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那白衣如雪,宛如轻羽的身姿,翩翩风采,卓然之姿。那般的尊贵出尘,却又傲然天成,锦带随风飘扬,青丝卷起,不染尘世一分杂污。
蔚然抬头望向满天飞絮,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身子从树干上滑下,蹲坐在地上。她依然笑着,任泪水打湿地上的泥土。
君慕一动不动的站着,目光望着木槿树下花瓣融合着泪水,模糊了蔚然的笑脸。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很痛。
半晌,他自嘲的一笑:“这便是大义吗?这便是爱情吗?如此苦,我也不要。”
无心无情,凉薄成性,孤傲不羁,不将世间放入眼底,这便是季无情,这便是季君慕。
泪痕挂在脸上,被风吹干,但丝毫不损那容颜绝美。她笑,是笑自己,还是笑命运弄人?
君慕再抬头回神便看到面色淡淡,无伤无悲,一如先前清冷傲然的蔚然。
黎明时分,天空忽然簌簌的飘落雪球,迎来了襄梦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不多时听到有脚步声走进院子,一步一步,轻轻浅浅,一如那人脸上的表情,不出片刻,房门被推开,君慕走了进来。
“怎么了?”蔚然抬头看向君慕,“一副落魄的要死的臭脸给谁看哪”
君慕摇摇头,“没有,姐,我们出去玩吧,如今就当是微服出巡也行。”
蔚然沉默,自清平镇回来,她便将一些事情放在一边。对于一些事她不在乎,但并非是忘记。凤目微眯,轻轻开口:“权利这种东西,越是深入骨髓越是有玩的必要,久而不得更是深入骨髓到痴迷的致命毒药。君慕,有兴趣陪姐姐出去走走?”
话落,当先走出去,走到门边时无奈的冲已经拿好披风预备给她披上的音姨点点头:“好,我穿上。”
音姨闻言更是高高兴兴的给蔚然披上披风,又给她手里塞上一个暖炉,让蔚然抱住,便眉开眼笑的恭送着二人。
出了房门,清新的空气迎面吹来,木槿树上有几片没有融化的雪散发着晶莹的冷光,蔚然停住脚步,抬头看向天空,蔚蓝的天空,有几片云朵漂浮,她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君慕拉着蔚然的手,“季明林?”
蔚然点点头,收回视线,被君慕拉着走出了院子。
公主府门口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二人坐上车,君慕吩咐了一句,车夫便赶着马车向大皇子府而去。
街道上十分热闹,不少人流来往穿梭。各种兴奋的声音入耳,透过厚重的帘幕,蔚然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谈论的话题。
自上马车君慕便一直闭目,仿佛外界与他毫无干系。当听到蔚然因百姓议论而轻笑时,他缓缓张开双眼,道:“姐,与老爷子比深沉他比不过你。不过,值得夸奖的是他还够合格做我们的外祖父。”
蔚然收敛笑意,凤目紧盯着君慕,眸中无一丝温情:“君慕,无论什么时刻,帝王家的情你都要再三掂量到底有几分真情。任何血缘,亲情,爱情关系在权势欲望面前都是苍白的。”
“所以···”君慕并不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蔚然,眸中也是清冷。
“所以,我便放过他一次。”蔚然挑眉,笑。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到了。”
君慕伸手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如此,甚好。相比过早与阎王见面,本少爷更喜欢消磨敌人的意志。”
蔚然顺着君慕挑开帘幕缝隙向外看去,朱漆大门甚是可笑。她眼中的讥讽是更甚,在这面高墙内,在这道门后会有多少肮脏,肮脏到双手都必须沾满鲜血方可站立?
蔚然顺着君慕挑开的帘幕优雅下车,白衣随风扬起,飘逸出尘。
朱漆大门这一刻被开启,季明林率皇子府一干人等立于门前,“臣季明林拜见太女殿下。”
蔚然一改清冷淡漠,快速走至季明林身边虚浮了一把,“快,舅舅快请起,您可是折煞无情了。无情自归国后便无闲时来与舅舅请安,还望舅舅莫要怪罪才是。”
闻言,季明林一愣,随即眸中精光一闪,便拉过蔚然向里走去,眸中更是热泪盈眶:“情儿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让舅舅牵挂了。”说着便低声抽搐着:“情儿真的好怕见不到舅舅了,前几日清平镇一行可把情儿给吓坏了,好多死人,好多,好可怕···”
季明林拉着蔚然的手一僵,转头不经意的问:“那清平镇万民不是情儿救的吗?”
蔚然闻言猛地顿住,小心的四处张望,在发现身后的跟从听不到二人谈话时方轻声道:“那么恶心,情儿才不要做呢。舅舅,情儿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季明林眸中划过一抹轻蔑,随及点了下蔚然的小鼻子,笑的是越发温和:“好,说罢。舅舅和情儿的小秘密。”
“告诉舅舅哦,皇祖父还不让说那治疗天疾的药方是他给的。说是这样可以帮情儿提声望,对情儿这个太女身份有利,将来继承君位也更有利。”
蔚然再说什么季明林已经听不清了,眸中满是怒火,心中更是被蔚然那一句皇祖父刺的生疼。看着蔚然的眸子也愈加深沉了。这就是老头子选的继承人吗?还是一只幼猫而已,能翻出什么浪花来?看样子,是该改改计划了。
长叹一口气,季明林温和的对蔚然道:“情儿乖,先回府去,舅舅有些事情要处理。过几日舅舅带大表哥去与情儿玩好不好?”
“好啊,舅舅真好,情儿最喜欢舅舅了。那舅舅先忙,情儿和小慕子先回府了。”说着便不等季明林说话,拉着君慕一蹦三尺高的跑出了皇长子府。
身后,季明林嘴角温和的笑意一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方转变为嗜血的残忍,半晌挥手。
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地:“主人”
“告诉二皇子,计划有变,挟天子以令诸侯”
“是”
院中花丛浮动好,暗香流转,季明林摘下一朵花放于手中慢慢揉捻,直至零落星点,嘴边的残忍更甚:“季明樱,很好,你的女儿来了。”
蔚然拉着君慕飞奔出季明林府上之后,便如一缕风一般飞向城郊,一口气飞出三十里,连喘息也不停。
郊外较之城内更显得清冷,霜雪未退遍地银白,就连树上的枝叶都覆了一层银白,枝叶飘落夹杂着霜雪气息,丝丝凉寒。
“小姐”绫绿在蔚然停下时也一并出现,面色淡淡从囊中取出一颗丹药递与道:“大爷自小姐手中渡的毒乃是绫绿前些日子炼就的‘百日香’。此毒可使人在睡梦中毫不知身体疼痛,一定时间后便全身萎缩,然后受尽折磨而死。”
“姐,你这什么事儿,拿自己做饵?”君慕赶忙将绫绿手中的药夺过粗鲁的塞进蔚然的嘴里,又冲绫绿吼道:“那混蛋给姐姐下毒没有?”
“公子”绫绿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小姐只是拿了绿儿一瓶药,至于下毒,哼,那人还没有那么聪明。”
君慕嗤笑,“聪明?”
“怎么?”蔚然凉薄的笑着:“其实,绫绿应该换两个字是不是?”
“嗯,小姐说得对。人家大皇子哪有我家小姐卑鄙无耻。”
君慕听后,好一阵子没有反应过来,最后左瞧瞧右看看,把绫绿看得有些发毛了,忽然坏笑着将蔚然抱在怀中旋转,边笑着说:“姐,还别说,这几个字还真与你相配。”
满目笑意,蔚然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