烈:“是什么原因让你这般厌世,甚至连幼时之地都不曾放过。”动作温柔的将蔚然柔软的身子抱紧,不无凄凉:“连我也一并驱逐。”
蔚然抬头望天,那原本稀松的夜空中划落一计明亮,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长孙问天,缓缓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孙问天心中微痛,面色有些动容,他将手中的衣袖松开,缓慢放开,深深凝望着蔚然,似是要将她刻进血脉一般,突尔笑了,风华绝代:“弃我去者不可留,弃我心者自烦忧。”
沉默,漆黑的夜风吹来,惊起两人的白衫,似飘仙欲羽化而去。
良久,蔚然笑,轻启朱唇:“但愿。”
转身,飞跃而去,冷漠面具再不掩,面容上的凄苦,迷离,长袖随风摇摆于胸前,掌心流出殷殷血迹滴落裙间绽开一朵朵雪莲。先去者,必要经历千般锤炼,万般敲打,若是能让他少些痛苦,唤作绝心绝情又有何妨?
背后那一抹冷厉炙热似要将她灼伤,直至拐角终于消失于无形。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冷声道:“青魑,自红袖宫创立以来,是否本宫并不曾正式召见过宫内老人?”
下一刻,青魑冷漠的身影现出,脸色微怔,后而敛神答道:“是。”
“如此,今夜秋宴。”
青魑小心地问:“宫主似是有事情?”
蔚然略一迟疑,随即微笑点头:“现今天下安定,时机尚不成熟。虽说是暗潮汹涌,却也不能在此时推波助澜。十六年都未曾见过那一方土,如今,该是时候了。”
“宫主是要???”
“嗯。”声音飘渺虚无,似叹似惜,但总归消逝于天地间了。
蔚然下达命令后,青魑代为执行了。效率神速,不过两刻钟的工夫,红袖宫众长老,护法,各高层便都已收到命令。于浩瀚楼青竹林外摆开了坐席。
青郁的竹林间夹杂着秋日的肃落,一尺高的长几呈两列铺开,长几上摆放着美食佳酿,而一个个或美丽或俊俏的少年也都纷纷入座。
蔚然静静的坐于首座,身为宫主,她本不必这么早来,但是蔚然心中却早有计较。便让绫红,绫绿,绫青,绫紫四大侍女跟随,几乎是第一个入席。在长几后的锦垫上,她眼态迷离,神态慵懒,用右手撑头斜躺于上,注视着竹林入口,虽眼迷离却是在用心衡量判断每一个来人。
她偏头看已经将所有琐事交代完毕,坐于右手侧第三位的青魑,除却隐于黑暗中不见明的责任,他就是一美男子,将四大护法一一溜过,脸上深情依旧安宁平和,却在看向青魍时脸上玩味欲显浓烈,眼睛溜转更是不小心转到青魅身上,虽是一溜即逝,却令青魍,青魅心惊肉跳。
蔚然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有人入席了,这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各色美少年从竹林口接连亮相,看得蔚然心中惊叹不已,再一次为自己的审美自狂,而且趋向于多样化,几乎每个类型的,都要来那么一两个,同类之中又有细微不同,风格各异,真是异彩纷呈。
她撇撇嘴,眉眼间抽搐更甚,这才几年的光景怎么都变得如此妖异了呢?难道我就好这口?
这些手下的年龄,从十多岁到二十多岁,不一而足。为瞅到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孩子,那孩子生得玉雪可爱,睫毛又长又翘,水汪汪的圆眼睛黑黑亮亮的,脸蛋嫩得好像一掐就能出水。脑子嗡了一下,蔚然眼神凌厉扫向青魅:“魅,本宫的话你忘记了?”
