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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八,累格

(二十五)

一孑正在拿着量角器画图,那款情侣手机突然“发作”。

一孑滑开盖,是木狄的短信。

“晚安。”

一孑觉得很逗,给木狄回了一条“没有上下文?”

“没有啊。你最近很忙吧。所以我直接问候一下就行了。”

“我在绘图。离竞选方案的日子不远了。你哥也说过吧。我们正努力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

“他在看球赛。”

“哦。我在绘图。”

“我知道。那你明天出来么?”

“明天?你有事么?”

“没事。只是自从过了生日后咱们就没一起出来过了。”

“好的。你说去哪儿。”

“听你的。”

“去看画展吧。在我家附近的那个省工美举办的。”

“画展?好吧。”

“呵呵,那就这样?你早点睡,明天九点我骑车到你家等你。”

“嗯。晚安。”

“这才该晚安。”

一孑放下手机,觉得累。

似乎最近大家都很累……

他问自己,这就是谈恋爱么?为什么我现在没有当初的感觉了?我变坏了?这样做对木狄一定很不公平。

他现在脑中只有工作。他继续绘图。

快凌晨的时候,他上了床。钟表滴滴答答地跳舞,像群魔乱舞,搅得一孑的大脑混沌不清。房子不大,一共就三间。奶奶爷爷睡一间,客厅和厨房混为一间,一孑就睡在客厅,还有一间卫生间,总共三十平米。

但正因为是平房,所以他们家有个不小的院子。他从小看着院子里的香椿树和葡萄树长大,自己的个子慢慢超过小香椿,然而有一年的春雨后,香椿一夜间窜得老高,一孑再没有超过它。

一孑觉得钟表走动的声音可以算的上“刻骨铭心”了。他穿上衣服,拖着拖鞋,走进院子。被院里的凉风一吹,大脑格外清醒。

他看着随风摆动的香椿,想起了朱自清《荷塘月色》中的荷叶,这香椿就属于“袅娜”的那一类。微风浮动,香椿特有的气味飘进一孑的回忆。他仿佛看到那个用纤瘦的小手把香椿叶摘下来,擦掉上面的浮尘后送进嘴里咀嚼的小男孩;看到那个把比自己的手掌还要大一圈的葡萄叶摘下来的小男孩儿,手里举着嫩绿的能榨出汁水的叶片向自己挥舞,微笑。

那个小男孩把香椿叶和葡萄叶的叶肉都剔了下来,只剩下它们的叶脉。叶脉是那么得突兀,那么得孱弱,却又那么得坚韧。叶脉撑起的不只是叶子,更是一棵树。当树叶落净时,树枝构成的树的外形和叶脉并无二致。

当你很渺小时,你已经很强大了。

这个季节,葡萄叶也快要衰老了。

一孑看着那个小男孩微笑。那个曾经的自己,如今是多么亲切。他知道,自己一直居住在自己的内心。只有当悲伤来临、当夜深人静时,那个自己才会出现,以微笑的姿态出现。

夜色朦胧,模糊了小男孩的面孔。他对一孑说:“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吗?”天真的小脸,可爱的微笑。

一孑不回答。他当然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幻想,自己在心底问自己:我到底要的是什么?

自从木狄的生日之后,和木狄在一起的快乐渐渐淡了。他每天都有些惆怅。他知道自己没有看上别的女孩子,也知道这一切与木狄无关。就是自己的内心在作祟。

风影在葡萄叶间浮动,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衬衣的一角被风扯起,他将衬衣裹得更紧了。头发被风吹到了前额,他将挡住视线的头发往后捋了捋。突然响起一声蝉鸣,把一孑吓出一身冷汗。这个季节,蝉早已不再聒噪。

风影在香椿叶间浮动,香椿的香气一股一股扑面而来,香气窸窸窣窣作响,随风落地。树欲静而风不止。冥冥中,他看到了哲远的身影。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二十六)

哲远还在床上辗转反侧。哲宁已经被医生抢救过来了。

医生间开玩笑说,这个孩子挺聪明,想自我了断,还把淋浴开着。那是看父母有没有心救她呢。幸好只泡了一分多,再多几秒就憋坏了。

这玩笑话传到了杜雨的耳朵,杜雨感到肝肠寸断。我们怎么会不救她呢?!哲宁是我们的女儿啊!

