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霞帔,炫目的红,离莫雅晃晃被满头珠钗压的快要发昏的头,再松松那被喜娘勒得快要断气的束腰,左手苹果右手如意,足蹬金丝鸳鸯如意靴,将火红的盖头往头上一搭,遮住了自己的视线,雄赳赳气昂昂地将手朝喜娘一伸,欢天喜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扶我上轿啊!”
经验丰富的喜娘面上明显的一怔,这相府千金怎的如此无大家闺秀风范,见过心急的没见过如此亟不可待的。喜娘微皱眉摇摇头,叹息道“小姐,按照风俗,新嫁娘上轿前一般是要哭嫁的。”
“哭嫁?又没死爹死娘的哭什么,多不吉利呀?”离莫雅一把扯下红盖头,眨巴着那怎么打扮都水灵不起来的死鱼眼,满脸疑惑,瞪着喜娘问。
喜娘被离莫雅这无大脑的话呛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循循善诱道“小姐,这出嫁之后就要相夫教子,怕是很难再回来与父母亲人长久相聚,咱们女人出嫁,就好比是重新投胎做人,夫家再好,始终都比不上在娘家时自在,丈夫再贴心,公婆再大度明理,始终比不上自己的亲爹亲妈疼自己啊!想想父母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想想兄弟姐妹这么多年的手足之情?”这喜娘是轩王府派过来的人,并不清楚离莫雅与这相府的恩怨,凭着经验诱导着离莫雅。这新嫁娘要是不掉几滴眼泪,按这大祁国的风俗可是大大的不吉利的,她可不想因为新娘子不哭而砸掉自己京城第一喜娘的金字招牌。
离莫雅嗤笑一声,装出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结个婚也这么啰嗦,这规矩一套一套的,真烦人!从早上到现在,这一大帮婆子将自己当木偶般折腾来折腾去,粒米未进,早饿的呱呱叫了,好容易都弄妥了她只巴望着早点上花轿,上了花轿她好将小六准备的食物吃个痛快,结果这死老太婆居然说要哭嫁。还养育之恩,手足之情,看她那架势,自己要不挤出两滴眼泪她是不会让自己上花轿的。
腹中空空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离莫雅无奈地两眼望天,挥舞着大红盖头,装出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扯着嗓子开始干嚎“啊爹啊娘啊!天啊地啊!我饿啊!这喜娘说不掉眼泪不让上花轿啊!我真的是很饿啊!我不知道结婚的时候新娘子没有饭吃啊!……”
喜娘满头黑线地看着一副哭天抢地,可怜兮兮的离莫雅,半天无语。
趁着喜娘愣神之际,离莫雅眼疾手快,将红盖头舞向喜娘遮挡住她的视线,另一只手迅速地沾了桌上水杯中的水到眼睛里,这才惊喜万分地收回红盖头,指着自己泪水汪汪的眼睛,贼眉鼠眼地问道“喜娘,你看,我哭出来了,可以上花轿了吗?”
喜娘抬头,哭笑不得,敢情这新王妃是饿死鬼投胎?这也行?不过吃惊归吃惊,总算是哭出来了,喜娘如释重负,慌忙上前帮离莫雅将盖头盖好,搀着她出门了。
临上花轿,离风远,宰相夫人等一干人等早就候在门口多时。按例这名义上的爹娘是要与出嫁的女儿依依不舍地辞别说说体己话,可离风远与离莫雅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宰相夫人则只有宿仇,更谈不上贴心,离莫雅的心则早就飞到小六在轿中准备的美食上。尴尬地站了会,离风远嗫嚅着,终于要张嘴说点什么场面话,离莫雅早就不耐烦地挥挥手,“爹,女儿会记得爹的嘱托的,你放心。我走了啊!”
说完自己兀自跳上花轿,将一干人等甩在了花轿之外。
众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幸好礼仪官悠长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尴尬,“吉时到!起轿!”
