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绒幻听罢轻幽的话,心里很是想不明白,恰如昨日初听宇文垂所言时的轻幽一样不知所谓,“我是粗笨的,怎么都是想不通了,便是他这个做哥哥的疼你,也犯不着非要你弃了夫、女不要留在这里,若说以你牵制七哥,他又不是那不守信约之人,这……又与他自己的誓言相悖……”
轻幽经过了一夜的不寐思量,心里却也踏实了下来,四面权衡,如今不管是对于她自己与夜栩来说亦或是两国局势来讲,她留在这里,倒都是必不可少的决定,“想不明白,便就不想了,不管表哥的用心如何,到底是给了我一条好路走,也不错了。”
“这怎么就不错?”绒幻立时反驳道,语气里徒添愤怒之感,“以宋国的兵力对抗七哥的谋略,这根本就是不言而喻的失败,三国之间便数北夏国力最盛,你根本就无需为他的话而囚了自己一生去!”
这个道理,绒幻明白,轻幽明白,可宇文垂又如何不明白?他之所以敢以此为条件,看中的,不过是轻幽自觉对不起天下的那份心思,亦是女子的纯善,自然是不忍见天下苍生因自己的一个决定而添一层荼毒的。
“罢了,”见绒幻如今的情绪稍有激动,轻幽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与她辩衡,只作安慰之用,“后事如何,自然急不到这一时来,现下也不必多说,倒是你身上有些事情,我放心不下总是要嘱咐的。”
绒幻听她这么一说,好像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是今日午后便要远赴盛京的,如此神色一下子便收敛了下来,似有些许宛然道:“盛京又不是龙潭虎穴,要不得你们谁人都嘱咐来嘱咐去的。”
轻幽心知她定是舍不下斐龄与战祈的,随即笑言道:“一别几度经年,盛京是个什么样子,你们都比我清楚了,是不是龙潭虎穴我不说,但没有斐龄哥哥,也多少日子也见不得祈儿,光是这两件便足够让你置心与龙潭虎穴了!”
绒幻善意的瞪了她一眼,随即轻叹一口气,纤纤玉手却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小腹,眼角扬起一丝甜蜜,“说的是这样,但好在如今又添了一个闹腾人心的小东西,倒也算安慰了。”
“你……!嫂嫂?!”轻幽见了她这样的一个动作,又是这样的说话,心里也当下便意识到了这事情,“你是又……?”
绒幻垂眸颔首,眼角一弯,实在是打从心底里的幸福。
“真好……”轻幽看着她的喜事,自己也跟着高兴,只是转念一想,心里又不住的担心起来,“这孩子自然是好事,可如今……来的未免有些不是时候,哥哥可知道了?”
绒幻摇摇头,眼神也有些微的忧虑,从前几日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她便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告诉斐龄知道,按说有了孩子,自然是夫妻两个都高兴的事情,何况斐龄的性子,更是从来都想多添一个女儿来,如今若是事态安静,有这么一个孩子,那定是会让他喜不自胜,可是当下的这样情况,若是还告诉了他,那便指不定事情的走向会如何了。
“我哪里敢这时候告诉他?”绒幻一阵无奈,“且不说是到北夏去,便是有了这孩子还要远行,就足够他吃不下睡不着的担心了,轻幽,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他知道。”
“我一日到晚的在这宫里,想见他都是难的,只是我的意思,还是告诉哥哥为好,你这一去也未必多少时间,以往没有孩子也便罢了,可如今有了孩子,行事多少不便都在里面,你我都是做母亲的人,这些事情还用我提醒你吗?”轻幽本也不赞成绒幻跟着他们两人回盛京去,现下平添这么一件事,她便更是不忍心绒幻千里迢迢的来回奔波了。
绒幻却是打定了主意的,只听她说完,随即便道:“你只答应我不告诉斐龄就是,哪里又惹得你这么一大通儿话儿来?”
轻幽又道:“那我再问你,夜栩夜枫反正是落住你府上的,也到不了一日见不得面的地步,你身子的情况他们又可曾知道了?”
绒幻道:“亏你怎么想的,连斐龄我都不曾告诉,又怎么会告诉七哥九哥?”