哲宁微微睁着双眼,眼皮很重,很难撑开。

“妈,刚才怎么了?我怎么在这儿?这里是医院?”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淹死自己啊?”杜雨快要哭了出来,但是她咬着舌头,忍着泪水。

“我淹死自己?没有啊。我只是感觉很累,就在水里躺着……”哲宁有气无力地说着,好像说话是件力气活。

苏向黄刚交了医疗费回来,看到女儿醒了,很激动。

“哲宁,你醒了。你难受么?”

“不难受。”

“不难受就好,你躺着,睡一觉就会好了。”

“哦……”其实哲宁想说些什么,但是她还是闭住了眼睛,她确实又困又累。

哲远给母亲发了一条信息询问姐姐的情况,母亲回复“姐姐好了”。

哲远感觉总算轻松了一些,正如原来从书中读到的那样,“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医院深夜里很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渗人。周围一切全是白色。白的床单,白的枕头,白的床头柜,白的地板,白的墙砖,白的护士和医生,以及白色的月光。病房里只有哲宁一个病人,现在,哲宁的双唇也微微发白,血色流失。

凌晨三点左右,杜雨在这间病房的另一张床上睡着了,鼾声摇曳着白茫茫的空气。而苏向黄在医院给家属提供的椅子上小憩,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人很难入睡。

哲宁似乎动了动那微微发白的嘴唇,她醒了。看到在椅子上低着头的父亲,她似乎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她听到的那些可怕的对话。

“爸。”她轻轻叫着苏向黄。

“嗯?怎么了?”苏向黄本来就睡得很轻,听到女儿叫自己,一下清醒了。

“爸,你告诉我。”哲宁顿了顿,她想知道她本应知道的却又不想知道的东西,“你的大哥应该就是我的大伯吧。你和妈认识一孑么?……还有,我……是我大伯的女儿么?”哲宁徐徐说出这一连串的问题,仿佛一颗石子在打水漂,在这白茫茫的空气中激起层层涟漪。

苏向黄很吃惊。

他想说什么,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哲宁。你是我和你妈的女儿。”他看着哲宁的眼睛。

“爸,我都这么大了,你跟我说实话吧。我在你们门外都听到了。”哲宁似乎想要坐起来。

“你躺着,不要动。你都听到了……听到了那些么?”苏向黄看看还在睡梦中的杜雨,老婆是不让说出那些可怕的秘密的,但女儿确实长大了,她应该知道那些事情的真相。“那……我跟你说……”

杜雨的鼾声和窗外的风声摩挲着父亲的声音,但哲宁把每一个字收进了耳蜗,收进了心里。她听着电影剧本一样的桥段,细细簌簌的秋寒钻进白色的被子,她打了一个又一个寒战。

她,正在踏入自己的虎穴。里面填满了黑暗,还有一只等待自己的猛虎。

(二十七)

天气有些凉,秋日渐深。

一孑骑上自己初中时代就一直骑着的二手车去木狄家接她,一路的绿化带都已然褪色。昨夜的凉风好像紫色的气态高锰酸钾,拂过叶面后将其的青春一并带走。

一孑脑海里还有昨夜的那个小男孩,他手中握着香椿叶和葡萄叶,笑靥很浅,但是填满单纯。香椿叶后,他的目光明明触及到哲远的身影,但那是幻觉。

周末的早晨,路上的行人不多。有些湿润的空气被一孑的车速卷成清风鼓动着他的衬衣。快到九点的时候,一孑骑到了木狄家。几分钟后,木狄拿着一个面包和一袋儿奶出来了,眼睛还略微有些肿。

“昨晚没睡好么?”一孑问木狄。

木狄坐上一孑自行车的后座上:“开路。”

一孑很用力地蹬了一下地,车子慢慢地有了速度。“你为什么不会跳着上啊?”

“人家笨呗。”木狄说完咬了一口面包。

“别在路上吃,冷风灌进你嘴里你肚子就该难受了。”

“没事。”木狄又喝了一口奶。

“你听我的吧。”一孑扭头看了看低头喝奶的木狄。

“你看路,别待会儿让我的命栽在你手里。”木狄说完呵呵地笑着,“我听你的,不吃了。那你陪我说说话。要不一路上多无聊啊。”

“说什么?”

“那算了,我还是吃东西吧。”

“好好。那说说我和你哥的工作吧。你哥前天还生我的气,嫌我把他给省博物馆设计的楼梯修改了。主要是因为那个楼梯与我设计的主展厅风格不接,但是大厅改起来很麻烦,所以就牺牲你哥的利益了。你哥跟你说过么?”