轩王府距离宰相府并不是太远,可这抬花轿的轿夫就跟喝醉酒似的一步三摇,直颠地离莫雅狼吞虎咽下的干粮糕点差点吐出来。浩浩荡荡的迎亲送亲队伍成为京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哇,宰相府嫁女就是不同凡响啊!”
“是啊!看看这排场。这送亲队伍怕是有近五百人吧!”
“可不是嘛!您瞧瞧,光是嫁妆就是满满的二十八口大铁箱啊!”
“啧啧!二十八口铁箱,还都是足有半人高的大铁箱!那得装多少金银珠宝啊!”
愣是京城的老百姓天子脚下,见多识广,也都被离莫雅出嫁这样的大场面给震惊,你一言我一言议论纷纷,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眼光。
小六被逼的穿的花花绿绿,垂头丧气地跟在离莫雅的花轿旁,听着老百姓的议论,脸上的神情更加沮丧。是啊,二十八口大铁箱,二十四口装的都是砖头石块,这要是被人发现,被轩亲王府的人知道,这该要怎么收场啊。想着不由冷汗涔涔,频频回首,紧张万分地盯着那一溜经他一手打造的一文不值的醒目嫁妆。
好容易适应了轿夫的一步三摇,离莫雅昏昏欲睡,耳边却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唢呐声。揉揉惺忪的睡眼,悄悄掀开帘子,想要看看外边发生了何事,喜娘却是麻利地将盖头重新盖回离莫雅的头上,小声道“小姐,轩王府到了,等拜过天地您就是轩王妃了!”
离莫雅有些懵懂地装傻充愣,这么快就到了?
轿子稳稳地停在了轩王府门前,吵吵嚷嚷中两边的送亲队伍和迎亲队伍似乎是唱起了歌,你来我往一问一答不亦乐乎。离莫雅竖起耳朵想听个仔细,却发现都是些吉祥祝福之类的话,不由觉得无趣,正要闭目养神,却听的外边的喧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花轿被什么人狠狠地用力地踢了三下,喜娘的笑声传来“王爷好威风,这个下马威踢的!以后轩王妃一定与王爷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离莫雅有些鄙夷地轻嗤一声,哼,踢轿门给我下马威是吧,鹿死谁手咱走着瞧。
离莫雅正愤愤不平着,喜娘已经掀开轿帘,小心翼翼地将轻便的木屐套在离莫雅的脚上搀了她下轿,将一根红色的丝带递到了离莫雅的手中。丝带的另一头,就是轩亲王,被丝带牵着跨过三个象征日后生活红红火火的火盆离莫雅已经来到了轩亲王府的大厅。
礼仪官尖细的嗓音响起“吉时到!请新人拜堂!”
因为新娘脚不能沾地,穿上木屐,头上又蒙着盖头,走路极不方便,可丝带那头的轩亲王却似乎并不体恤,一路疾行,走得飞快,离莫雅跌跌撞撞,只得一路小跑跟上,牙根早已恨的痒痒。
好容易跟上轩亲王的节奏,前方的人却是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离莫雅来不及刹车,猛地撞上一堵厚实地肉墙,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好容易抓住那肉墙的衣袖稳住身形,那衣袖却猛地一摆,挣脱了离莫雅地依附,离莫雅终于华丽丽地摔倒在地,手心擦去好大一块皮,生疼。前来喝喜酒的宾客见新娘子出丑,哄堂大笑。
指节紧紧地抓住已然渗出血丝的手心,离莫雅狼狈地爬起来,在心中默念,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一冲动以后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平息掉心中的怒火,这才一副小鸟依人的受气小媳妇模样在洛子轩身旁站定。
礼仪官小心地躬身询问已在高堂位置坐好的皇上皇后“皇上,可以开始了吗?”
皇上笑眯眯地挥手“开始吧!”