“这不就是了!”轻幽料定她的答案,一时急切,起身道:“你也说了,他们两人都是不知道的,何况又是两个大男人,此去山长水阔,若是万一有些什么事情可要怎么办?他们上哪去赔个孩子给哥哥?你自己也知道,这头三个月是最不稳的了,可恨你这个做娘亲的还要将这一百来天的日子放到奔波二字上去,可也得为孩子想想不是?”
“你也说了,我是这个做娘亲的,自然千事万事都为孩子考虑,可总不能担心着不知是否会出的事而不去解决说话就要出的事情。”说着,她起身拉起轻幽的手,颜色和悦道:“你放心,你这外甥女儿自然好生生的在我肚子里长大,擎等着瓜熟蒂落的一日呢!”
轻幽无奈,恨恨的撇出一句话来,“你怎就知道是个女儿?”
绒幻粲然笑道:“你哥哥喜欢女儿嘛,为此,可是连祈儿都成日家的跟我要妹妹呢!”
一语说罢,两人皆是被这话弄得齐声轻笑一阵。
随即,轻幽却是认真言道:“你可记着你自己今日这话,等孩子生下来,我可是要做义母的!”
绒幻扑哧一笑,道:“这姑母的身份不够,还添一层义母不是?”
轻幽一收笑,佯作薄怒道:“怎么?倒是我不配了?”
绒幻道:“哪里你不配?有你这位荣王妃做着孩子的义母,且不知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我求都求不来呢!只是怕她命小福薄经不起罢了!”
“可真是没得叫人恶心!”轻幽道,“不过说话,你这样子倒还真是难为我了!”
“嗯?”绒幻不解她话中之意,“如何难为到了你?”
轻幽想了想,片刻叹气道:“总是耽搁了这些时候了,你们可否再多耽搁一日?明日再起行?”
她话说到这里,绒幻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一个疑惑的眼神送与她,且听轻幽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思忖过后,继续道:“可否今夜,让夜栩入安宁宫一趟,我……想见他一面。”
她这一句话,让绒幻的眸光都跟着亮了一圈儿。
“你这话当着?!”连自己都跟这样的喜出望外,足以见得在没有轻幽之时,夜栩是一种如何的情状。
轻幽无可奈何,点点头道:“我何时会拿这事开玩笑?”
绒幻一高兴之后,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道:“不过若是说见面,何苦非要让七哥冒这一趟险?你现下就跟我回府取岂不好?”
轻幽摇头道:“现在的情况,若是我要出安宁宫,自然身边甩不掉跟着的人,到时候反倒显眼,容易让人发现他们两个,可他一身的好本事,出入个帝宫,若想做到人不知鬼不觉,还是易如反掌的。”
对轻幽而言,之所以要让夜栩进安宁宫来相见,自然是少的不得有前面这一番考虑,但更为重要的是,若自己出宫相见,他若用强,自己自然保不齐会这样跟他回了北夏去,可若是在安宁宫中,不管怎么说,只要自己下了决心不与他离去,那就有的是资源可以利用来帮自己达成目的。
不过,她不说这一层,绒幻却也未曾多想,只道她的话确实有理,当下也便答应下来,只是心中却不解她何故会这样无端的想要见夜栩,于是问道:“推迟一日的行程与见你一面相比,自然不算什么,七哥还只不定会如何喜出望外呢!只是轻幽,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如何会有这一番决定?可是心中……放不下?”
若说心中放不下,到这不是没有,只不过若非因为担心绒幻的身子,又料定她自己是不会告诉夜栩夜枫的,轻幽倒也千万不会这样做,只是如今此刻倒也不能这样与绒幻说,随即只道:“我说放下了你也不会信,只是未央那里、慕茶那里、夜栒那里……许多许多事情,我到底忍不住不与他交代一番,剩下的,你也不需多想。”
绒幻听着,句句都是在理,她放不下这些人事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了,只是虽说是这个由头,但能彼此见一面,自然要是比不见要好得多了去,故此又说了三两回话之后,绒幻便匆匆的离了安宁宫去,回到相府,将轻幽的意思告诉了夜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