“我哥啊。他在家从不说工作的事。他躲还来不及呢。他应该高兴有人解决了他的活儿才对。”这时,木狄看到一对儿情侣从酒店出来,男人右肩上挎着他身旁女人的包,左臂搂着自己的恋人,谈笑风生。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问过你,因为我觉得很无聊。”木狄对一孑说,“但是我也想知道。你,谈过恋爱么?在认识我之前。”

有许多人问过一孑这个问题,从同学到同事。一孑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关心这个。“没有。”一孑回答。

“那你有过暗恋的女孩儿么?在你上学的时候。我就是随便问问的。”

“有过。但那时自己也不懂什么叫暗恋,也就是有点喜欢。”一孑很直白地回答。

“呦,那合着我还是你的初恋呢。”说完,木狄笑笑,似乎有些得意,但又有些诧异。

“是的。”一孑说。

“那我可付不起这责任。万一哪天把你甩了,你一定会很痛苦的。”说这话,木狄感觉像个间谍在对敌方做试探。

“当然会痛苦。但我对这看的很开的。如果你觉得我不适合你,你应该找个更合适的。”一孑说这话脸色很泰然。

“找对象又不是试衣服,一件不合适再换另一件。人不是东西。我的意思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觉得咱们之间的感情培养的够么?”木狄的语气模棱两可。

“咱们到了。”一孑刹住车,忽略了刚才木狄的问题。

木狄跳下来,手里还拎着面包和牛奶。一孑存车子,她解决早饭。

省工美这次的画展是一个荷兰籍的华人的作品展。画风很写实,大多是城市的景观。有各种各样的桥,吊桥、斜拉桥、拱桥……还有各种各样的城市表情,冰冷的玻璃幕墙、神色慌张的上班族、堵车的长龙、被骑车尾气模糊了的学生的面孔……

看画展的人不算多,一孑和木狄在里面闲逛。偶尔木狄会惊叹某幅画很有镜头感,一孑会说:“确实很有镜头感。”

也许是空气都停住了脚步,一孑和木狄越走越累。他们后来直接坐到一个供参观者休息的铁艺凳子上,对面是一幅落日为背景的城市马路,车辆的顶蓬都好像被抹了一层黄油,温润诱人。

他们眼前走过一对又一对恋人和夫妻,有学生模样的,有和他们年龄相仿的,还有叔叔阿姨级别的,更有老头老太太的。他们不是肩并肩手牵手,就是男人搂着女人,这样的场景好像一部编排拙劣的默剧,他们的笑容很傻,不过很真实。在他们面前,一孑和木狄显得很尴尬。

一孑不知怎么回事,看着那幅落日,脸庞泛起夕阳。

他扭头,对正在低头发呆的木狄说:“你愿意把剩下的画看完么?”

木狄抬起头,看着一孑瞳仁里的自己,那个有些失落的自己。她轻声说:“我愿意……陪你走完所有的路。”她说完后自己都脸红了。太文艺,太突然了。

一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们彼此看着眼里的对方。

一孑拉起木狄的手转身跑起来,木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一孑跑。一孑带着木狄跑到一个画廊的尽头,墙上常年挂着一幅旅法画家的作品,是省工美的“镇店之宝”。画面里,天空下着羽毛,歪曲变形的羽毛,一棵浓绿的法国梧桐树下,有个金发小男孩儿正把一朵鲜艳的玫瑰放进他挖好的坑里。

木狄好奇地打量着这幅画。这时一孑突然把木狄揽进了自己怀里。木狄清楚地听到一孑胸腔里那一阵阵狂乱的心跳。是因为刚才跑得太快,还是因为激动?

木狄想问一孑怎么了,刚离开一孑的胸口,一孑就低头吻了下去。

木狄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的嘴被一孑的嘴狠狠贴住了。

从那个画廊路过的人都悄然绕行,有的是羡慕的眼光,有的是鄙夷,还有的是无语。

忽然,木狄感觉嘴里咸咸的。她推开了一孑,看到一孑脸颊上的泪痕。

木狄满脸的疑惑与不解,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她怕听到她不愿意听到的东西。

一孑向后靠在了墙上,沿着白色的墙壁,滑向无底沼泽。他无力起身,将头埋进膝盖,肩膀颤抖得很厉害,呜咽不止。

木狄坐在回家的公车上,看着窗外明朗的叶落,她的眼角也微微湿润了。液体模糊了瞳孔,她看不清车窗外的世界是寂寞还是狂欢。她恍然明白,那么多的经历与割舍,最终只有孤独属于自己,别人不会抢走。

她拿出一孑送她的手机,桌面是她和一孑坐在麦当劳叔叔身旁的合影。明媚的笑容像一把利剑在木狄的心口抹了一刀。

她给一孑发了一条信息,“我回家了。你不用追了。”

一孑还在画廊里怔怔发呆。收到短信,他没有回复。

木狄又发了一条,“你爱我么?如果不爱,为什么要那样做?”