皇上?离莫雅脑袋轰地一下热了,有些激动地捏紧了腰际的玉佩,一把扯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离莫雅瞅准机会,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摇晃着拜下,手中的玉佩却是被轻轻地丢出,掉落在显眼的位置。
半晌,端坐的皇上却并无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却是将那玉佩捡起,纳入怀中。离莫雅蒙着盖头,恨恨地盯着洛子轩那华丽的金色如意靴,死轩王,居然坏我的好事!玉佩没有被皇上认出,还被洛子轩捡了去,离莫雅心中后悔莫及,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都怪自己太心急了。
“夫妻对拜!”
离莫雅心有不甘,杵在原地半天没动。这要真是拜完堂,岂不是和这该死的洛子轩成了夫妻?她才没那么傻,于是两眼翻白,两腿一软,假装昏倒在地。
新娘子昏倒,观礼的满堂宾客哗然。
小六慌忙从人群中挤出,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道“皇上,轩亲王!我家小姐自小身子骨就弱,一激动就容易昏倒!今天想来是太高兴太紧张太激动了,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昏倒两次了!只要让小姐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小六头皮发麻,冷汗直流,头也不敢抬,他本就不擅长说谎,现在还要当着皇上这么多人的面扯谎,虽然跟小姐演练了无数次,可现在也腿肚子抽筋,全身发颤了。要是被拆穿,他可是在欺君啊!
洛子轩淡淡地扫一眼躺地上挺尸的离莫雅,嘴边噙一抹玩味地笑,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旋即换上那千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冷冷道“既然王妃身子弱,那就先去房间休息吧!王妈,送王妃去房间!”然后转身,冲满堂错愕的宾客道“让各位见笑了,今天各位赏脸,一定要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皇上亦满面疑惑,怎么他没听说相府千金有如此虚弱啊!若有所思地凝视被人连搀带背带走的离莫雅,心中虽诧异,脸上却是换上了惯有的笑容,“轩亲王不仅是我大祁勇猛的威武将军,对王妃竟也如此的细心体贴,是在是难得啊!安公公,赏!”
服侍在皇上身侧的太监忙拿出圣旨,不紧不慢地念道“轩亲王与相府千金喜结良缘,实乃天作之合,朕特赏玉如意一对,琉璃杯一套,红珊瑚八件,百美屏风六件,珍宝首饰四箱,丝帛一千匹,黄金一万两。钦赐!”
安公公念完,底下的宾客一阵吸气声,就连一直面色不悦雍容华贵的皇后也微微侧目。这皇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方,自己跟着他这么多年同甘共苦,得到的最大赏赐也不过是一个金步摇,现在居然一赏就是这么多的奇珍异宝!皇后的美目在皇上的脸上流连一番,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狐疑而又心事重重地看着跪地谢恩的轩亲王。
“臣谢皇上!”洛子轩神情淡漠,语气并不因这厚重的赏赐而多一丝热度。
皇上上前亲自搀起洛子轩,拍着他的手,语重心长“轩亲王不必多礼,这门亲事是朕撮合的,朕只希望轩亲王能够好好对待王妃,与王妃恩爱白头,也能够更加忠心地为我大祁国效力,守卫好边疆,莫辜负了朕的殷殷期望!”
“臣定当谨记!”洛子轩低头作揖,眸子中的精光一闪而逝。
“朕还有事,先行一步!各位大臣尽兴!皇后,咱们移架吧!”
皇后心有不甘,想要张嘴说什么,终究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洛子轩一眼,什么也没说,施施然随皇上摆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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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章有很多的情节可以删去,只是小时候听奶奶讲她出嫁时的场景,对于那些古老的风俗习惯很是着迷。所以将小雅的出嫁风俗描写得多了些。每个女孩,从懂事起就在安排设计幻想自己的婚礼,祝愿所有的公主都能找到那个心中的白马王子,拥有浪漫梦幻一生都无法磨灭的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