青魅本就忐忑的心更加凌乱,以往的嬉笑在面对蔚然的压力之下化为无形,只得起身强自镇定,好似若无其事的说:“笑之他是宫主的人,自然要跟随宫主。宫主生,他生;宫主伤,他死。”
一旁的笑之却是圆滑之人,见蔚然有些不高兴,忙闪着黑黑大眼跑向蔚然趴在她身上撒娇道:“红姐姐,笑之很乖的,为什么您非要赶笑之?姐姐都能在红姐姐身边,为什么笑之就不能?”
蔚然轻叹,不着痕迹的撇开笑之,抚摸着他额间粉嫩的月牙儿,良久,轻声道:“笑之,你心中的戾气太重,他日难保不会陷我红袖宫于水深火热之中。”顿了顿,将眼光投向众人,又道:“当然,红姐姐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们也多多少少命运上都有磨难,只是,笑之,你能否明白你的心,它除了报仇还装得下什么?”
笑之听后又一时失神,就那样怔于席间,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似是慢慢记起在盐城郊外的独宅中,他杀了多少人,又埋了多少人在花间,那隐隐花香间都似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息,久绕不散。记忆里,似是只有在血腥与死尸间才能睡的安稳,只是,他想报仇有错吗?
蔚然不再理会一旁失神的笑之,抬眸望于席间,今日所请二十一人,四长老,四护法,袖杀,魑杀,魅杀,魍杀,魉杀主事各一名。其中两位长老据说是病了,青魑提前代其向蔚然说了声不能到,但至于是真不能到还是别的什么,蔚然不想判断,只是暗笑一声暂且不提。
最后出现在席上的,是四长老中最为年强的一对孪生兄弟,卫聆风,卫聆云。他们二人神情娇媚,容貌艳丽,一人穿着浅粉色衣裳,一个一身仿佛要滴出来的翠绿,并肩朝蔚然走来,此时蔚然正端起酒杯饮一小口果酒,还没来得及品出味道,便见这一红一绿走了过来,险些岔气呛住,她赶紧低头,强行咽下液体,这才缓了口气,轻揉发涨眉角淡声道:“你们二人出场能否再不正常些?”
那一身翠绿的妩媚少年叫卫聆风,只见他瞥了一眼身旁着淡粉色衣衫的卫聆云,眼中厌恶愈盛:“宫主,谁跟那娘娘腔一样不正常了?”
两人从两条相对的小道上走出来相遇,看见对方都是精心打扮,各自以仇恨的眼光剜了对方一眼,随后谁都不肯落后,加快脚步,几乎同时来到席间。
卫聆云听完卫聆风的话,原本手拿铜镜正欣赏容貌的手颤抖起来,一张妩媚小脸更是涨成了朱色,厉声道:“死变态,长得跟本公子一样,哪有本公子一半花容月貌,你敢不敢跟我比谁更漂亮?”
卫聆风嗤笑,扫了眼卫聆云眼中满是倨傲:“卫聆云,甭比了,咱俩长得都一样。”说道将搁在鼻间半寸的手指轻轻撂下,毒舌道:“小心气久了长皱纹。”
蔚然此时再顾不得什么仪容,什么威严,大笑道:“我说,二位都美,美极了,美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本宫收藏的美人岂有不美的道理?”缓缓转身,走下首座走至还在拌嘴的二人间,不经意的说:“你兄弟二人去请咱们的封言,封语二位长老,这人上了年纪腿脚不方便就砍了换个新的,再不济就,就地格杀了吧!”
语音刚落,席间众人神色各异,唯有四大护法与四大侍女依旧悠闲喝酒,吃菜,不时对饮一杯。
卫聆风,卫聆云快速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快速移开,将蔚然的心思理清,旋即跪下答:“属下明白。”
两人领命而去,一路亦少不了斗嘴挖苦,空气中那般甜腻柔润的芳香愈淡,那香味不同于平日所用熏香,不带烟火之气,却又比花香温厚悠长,还隐隐带着温温的暖意。蔚然淡笑,心中却在思索如何将这香气永久保存,把一大活人天天闷于房中也未尝不可,心中这么想着也就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