一孑盯着手机屏幕里那些耀眼的宋体,回复道,“没错,你是我的初恋。而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初吻。”

木狄看着这些字,她怀疑她发错了对象。这话根本不像一孑说的,不像一个稳重的男子说的。但那确实是一孑的回复。木狄感觉很冷,她冷笑。木狄不明白——“而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初吻”——这是什么逻辑?

木狄重新发了一次,“你爱我么?如果不爱,为什么要那样做?”

一孑回复,“我一直认为我是爱你的。但最近才发现,那不是爱。”

木狄再没有发过去短信。

一孑在画廊里坐了整整一天。

黄昏迫进展厅。光线来来回回折射到一孑坐着的画廊里,打在他虚弱的侧脸。此时几乎没人再看画展了,空荡的展厅可以听得到夕阳下山的回响,听得到光线相撞的断裂。

一孑看着画廊尽头的那幅画,不可名状的悲凉和无助疾风骤雨般扑面而来,他呼吸困难。

他想溺死在这场感情的潮涌里,但却不知道,更大的阴霾正在逼近。

(二十八)

哲远回到学校后帮姐姐请了病假。

哲宁在医院住了两天后也和父母回家了。

在医院的两天里,哲宁一句话也没和父母说过,胃口极小。如果不是母亲涕泪俱下地哀求,她会滴食不进。

在苏向黄向哲宁“坦白”之后的第二天,他把杜雨叫到医院后面的花园,把自己对哲宁说的话告诉了杜雨。

杜雨听着苏向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哲宁,差点昏了过去。

“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啊?!”杜雨声泪俱下,双拳捶打着苏向黄。

苏向黄架住杜雨无力的胳膊,也满面愁云:“你听我说。哲宁早就是个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咱们做的那点事儿,迟早会让孩子们知道的。晚一日不如早一日。长痛还不如短痛呢。瞒的越久咱们的心里也越不踏实,等老的时候,难道把这些发了霉的事儿都带进坟墓去?咱们能安心?哲宁把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咱们多少也少了点儿心理负担了。况且自从看到大哥的儿子后,我满脑子全是他的样子,不,应该是大哥的样子。原来村里长辈不是经常说‘自作孽不可活’吗?我算是彻底懂了。”

“别扶着我,我要自己走。”杜雨推开苏向黄。

“你去哪儿?”

“我找哲宁去。唉……真没脸再见女儿了。”说到女儿这个词,杜雨感觉心被电钻钻了一下,钻心得疼。

苏向黄说:“昨晚我跟她说了,我说……”

杜雨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苏向黄。

苏向黄接着说到:“我说,如果你想起诉我和你妈,我们不拦着。”说完后,苏向黄低下了头。四十多岁的男人,这时低下了头。

杜雨一个巴掌抽过去。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煽丈夫。她希望这一巴掌是替女儿煽的。苏向黄的左脸瞬时红了。他理解杜雨,虽然医院里整个楼道的护士医生还有进出的家属都被那一响震住了。

杜雨抹干净脸上的泪,走回哲宁的病房。

哲宁看到杜雨回来,将头转向窗户,怔怔盯着窗外树叶上的一只麻雀。

麻雀煽动几下赭石色的翅膀,穿过枝杈,飞向另一个窗台。哲宁闭住了眼睛。

杜雨走到哲宁床前,坐在椅子上。“哲宁。你都听你爸说了。你应该知道,那时我们在农村,都没有文化,而且都那么年轻,所以无知得很。做的那些事情现在想来,都很可怕。妈真的是没脸再见你了。”说到这儿,杜雨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妈和爸知道太对不起你了,所以从小一直在弥补……希望你和别的女孩子一样能好好地长大,能……和她们一样。”

哲宁一句话也没说,昏昏欲睡。

苏向黄走进来,把眼泪决堤的杜雨拉走了。“你让孩子自己想想。她一下听我给她说了那么多,一时肯定接受不了。”

哲宁真的睡着了,梦里,她仿佛看到了当年发生的那一切。那一切那么得不真实,但是却就在眼前,逼真到不敢不相信。

(二十九)

木狄回到家后在自己的房间睡了一整个下午。木奎则把自己宅在卧室里看希区柯克的老片子,看金基德的“限制级”,浑然没有听到妹妹木狄和好友一孑之间感情断裂发出的巨响。

第二天上学,木狄在校门口碰到了哲远。

“哲远,宁姐呢?”木狄淡淡一问。

“我姐……出了点儿事儿。”哲远不愿意说,一是不知该如何说起,因为自己都还在迷茫中;二是因为他觉得现在和木狄多说几句后就别扭,所以不去找那个不自然。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木狄有些担心。

“她已经出院了。”哲远淡淡带过。

“宁姐住院了?那现在怎么样了?”木狄真的有些着急了。

“好像没事了。”说着,就到了舞蹈教室。“你练去吧,我要回宿舍一趟。”

“哦。告诉宁姐好好休息。我等她一起排舞。”木狄给了哲远一个安慰性的微笑。

午饭时间,因为年轻的讲师拖堂,哲远来到食堂时已经没饭了。他本打算买个面包充饥,因为实在是心烦不想吃东西。但是在家的时候父母一直在医院,他也没精神自己做饭,所以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他摸着前胸贴后背的身子,想,还是吃点儿饭吧。

他来到“家味儿”,顺便听听“家味儿”里那些好听的流行歌曲。

你说不是所有爱情

都能够酿成一首流行歌

我说不是所有分手

都能够再虚伪地做朋友

反正爱情里头

谁先放弃谁就是第三者

何必重蹈覆辙

爱已经累了无法再负荷

你听了很多你说了很多

你都没有错错在我太寂寞

谁居心叵测谁存心搅和

不必再挑拨我现在只想撤

Letitgo别再说

Letitgo别挽留

得不到断不了谁又曾想过

闯进爱里头心整个累格

有太多假设有太多揣测

幻灭这一刻任谁都逃不过

从缠绵悱恻到彼此沉默

爱情这首歌你跟我key不合

泪已够别再说

累已够别挽留

“家味儿”里放着的是戴爱玲的《累格》。哲远一直不知道“累格”是什么意思。看懂歌词才知道,“累格”就是letitgo,就是泪已够、累已够。暗想这个作词的人真会造词。

他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等扬州炒饭的时候,看到一个在饭桌上把头埋进双臂的女孩儿,双肩随脊背起伏不断,好像是哭了。

“木狄?!”哲远轻轻叫出那个名字,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木狄,怎么了?”哲远坐在目的的对面问木狄。

木狄没有抬头。

哲远伸出手想拍拍木狄的肩,但是又收了回来。哲远推了推木狄的胳膊。木狄旁边的骨香茶的白色蒸汽袅娜地开着花。

木狄把眼泪在胳膊上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看着哲远。

“没什么,就是听刚才那首歌很好听。很感人。”

木狄又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从缠绵悱恻/到彼此沉默/爱情这首歌/你跟我key不合/泪已够,别再说/累已够,别挽留。

歌词说“谁先放弃谁就是第三者”,但木狄不愿说一孑是第三者。木狄只怨自己,“错在我太寂寞”。

哲远的扬州炒饭上来了。“你光喝汤肯定不行,吃点儿我的米吧。”哲远把盘子推到木狄面前。

木狄说:“我不想吃,你把我的汤也喝了吧。”

《累格》刚结束纠结,“家味儿”又响起了《三面夏娃》中的《类似爱情》。

哲远和木狄两人听到吉他一响起,都和过电似的抖了一下。两人心照不宣。

……

心里有点急也有点生气

你不要放弃行不行

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

这条路希望跟你走下去

……

可不要忘记你要相信你自己

给我一些类似爱情的回应

这个世界很无情

谢谢你说一声爱你我很想听

……

木狄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她告诉哲远她要回宿舍去了,于是从桌上拿了两张纸巾就出门了。木狄心里有点儿急,还有点儿生气,她很失望一孑的放弃。如今她在过马路回校园,当然不会有一孑的影子出现,即使她希望这条路能和一孑走下去。

哲远已经不期盼木狄给自己那点儿类似爱情的回应了,他并不觉得这个世界很无情,他知道,是自己的寂寞屏蔽了所有的感情。

看着已经快凉了的炒饭,听着萧亚轩被施了魔力的声线,哲远实在是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但是他从没浪费粮食的习惯。吃吧,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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